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喇崑崙 孫成毅 攝
無限風光在險峰
— 訪攝影家孫成毅
攝影/孫成毅 採訪/陽麗君
陽麗君(以下簡稱陽):你畢業於汕頭大學醫學院,你是怎麼走上攝影之路的呢?
孫成毅(以下簡稱孫):我是恢復高考後的第一批考生,77屆。當時,我正在東莞東城街道(原名附城公社)插隊做知青。恢復高考後,我回到自己原來的中學補習、考試。達到分數線後就可以報志願了,但當時大家都不知道怎麼報,我自己也沒有一個很明確的方向。最後,汕頭大學醫學院錄取了我。那時我在農村已經幹了幾年,能夠考上大學,離開農村,已經是非常幸運了。所以說我的志願並不是要去做醫生,當時最大的願望其實是要考上大學。
大學的時候,我就開始喜歡攝影,會拍一些風景、花卉這類比較唯美的東西。因為當時我是在汕頭讀書,就加入了蔡煥松老師的汕頭青年攝影學會和汕頭市攝影家協會。當時,汕頭很多攝影師都還在拍黑白,我就已經開始用彩色膠捲了,也可能是因為那時候拍彩色的人還不多,佔了這個優勢,所以經常有作品入選當地的攝影展覽。那時候,學校宿舍與汕頭日報社只隔了一堵牆,所以就經常去報社的攝影部玩,借用他們的暗房,自己衝印照片。汕頭有個公元感光材料廠,那時候相紙是論斤賣的,好像是一兩塊錢一斤,很便宜。汕頭市文化館的陳樹榮老師也有暗房,經常會讓我免費使用。
大二的時候,我們家舉家搬到了深圳。當時深圳攝影家學會會長何煌友在全國很有名,他不僅與港、澳、臺的攝影界建立了聯繫,做了很多大型攝影活動,還舉辦了全國性攝影賽事,甚至自籌資金建起了全國第一棟攝影大廈。因為對他的崇拜,我寒暑假回深圳的時候就以攝影發燒友的身份參加他們組織的活動,跟著搞創作。當年舉辦深圳十青年攝影展覽,我是其中一個,這對當時還沒畢業的我是一個莫大的鼓勵。
喀喇崑崙 孫成毅 攝
陽:你後來一直在文化館從事攝影專職工作。
孫:最初回深圳的時候,我是分配在羅湖區衛生防疫站工作,大概一年多後,我從衛生防疫站調到羅湖區文化館,從事攝影相關工作。當時,深圳市只有一個羅湖區,一個寶安縣,深圳市內都叫羅湖區。羅湖區文化館有相機有暗房,覺得文化館的工作挺好,就萌生了改行的念頭。當時,衛生局局長說每年分配到衛生局的醫學本科生本身就很少,堅決不同意。為此,我還特意找到了我們的區委書記,他看我調動的意念堅決,就親自給衛生局局長打電話,我這才調到文化館,一幹就幹到了退休,幹了一輩子。
1984年,第十三屆全國攝影藝術展覽徵稿的時候,深圳市攝影學會組織投稿,當時,我的投稿作品拿了銅牌獎。當時的投稿作品叫《藍天的詩行》,在畫面上方,一片很純的藍天上飄著一絲白雲,下方是很漂亮的一個腳手架剪影,畫面中的人物很小很小,很乾淨很簡潔很詩情畫意,把熱火朝天的工地拍得很唯美。那是我第一次投稿國展就拿大獎,覺得自己運氣很好。之後,第十四屆至十八屆國展,只要我投稿,作品都能入選,當時就覺得搞攝影很有趣,也不是很難。有了這份激勵,我就徹底投入到攝影創作中。
喀喇崑崙 孫成毅 攝
陽:20世紀80年代深圳攝影是非常活躍的。
孫:是的。1987年,深圳攝影學會發起了「富士膠捲杯」全國攝影十傑年賽,全國很多攝影人都投稿。深圳的攝影人在全國各類攝影比賽中頻頻拿獎。此外,深圳攝影學會還做了一件在中國攝影史上有重要意義的事,那就是創辦了《現代攝影》雜誌。創刊者有5位,分別是苗小康、伍時雄,劉學文、黃志平(香港)和我。後來,苗小康在貴州參加全國攝影理論研討會的時候結識了李媚,於是邀請她到深圳當《現代攝影》雜誌的執行主編,她把雜誌做得非常有影響力。當時,攝影類的專業雜誌很少,可以說,《現代攝影》同深圳的改革開放一樣,也是在摸著石頭過河。但也正是因為20世紀80年代是一個思想和文化狂歡的年代,加之攝影在當時還屬於一張白紙,而攝影人對前沿、最新的攝影信息又有著強烈的需求。可以說,《現代攝影》是順應時代發展潮流興起的,開創了攝影發展的一個新局面,在當時中國攝影界形成了很大的影響,包括現在很多國內的攝影大咖在當時都是這本雜誌的撰稿人或投稿者。
喀喇崑崙 孫成毅 攝
我覺得西藏特殊的人文景觀和蒼茫的地理景觀特別吸引我
陽:你後期的作品轉向了西部風光,已經看不到沙龍攝影的影子,你是怎麼走出來的?
孫:20世紀80年代初,深圳攝影受香港沙龍攝影影響很大。當時,我們會參加很多香港的攝影沙龍比賽,深圳也借鑑這種模式,搞月賽、搞年賽、參加國際攝影沙龍,這種氣氛在廣東尤為熱烈,大家也都喜歡。
沙龍攝影是我接觸攝影的初步階段,之後,我也在不自覺地去尋找一些其他的拍攝方向和路徑。1987年,我跟隨廣東省攝影家協會組織的創作團第一次去西藏,待了一個月,從此迷上了西藏。我覺得西藏特殊的人文景觀和蒼茫的地理景觀特別吸引我,之後便每年都去。後來,我就把西藏作為我比較重要的創作選題,並於2002年在關山月美術館做了一個純粹的風光展覽—西藏風光,並由中國攝影出版社出版了展覽同名畫冊。因為我當時用的是6×17的膠片,因此,便選擇用超寬開本去展現這些作品,從設計到排版,畫冊都是我自己一手完成的,展開將近一米的大開本畫冊當時是極為罕見的。出版沒幾年就脫銷了,這說明很多人喜歡西藏,也有可能因為我們是較早一批去西藏拍攝,並把西藏風光向外界展示的。
喀喇崑崙 孫成毅 攝
陽:1997年,你在中國美術館做了」阿里神韻「攝影展,當時去阿里的人應該很少。
孫:是的。1987年,第一次去西藏的時候我就想去阿里。但是,那時候阿里是荒原,沒有補給,沒有汽油,什麼都沒有。你要去,得租兩輛車,一輛四驅越野車,後面還得有一輛專門負責拉汽油裝備的大卡車,費用大概要8萬塊錢。那時候,8萬塊錢可以在深圳買一套別墅了,因此打消了這個念頭。
直到1995年,我才有了一個去阿里的機會。當時,我有一個朋友,叫張超音,他在蘭州政府裡租了一臺車,很便宜,約我和蘭州的另一個人去阿里,我覺得這簡直太棒了,終於可以圓我的阿里之夢了。他們從蘭州開車到新疆的葉城,我直接飛到葉城跟他們會合。就這樣,三個人,一部車,我們從新疆新藏公路進入了阿里。沒有補給車,我們沿途就用軍區的油票在兵站加油;沒有餐館,我們就自帶大米、臘腸、炊具,用汽油噴槍高壓鍋來煮;沒有招待所,我們就在兵站借宿或者直接自己紮營,一待就是一個多月。那年,我38歲,差點把命丟在阿里。
阿里回來後,朱憲民老師看了我的照片說:這麼棒的片子應該搞個展覽。於是,1997年5月,由中國攝影家協會主辦,在中國美術館完成了我的個展—阿里神韻。從前期找材料到親自裝裱,最終在美術館展出大約40幅,兩三米的巨幅作品效果還是很震撼的。當時在中國美術館做展覽的外地攝影家屈指可數,展覽也得到了很多人的關注。之後,這組作品還在柯達公司的贊助下做成巨幅照片,成為關山月美術館的年度資助項目。關山月美術館用了首層全部四個展廳做我的展覽,全部都是彩色巨幅照片。最大的一幅為10米×3米。關山月美術館柴館長對我說:如此巨大的照片在關山月美術館展出,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喀喇崑崙 孫成毅 攝
陽:你怎麼看待沙龍攝影?你拍西部風光的時候,是不是也曾有意識避免沙龍攝影對你的影響?
孫:一個人的風格形成其實是在潛移默化、不知不覺中形成的。此外,並不是沙龍攝影就不好,中國的攝影師幾乎都經歷過這個階段。當然,中國的攝影師很多,攝影類別也很多,我只能是分享一些我的拍攝經歷,陳述我這幾年走過的一些路,就我們這些拍風光的攝影師做一些淺表的探討。
其實我拍攝的選題也是很多的,比如世界遺產,因為拍風光的人自然而然就會接觸很多自然遺產,拍得量大了,就很容易把它歸納成自己的一個選題。我在深圳、廣州以及其他很多地方做過「世界遺產在中國」的展覽,我也拍中國的客家民居的專題。中國的西部風光是一早就涉獵的。你只要拍得多了,就會有意識地把它變成自己的選題,然後慢慢進行歸納整理,並不斷地去豐富它、完善它,最終用自己的方式去完成、呈現它,這就是我們攝影師最大的願望。
喀喇崑崙 孫成毅 攝
我是拍純自然的、無人的風景,這是我的拍攝手法和表現路徑。陽:你拿金像獎的作品是西藏風光嗎?你又是什麼時候開始以喜馬拉雅為選題進行拍攝的呢?
孫:準確地說是西部風光,以西藏為主,因為我主要以拍風光為主。第四屆中國攝影金像獎評獎的時候,我就拿了個提名獎。因此,就想著下一屆一定要好好準備一下。第五屆投稿的時候因為沒人通知,差點誤了報名。結果很意外,第二次投稿就獲了金像獎。所以,我覺得我的運氣還是挺好的。
以喜馬拉雅為選題進行拍攝應該是獲了金像獎以後。之前去了那麼多次西藏拍了許多喜馬拉雅山脈的雪山,我就想要把喜馬拉雅全部10座超過8000米的雪山作為系列都拍下來,所以,就有意識地去走這個山脈。2000年以後,我每年去西藏、尼泊爾、印度、巴基斯坦,就是為了去拍攝這個雪山系列。每次去都是徒步,有時候一個人去,有時候也會約一些朋友,每次大概是將十幾天作為一個周期。尼泊爾的徒步線路沿途有村莊、小客棧,每次都是到大本營紮營,基本不會有什麼太大問題。相比之下,西藏的徒步線路就艱苦多了。
2013年,當我完成喜馬拉雅10座高峰系列以後,又決定去拍另外一座大山系—喀喇崑崙山脈。因為全球共14座8000米以上的山脈,除了喜馬拉雅的10座,還有4座在喀喇崑崙,其中包括世界第二高峰K2。原來我想都不敢想走喀喇崑崙的,因為它的整條徒步線路在冰川裡面,純粹是個無人區,難度也更大,因此,我幾乎用了兩年的時間去籌備。
喀喇崑崙 孫成毅 攝
陽:為此,你都做了哪些籌備工作?整體拍攝情況如何?
孫:首先,我跟巴基斯坦的探險公司商討了我的拍攝計劃,完善籤證,預約辦理,在不斷的溝通中完成了這些工作,最終,在2015年完成了喀喇崑崙之旅。
在拍攝前,我們做了充分的準備。我們總共去了7個人,每一個攝影師都配有一個攝影助理,也就是嚮導,以防出現有人掉到冰川裡面或者出現迷路的情況。進山的話,我們有一個很龐大的、大約20人的探險隊來協助我們。但即使我們儘可能地做了保護工作,還是不可避免地出現高原反應、感冒、受傷的狀況,甚至我還崴了腳。
不過,相比那種特別危險的線路,我們選擇的路線相對來說還是安全一些。因為,我們不是登山家,我們是攝影家,我們的目的是拍攝,而不是登頂。所以,我們走的是一條拍攝的線路。其中,海拔最高的時候是6000多米。拍雪山冰峰,你不能離得太近,離得太近會拍不到主峰,所以需要保持一定的距離。本次徒步探險之旅完成K2、布洛阿特峰、迦舒布魯姆1峰和迦舒布魯姆2峰4座8000米級的高峰拍攝。最終完成了拍攝全球14座8000米高峰的終極目標。
珠峰東坡的措學仁瑪 孫成毅 攝
陽:拍雪山你都會帶些什麼器材?
孫:早期我用的是膠片拍攝,用林哈夫4×5和6×17相機,後來,因為膠片在雪山不方便拍攝就改用數碼了。這兩年用的是飛思數位相機,去年去安納普納南坡徒步拍攝的時候用的是1億像素的飛思數位相機。因為我們拍雪山還是力求用這種高數字的影像來表達,會把照片做得很大,為的是給人一種身臨其境的震撼感,放小了真的沒意思,甚至,我一張圖片可以通過接片的方式達到幾億像素。
陽:14座8000米以上的雪山你都拍完了,讓人佩服!
孫:雖說這個系列我在5年前就已經完成了,但雪山對我來說是一個非常重要的選題,因此,我還在繼續拍攝、完善,去一次始終是不夠的。就像珠峰,我去了十幾次,有些地方已經從東面拍過了,但我覺得從西面拍可能會更好;有些照片是傍晚時候拍攝的,我覺得可能早上拍會更好一些;有些拍過的地方可能用的是以前的器材,現在有更好的器材了,我會想著再去拍一拍,希望這個系列的完成度可以更高一些。
當然,拍攝雪山對體力也有著很高的要求,但我自認為我還很年輕,5年之內我還可以再拍一拍。我在尼泊爾珠峰南坡大本營徒步的時候,在客棧裡見到一位80多歲的日本老人家,他說他每年都要去大本營前的冰湖裡去冬泳,已經連續堅持了十幾年,這對我來說是一個很大的激勵。
現在,14座8000米雪山系列的展覽我做了很多次了,但最終還是出一本畫冊。我覺得完成度不夠我還能拍得更好,所以目前還在完善之中。
南極 孫成毅 攝
陽:現在拍雪山的人越來越多,你怎麼看待所謂的「西藏熱」和「雪山熱」?
孫:這個不太好評價,因為每個人的選題、路徑、拍攝方法都不一樣。選擇西藏拍攝,也許有些人一輩子去一次就夠了,他只是為了體驗一下高原;有些人則把西藏作為他一生的終極目標,可能要去幾十次才能完成他的專題。此外,專題也分為人文景觀、宗教等不同類型,我是拍純自然的、無人的風景,這是我的拍攝手法和表現路徑。每個人的完成度取決於他本身的創作思路、表現手法,大家不盡相同。
當然了,現在這麼多人去西藏,跟我們幾十年前就開始去西藏拍攝的感受肯定不一樣,因為很多東西,尤其是人文景觀,有了很大的改變。但是,自然景觀不會變,所以,現在拍的雪山跟我們30年前去拍的沒有太多的變化,他只能是比我們拍得更好,因為他的器材比我們的更好了,所以,我甚至會鼓勵大家一塊兒去拍。
我拍得不能算太好,但是我整個系列的呈現是有深度、有厚度的,可能這也是我這組照片的價值所在吧。陽:隨著冰川融化、全球變暖,你覺得西部風光有發生什麼變化嗎?
孫:變化肯定是有的,但不是太大。即使對於同一個人而言,也沒有一成不變的風光。因為你的拍攝對象每時、每刻、每分、每秒都因光線的變化而變化,這也是它吸引
我的地方。風景永遠在那個地方,它永遠不會變,但它也永遠都在變。不變的是它的地理環境與地質結構,不會猛增或者猛減,更也不會猛然倒塌;但是它也永遠在變,遮雲蔽日或者烈日當空、旭日初升或者日暮西垂,不同時刻,它的呈現都不一樣。西藏我去了25次,為什麼還想去,就是因為太陽每天都是新的,在陽光下它無時無刻不在變化,總是呈現出不同面貌和景觀。過幾天我將再次去西藏,用20天時間拍攝丙察察公路。進藏的公路分別有青藏公路、新藏公路、滇藏公路、川藏公路南線和川藏公路北線,還有中尼公路我都走過,唯獨雲南丙中洛到西藏察隅這條丙察察公路只走了一半。現在要把它拍完,也算是我的全部進藏線路專題的收官之作吧。
南極 孫成毅 攝
陽:你執著地把鏡頭對準西部風光,你覺得一直堅持拍攝的意義和價值是什麼?
孫:第一是喜歡,喜歡這種純自然的東西。見到雪山我就興奮,對它特別地痴迷,喜歡我才會去拍它嘛。第二是到西藏拍人文、拍宗教的人太多了,我也拍不過他們。我覺得我應該把更多的時間、精力用在我喜歡的題材上。當然,我也沒有什麼其他的目的,我甚至不認為我是有多麼崇高藝術取向的藝術家,拍的東西有什麼特殊的藝術價值,我就是一個普通的山嶽攝影師而已,不需要過分拔高。
每個地方的人文都在隨著歷史不斷變遷,因此,人文攝影作品具有唯一性,反之,自然景觀則相對穩定。而且,隨著攝影技術的變革和發展,器材也越來越好,因此,作為一個拍攝西部風光的攝影師,我才要更加努力地去拍攝。首先要確定一個好的選題。比如,拍一座或者只拍西藏的雪山還不夠,必須把北坡、南坡拍全,這是有難度的。又如,喜馬拉雅的一兩座山你能拍得很好,而且可能比我拍得更漂亮,但是你沒有按系列去拍,完整、系統地把這個選題做完,那麼,作品的分量是不夠的。也許,我可能在某種程度上拍得不是太好,但是我整個系列的呈現是有分量、有深度、有厚度的,可能這也是我這組照片的價值所在吧。
南極 孫成毅 攝
陽:安塞爾·亞當斯對國內很多風光攝影師的影響很大,你覺得你有受到他的一些影響嗎?
孫:我拍雪山是受安塞爾∙亞當斯和日本的白旗史郎和白川義員影響。受安塞爾∙亞當斯較大是因為中國在早期對他進行的大量介紹,使得他對中國攝影師普遍形成了很大的影響。此外,早年在20世紀七八十年代,日本的白旗史郎和白川義員等著名攝影家就開始大量拍攝雪山、冰川,他們的作品對我來說有著非常大的震撼力和吸引力。日本有一個山嶽會,他們有大批拍山嶽的攝影師,並很早就進入喜馬拉雅、喀喇崑崙這個領域,而且拍得非常棒。他們當中有一些攝影大師早在那個年代就已經在世界成名,並辦過很多展覽、出過大量畫冊了。
相比日本而言,中國山嶽攝影師並不多。這幾年,由於戶外運動的興起,湧現出來很多山嶽攝影師。比如,我在2002年拍攝珠峰東坡嘎瑪溝一帶徒步拍攝的時候一個人都沒有,但是現在這條線人滿為患了,尤其是五一、國慶期間,營地甚至都找不到紮營的地方。所以說,現在中國的戶外運動和山嶽攝影發展得非常快。
南極 孫成毅 攝
陽:作為資深山嶽攝影師,你有什麼經驗分享?
孫:其實,真的不敢說有什麼經驗,尤其是新一輩的攝影師,他們對數碼技術、新景觀拍攝的掌握都是我很好的學習榜樣,我也經常會在他們身上學到一些新的理念和知識。比如,我們以前用膠片拍攝,底片就一張,但現在隨著數碼技術的發展,可能性變得很寬闊,可以用時間合成、焦點合成,甚至焦點合成根本不需要技術相機,我們以前用4×5的技術相機,通過鏡頭的移軸俯仰來達到超景深,現在用不同的數碼焦段拍攝就可以合成一張全景深的照片了,比如用高感拍攝銀河、用天文星軌儀拍攝星空、用無人機探求人類足跡無法到達的地方等等。這都是我們要學習的,這也是我們在風光攝影裡不斷探尋、不斷繼續前行的創作動力。
陽:從你個人角度而言,你覺得風光攝影應該怎麼做才會有一些突破或提升?
孫:說實在的,我幾乎不關注攝影媒體,甚至攝影相關的報紙、雜誌我都不看,因為我關注的是無人的風景,是我的拍攝對象。
突破或提升這個問題很難回答。第一,每個人都有自己擅長的表現方式,比如,風光攝影師有他們自己獨特的表現方法和技術,一般人還真的拍不好;第二,如果風光攝影師要轉換自己的拍攝方式,那麼就要看攝影師本人所具備的藝術素養,具備攝影的基礎技能之後,可以從題材、表現手法、材質等各個環節去尋求突破。突破,就意味著重新做一種新的嘗試,去跟一些新奇的、當代的、探索的東西去比拼,憑藉自己掌握的技術我覺得我完全沒問題,但從主觀意願上來講,一次性拋棄自己過往幾十年的所有積累,我其實還是不願意。現在很多年輕人拍新風光、新風景,我覺得都挺好。
攝影有很多種表現形式、表現方法,每個人也有每個人的拍攝特點或者拍攝風格,最終只是怎麼評價的問題。年輕攝影師有他獨有的探索性,拓展的是表達的可能性,這是特別值得讚賞和鼓勵的地方。我估計我們會趕不上他們,因為他們年輕,有闖勁,值得我們多去留意、關注、學習。攝影藝術就是應該百花齊放,百家爭鳴,不管是年輕人還是老一輩,找到適合自己的表達方式才最重要。
陽:謝謝!
作者簡介
孫成毅,中國攝影家協會會員,廣東省攝影家協會理事,深圳市攝影家協會名譽主席,深圳國際攝 影周創辦人。1987 年起分別從青藏、川藏、新藏、滇藏和中尼公路共 25 次進入西藏從事攝影創作,其中 11 次穿越阿里荒原。1995 年起,分別在西藏、尼泊爾、巴基斯坦的喜馬拉雅和喀喇崑崙山脈徒步探險。於 2015 年完成全球 14 座 8000 米雪山拍攝。分別在深圳、廣州、北京、汕頭、上海、香港以及法國、澳 大利亞等地舉辦展覽,出版有《西藏風光》《西藏》,獲 2011 年第五屆中國攝影金像獎創作獎,作品被 多家美術館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