作者|毛麗娜
編輯|李春暉
做有錢人真好!
從最近幾檔熱播綜藝看,大家對有錢人真是越來越寬容。虞書欣不用說了,欣欣子性格本身很可愛不假,群眾的有錢人濾鏡也夠厚,「有錢小公主,怎麼可能有壞心眼嘛」。
硬糖君難理解的是《乘風破浪的姐姐》,讓黃聖依和楊子在被群嘲多年後,突然活成了別人羨慕的樣子。
「黃聖依一看就是沒被生活欺負過的樣子」「姐夫對姐姐也太寵了吧」……就算網際網路記憶短暫,這位姐夫的火傳媒欠薪往事可也沒過去幾年,更別提聖依姐姐什麼與星爺決裂,走奧斯卡紅毯前突發暈倒的精彩操作。
當有錢人實在太好了。各種論壇命題裡,也少不了「如果給你2億、如果你中了5000萬、如果你和xx互換人生」(當年大家都是說中500萬的,通貨膨脹真是太可怕啦)的暢想。
富有是否有助於培養人的良好品性?「窮生奸計,富長良心」的觀點如今真是深入人心。貧窮是否意味著劣根性?天生的窮氣註定難成功、或發了財也有股不招人待見的憤懣氣,比不得天生「貴氣」?
面對綜藝裡越來越多的「展示型」富有,硬糖君倒是懷念起十幾年前一系列真正「貧富交換」的真人秀。
窮,是因為不努力嗎?富,又意味著幸福嗎?富貴的好處我們見多了,而貧窮的本質,究竟是什麼。
《窮富翁大作戰》,結構性貧窮之思
這檔綜藝誕生於2009年,由香港電臺製作。節目組找來一眾富豪名流,沒收信用卡和現金,把這群富豪扔到城市貧民窟中,讓他們體驗4-7天的貧民生活。
「窮,就是你不努力」「只要奮鬥,一定能改變命運」,來體驗生活的富豪,大多是「努力論」的忠實擁躉,堅信憑藉自己的聰明才智,即使過上貧民生活也能逆風翻盤。
富豪們信心滿滿,可打臉總是來得這樣快。
「一代褲王」田元灝之子田北辰,哈佛大學碩士畢業,自己成立服裝公司後發展順風順水,將老爹創下的事業進一步擴大。田北辰自認是不靠父母、努力奮鬥的典範,只要有鬥志,弱者亦可變強者。
田北辰體驗生活的第一天,隔著屏幕硬糖君也能聽到他原有三觀碎裂的聲音。1.67平方米的籠屋,月租1350港幣,就是他的新住所。而這在香港籠屋中已經算較為「豪華」的一檔,畢竟肉眼可見沒老鼠、沒蟑螂、也沒有滴滴答答的漏水聲。
住得差不要緊,努力就能改變命運。田北辰的工作是清潔工,需要6點15分到崗,但趕早班地鐵時間來不及,坐13港幣的巴士又太貴。富翁每天的生活費僅50港幣,必須精打細算。
「交通費扼殺了窮人的生存空間。」田北辰在交通費與生活費進行了一番取捨後,發自內心地感慨。
倒垃圾、掃大街,是個人就會?田北辰的工作體驗一樣不輕鬆。垃圾桶太沉、垃圾太臭、工作效率低等等因素,讓這位開始還會吐吐槽的富豪漸漸沉默。和其他一臉呆滯的社畜一樣,苦熬等待著午餐時間的短暫休息。
一天下來,田北辰已經累得生無可戀,只想回到籠屋休息,但他的同事仍舊要去其他地方做工。在香港這樣寸土寸金的地方,許多人需要打多份工。在生存壓力之下,個人時間被無限壓縮,別說努力充實自己改變命運,僅僅是活著就已經要拼盡全力了。
富家女Juju和中產階級Eric則分別體驗了底層媽媽與流浪者的人生。所有的豪言壯語,在「沒錢」二字面前被擊個粉碎。
誠如節目中香港社區協會組織主任何喜華所言,貧困已經是一個結構性問題。窮人每天要做十二小時甚至十八小時的工才能養活自己。別說改善生活,就連規劃下禮拜做什麼都是種奢望。這樣的窮人,誰又有資格在他們面前輕飄飄地甩一句,「你有手有腳,為什麼還那麼窮?」
就連「十塊錢闖澳門」的賭王,也是富家少爺家道中落才有了成為傳奇的可能。如果他只是個九龍寨城裡最底層不過的混血兒,如今的我們還能看到四房十七傑的豪門大戲嗎?
《變形計》,富有成就健全人格?
香港有富翁體驗窮人生活的《窮富翁大作戰》,我們同樣有播出了17季的長壽交換人生綜藝《變形計》。
從最初的「全年齡角色互換」,到後來聚焦於未成年人。雖然《變形計》也為求收視走過彎路,但從這檔節目中,我們仍舊能夠窺見:富有並不意味著「有一張沒被生活欺負過的臉」、人格因不曾匱乏而更加健全。有錢,也會對人造成負面影響。
貧富青少年變形的案例太多,《變形記》在2007年國際禁毒日播出的特別企劃《愛,漫過灰色》倒是聚焦於兩個曾經是百萬富翁,如今債臺高築的男人。
這兩個人,一個是湖南省祁東縣的餐廳老闆石延巖,靠著開餐廳成為第一批富起來的人,90年代就已經過上了金項鍊、金手錶、手拿大哥大的風光生活;另一個是來自上海的湯建衛,身家上億,錢多到用包裝好放在床底。
這兩位變形者的經歷、發跡過程、現狀各不相同,唯一的共同點就是都在90年代初沾染上毒品,且有著將近10年之久的吸毒戒毒史。
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為什麼要去吸毒?因為太有錢,所以招來了毒販的覬覦。這兩位變形者在採訪中表示,自己接觸毒品都是有人出於「好心」,稱老闆你太累了,這個東西提神醒腦,試試吧。
為了讓自己的精力更集中,事業規模更大,變形者接過了「好心人」手中的毒品,繼而千萬身家變成一小包一小包毒品,被揮霍個乾淨。石延巖因為吸毒敗光了自己的餐廳、家產,甚至把妻子和女兒的頭髮剪掉,賣50塊錢去換毒品。幾次戒毒又復吸導致債臺高築,只好靠著給別人打工炒菜還債。
湯建衛比石延巖稍微幸運一些。毒齡略短於對方,家底又厚過對方的他,在經歷了一番近乎扒皮抽筋的戒毒過程,甚至還因二次復吸被送去勞教一年半後,決定洗心革面,再創一番事業。不過財富大幅縮水的他,只落得一間麵館維持生計。
作為90年代就迅速積蓄起財富的人,金錢帶給他們的不只是風光的物質生活,還有毒販處心積慮設下的陷阱。窮固然是很慘,有錢人眼前的「坑」也不少,還可能被一拳KO出局呢。
在《變形計》中,對於有錢帶給人的負面影響刻畫比比皆是。早年的節目中,富二代依仗有錢專橫跋扈,甚至為非作歹的變形案例也不少。甚至有些人,即使在節目中通過變形一時間得到了改變,再度回歸熟悉的環境中,照樣固態萌發。
這幾年《變形計》可能是被罵怕了,也可能為了迎合社會情緒的變化,加上不敢擔加劇「貧富撕裂」的監管風險,這幾季節目都選擇一些小毛病不傷大雅,大體沒什麼問題的富家子弟參與變形,倒是更加劇了大眾對於有錢人的好感。
還是翻出以前的《變形計》好好看看吧,有錢就一定是謙恭有禮的「小少爺」,性子直但沒有壞心眼的「大小姐」?咱自己努力致富是對的,但對有錢人濾鏡真沒必要那麼厚。
《Rich Brother Poor Brother》,環境決定思維
當下國內的貧富之辯,說到底,包含了很多年輕人對原生家庭、成長環境、階層固化的個人情緒。
如果成長在一個更富有的家庭,自己的人生是不是大不同?英國曾有兩檔貧富互換真人秀,一檔聚焦於家庭互換,一檔則是親兄弟互換生活,即《Rich Brother Poor Brother》。
出生在同一個家庭,接受同樣的教育,看似擁有相同的生長環境了吧?親兄弟卻走上了不同的人生道路。
弟弟大衛,住在破舊的房車中,孑然一身,靠著四處打零工賣苦力賺取生活費;哥哥伊凡21歲開始創業,從小本買賣開始一路滾雪球成為千萬富翁,坐擁豪宅的同時,一隻腳還踏入政壇。
因為生活境遇懸殊,伊凡與大衛近乎斷絕關係。節目組想盡辦法讓兩人再度見面並住進對方家中8天,觀察能否產生「化學反應」。
雖說大衛如今的落魄生活,有一多半原因是自作自受,比如吃不了苦,自由散漫。他的性格成因,又與他是家中的小兒子,被父母溺愛有關。但節目除了展現性格造成貧富差距這一淺層理由外,還是挖到了更深層的原因——圈層決定眼界與思維模式。
大衛因為窮,與他打交道的人也多是赤貧階層。這些人往往思想極端,對一切持否定態度,深陷其中的大衛,也跟著變得越來越偏激,認為「都是社會的錯」,繼而陷入一個越來越下沉的怪圈。
反觀伊凡,在通過財富積累步入更高圈層後,他接觸的人眼界更寬廣,也會為他帶來更新的知識、信息更新迭代,實現良性循環。在節目中,伊凡帶著大衛去參加過幾次富豪聚會後,大衛的談吐、思維模式明顯變化。
就像印度的種姓制度一樣,在今日印度低種姓群體同樣有機會實現逆襲,但大多數人跟著大環境一起沉淪,永遠被拴在固有位置上;
美國的黑人群體也是一樣,多數黑人表示自己沾染毒癮、加入街頭幫派等,是因為從小耳濡目染的原因。如果不過這樣的生活,自己也不知道該做些什麼。而有機會改變命運的黑人們,則多數搬離了過去的社區,也是為了擺脫環境對自己及家庭的影響。
在講述貧富家庭互換的《Rich House,Poor House》中,每月只能花170英鎊的利蒙一家與月開支達1500英鎊的費德思一家互換人生一周。百萬富翁費德思住進貧民窟,最大的感受就是環境太差,不僅有人在半夜大喊大叫,而且警笛聲已經成為日常生活的背景音樂。
試想一下,身處一個周圍都是癮君子、罪犯、小偷的環境中,想要保持自己不被他人拉入泥淖,並不是件簡單的事情。
有意思的是,無論國內還是海外,這些展現貧富交換、挖掘貧富差距深層原因的真人秀在10年前一度火爆,如今則悉數銷聲匿跡。不光內娛綜藝對有錢人極其友好,海外的《公主我最大》、《比弗利嬌妻》對於富豪的刻畫也逐漸變得單薄與片面。
與這種改變相伴相生的,是大眾的「媚富」心理日益濃重。細想起來,貧富交換的潛臺詞還是探討由貧而富的通路,而如今徹底的炫富型內容在社交網絡風行(綜藝、劇集等長視頻還是遮遮掩掩、由群眾自己解讀出來的,短視頻、直播則更為直接),或許因為:富有越來越值得意淫,貧窮卻越來越難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