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煉」並無實質可得
問:
帕帕奇,有一種曠日持久的「爭論」,那就是,為了一個更長遠的目標去「修煉」的概念,或者說「修行」,或者說「進化」,它究竟價值何在?那些修習的方法,它們的真正目的是什麼呢?有少數導師,把這種「通過修煉求得永恆」的觀念,直接歸為「基於貪婪的意淫鬧劇」,完全偏離「修習」真正目的,是一種「誤解」。那麼,你對「修煉」的看法是怎樣的呢?
帕帕奇:
我不認為有任何人通過任何傳統修習方法,能有任何「實質」可得,「真實永恆」早已恆常,決非「修」得。
問:
嗯,換句話說,你也認為他們把這些傳統修習方法本末倒置了。他們的動機意圖本身,實際上就是在強化「蒙蔽」,或者說,不斷掩蓋事實真相。
帕帕奇:
是的。我不認為,沉迷在傳統方式的「修煉」中,真能幫助「某個人」跳出生死輪迴,免於受苦。佛陀自己的覺悟過程就是範例。他在覺悟之前,曾經嘗試過各式各樣的,全部的傳統修煉方式,可是最後他把所有這些修煉方式都拋棄了。因為佛陀尋找的是答案,為什麼生命有痛苦的答案。佛陀只關心終極問題的終極答案,他並不是渴望獲得「至高無上的成就」。他發現,這全部的修煉,都不能給出他想要的最終答案,並不能讓他徹底了解到他真正是誰,徹底認識到生命的根本本質是什麼。這修煉的各種方法,只能讓他安定下來,但並不能給出他想要的究竟答案,所以他拋棄了這些修煉,坐在菩提伽耶的一棵樹下,不斷的沉思探查他究竟是誰,生命的本質本性是什麼,最終佛陀通過他自己,自悟他自己的真實本元自性。
在阿含經裡,首先是聽聞佛陀直接講述事實真相,然後才給出一些內觀審視的方法,讓學人自己去觀察審視自己,親自獲得第一手直接認知,確認佛陀所教導的東西是事實。然而現在則是本末倒置的,將輔助於「認知自我」的手段,當成了目標。
問:
也就是說,關鍵在於,需要認識到,傳統修習方法只是前導性的輔助手段,並非必須的。當認識到這一點,拋棄「修煉」的那些功利性訴求,才有機會真正覺悟,對嗎?
帕帕奇:
這才是正法,正路。當你看清你修煉的真正動機意圖,你就會拋棄各種方式的修煉,然後你會走上正路,去認識你自己,認清真相。
問:
內禪,內觀的方式,是相當另類的,是把全部注意力集中在「觀睹見證」上。你行住坐臥中,時刻觀察自己身心內外一切活動變化。你對這種方式有什麼樣的評論?
帕帕奇:
我聽聞過這種「內觀禪」。要把你的注意力都集中收攝在「對象事物」的觀察上,或者單純的觀察呼吸。將你的注意力,固守在某種「對象事物」上,就不可避免帶有「做者」染著。這觀看者就在那兒控制注意力去鎖定某個被觀察的「對象」。無論它凝視的對象是什麼,也只是憑藉「頭腦」心智的意志控制感。透過「頭腦」心智的做者意志感而獲得的東西,也就只能是「概念」思想的變化現象。
好了,此時此刻,有一個帶有「做者感」認同的觀察者,有做者感下的注意力控制,有注意力被凝視在被觀察對象上的過程,有被凝視的對象,請問感知到上述這所有活動變化事件的[終極感知者]是誰?這問題不可避免被觸及。當你做這種功夫的時候,所有注意力都是聚焦在來自各種感官信息的「對象」上,都是被感知到的「對象」,卻沒有一樣是翻轉來追查,反觀「誰是那背後見證這一系列變化現象,那最後面的終極[觀者]」,也即,並沒領悟到,那在時刻在此時此地當下的「覺」本身。
問:
在內觀禪的修習中,有一個觀察著被觀察對象的觀察者,但是這個修法的特徵之一是去看穿---無論被觀察到的對象是什麼,都是非永恆的,都是暫時的變化,來去的,生滅的,無法長久的,不能令人常樂的,並且是「非我」,非「我的」。這種內觀禪的結論,自然只能歸屬於「頭腦心智」,然而對「被感知的事物對象」,那執著認同,那依附,那所有權的締結,那攀緣抓取,那抗拒和扣押的欲求都逐步減弱。最後,清楚的了解到,沒有什麼是值得抓住不放的,也沒有什麼是能夠長久保持的,從而就有了一種釋然感。修習這內觀禪的人們,通過這種修習,越來越清晰的認識到無常變化,無所得,無所失,就越來越釋然,輕鬆,越來越平靜。
帕帕奇:
「內」即「反外」,也即這能看的「看」不抓任何被觀察到的對象,而轉而回歸它自己。當你把內外之間的這堵牆撞破,單純的看著這「看」自己,進而一切」相「就全都歸於[無相],連空無的概念,連空無的體驗都消失。於是你就再也不需要任何禪修了。你和那不可知的某種存在之間不再有這樣一堵「南牆」。
問:
是這樣。在內觀禪修法中,有四種思維觀察對象,分別是:身體,感受,想法以及感知本身。你觀察審視這些現象,看出它們都是突然到來,突然消失,不長久,無法保持,看出它們都是被覺察的對象,都是變化無常的現象,非「我」,非「我的」,然後你就不會執著它們。當然,按照你給出的提醒,的確在修習中,沒有去直接調查質詢,誰是這觀者,誰觀看著這個「我在感」,誰知覺著這知覺體驗,意識著這意識活動,因為那似乎是站在一切萬有之外的,似乎所有這一切被觀察到宇宙世界,是在當前觀察一切的「我」之外一樣。事實上,兩者之間並沒有那堵牆,我並不在一切萬有之外。
帕帕奇:
好的,這就是要指給你看的錯覺誤解所在。這個身體真正屬於誰呢?這些感受屬於誰?這些想法念頭屬於誰?這知覺屬於誰?它們肯定屬於某種早已存在的那[誰]吧?當你放下了對「放下」這個動作本身的「做者認同」時,什麼發生了?你會歸於某種「不可知」的,什麼都不知道的「終點」,它超出身體,感受,思想和覺識。那---是永遠不可能被捨棄的!那---就是早已永恆的實在,一切萬有屬於它,歸於它。一切被感知到的事物,當你認出其「非真實性」時,你就發現了大自在,而在大自在中,[我]獨在,絕對孤獨。
舉個例子,當你躺下睡覺的時候,所有每一件事情都被丟下---世界,身體,妻子,各種情感,各種思想,觀念,想法念頭,各種對象事物。那麼你落入無夢深眠的狀態之前,這一切是怎麼被脫落的?你怎麼努力做到的?要進入深眠狀態,所有的都不得不脫落,都會脫落掉,否則你不可能進入熟睡,你無法安眠。然而,面對那無夢深眠的「無知覺,無體驗」,你是如此心甘情願,無怨無悔的把這一切都撒手了,即便是最讓你感到快樂的那些事情,你也都拋下了,就為了你能夠進入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體驗都消失的深眠裡。為什麼?你為什麼冷酷無情的拋棄這美好的人生,連你最維護的「自我」都不要了呢?
問:
因為這是不可避免的!
帕帕奇:
是,因為熟睡是必需的!當你熟睡安眠,你比你日常清醒狀態下的人生,還要更加幸福。假如不是這樣,你絕不會想去睡覺。
問:
你是在說,進入深眠狀態,是同時同步的把心智的四種對象「身體,感受,思想,覺識」一起全都脫掉了。
帕帕奇:
對,「把所有一切同時全都脫掉」,就這一點來說,我們達成看法上的完全一致。只有等到你次日早晨醒來,你才能說,你曾經熟睡過。一夜無夢,睡的很死,什麼都不知道了。那麼,在深眠期間,誰始終「醒」著?你在深眠中看到點什麼?
問:
不,不可能看到任何東西,什麼都沒有,連知覺體驗都消失了。
帕帕奇:
在你深眠期間,你幸福還是悲傷?
問:
就我個人而言,感覺非常舒適和滿足。
帕帕奇:
好。假設你來到一個大超市購物,你已經買了很多東西。你會更樂於跑到另一「集市」再去購買更多的東西,還是更樂於先直接回家?
問:
先直接回家。
帕帕奇:
這「超市」購物,比喻象徵著身心感知體驗以及對各種對象事物的交互處理。各種身心感知體驗就是這樣一個大型購物市場。如果所有這些買賣,這些交易交互,能夠帶來持續的舒適,滿足,幸福,快樂和美好,那肯定就沒人寧願回家睡覺了。這表明,有一種極其特別的事情,它要比塵世事物「交互交易」的知覺體驗更重要,更寶貴,更美好,更可愛,所以才讓我們寧願跑去熟睡。它比別的所有事情都更加關鍵,更為緊要。此時此刻,在深眠期間,誰醒著?
問:沒誰。我什麼都不知道了。
帕帕奇:
某種了不起的存在,在深眠期間是始終醒著的。當你早上醒來,你說「我睡著了,什麼都不知道了,這一覺睡的很舒服,很暢快」。請問,誰見證了這無比安寧,暢快的至福了呢?它是誰?
問:
我無言以對,一片寂靜,一片空白。
就在所有已脫落的都脫落掉,既不是清醒,也不是睡夢,即將進入深眠的那節點上,有某種對「知覺體驗」,對「已知」的主觀身份認同,稱之為「我」,它帶有一種實體存在感,穩定不變的同一感。
帕帕奇:
這「我」不是我指的{我}。這個「我」和其它的每一個事物都已經被那「不知」吞沒。不會反饋回任何「已知」。在那「有知覺體驗」和「無知覺體驗」之間的瞬間。我是在講這節點。當這知覺體驗到所有事物的「我」,站在「不知/不可知」的{我}面前,它變得羞愧並且直接消失了,融化在{我}內。
就在面對那「不可知/無知覺體驗」的瞬間,無窮大的幸福,無比舒適和安全,洶湧而來。這個已知的「我」和那{我},那【空】面對面的時候,它只是消失的無影無蹤。
問:
那也就是說,在那進入深眠的臨界點,「我」本身會發生融化,「我」有一種絕對的謙遜和信任,情願把它自己融化掉,融入那深眠的「不知不覺」裡。
帕帕奇:
帶著無比的安全和幸福,它的融化發生。脫下所有「名相」,融入「無名無相」的懷抱裡。「我」情願融化在那「瓊漿,優美,愛」中,那裡絕對赤裸,絕無牽掛,絕無抓取,絕無依附,沒有能夠抓取的任何「某個人」。那兒沒有主客體,無念無想,無過程。心智也不在那兒,無法表述那經歷。沒人能夠談論深眠中的經歷。您能帶給我深眠中的「大新聞」嗎?如果你能夠講述深眠中發生什麼,我就高興壞了。
問:
我有好消息告訴你。哈![提問者笑起來....]
所有法門,修煉,傳統儀軌以及它們的過程,終究是要把你帶入這最終的地方,這懸崖,這臨界點。
帕帕奇:
所有成就法都把你帶進這終點,並且勸你脫掉「我」,完全赤裸。「 Sadhanas」這個詞中,「 Sadhan」意為「任何種類的修習修煉」,Sadhana是Sadhan - na, 意為「Don't practice」不修煉。"na"意思為「don't」。因此,如果你脫掉所有修習,所有你迄今為止一直在修習的東西,會發生什麼?你來到了終點,醒悟到終極。當你脫下所有一切,你就完全赤裸,無防護,完全坦白,直率,無遮掩。
當你完全赤露,你會懸崖撒手,跳入「黑洞」,清算融化,永遠完結,不回來了。即便你還是不能下決心,跳還是不跳進去,你背後都有某種存在,直接推你的後背,把你推進去。哈哈!
問:
你推的?
帕帕奇:
推的那個就是被推的那個,兩者是一。但實在講,沒有推的必要,你也沒在任何終點,你也沒在通往任何它處的起點上,你沒跳進任何地方。你在此時此刻當下。
問:
這是重大啟發。某人從未開始過任何事情,也沒到達任何臨界點,也無必須的推送。
帕帕奇:
沒有輪迴也沒有涅槃。
問:
那這頭腦心智的整個建造物,完全就是想像虛構的小說故事,可是它看上去是如此地「真實」。
帕帕奇:
心智(構想和記憶)是非常有力的。心智建議:「你被束縛了」,你接受它為「真」。這就是輪迴的構造。然後心智又建議你「要從輪迴中解脫,要免於輪迴」,你接受它為「真」,進而這修煉就開始了。這全都只是「想法」。一種設想!涅槃也只是一個概念想法,來自心智的把戲,一個概念把戲。那麼,你怎麼跳出這種概念把戲呢?當你稱之為「把戲惡搞」的時候,你就脫掉它了。你通過一種天然自發的特有的「知性」,知道這所有一切都只是心智構想的概念把戲。於是你就了解到,沒有任何事真的必需去完成,也沒有任何地方真的要去到達。你源自「無空間,無位,無處」,你也從未真的去過任何地方。
問:這讓我大吃一驚! 哈![大笑起來]
帕帕奇:
沒有任何事物被真實的排斥,也沒有任何事物被真實的接受,都不是真實實體性的,故而所有一切事物才可被容納。也正因如此,你不受一切事物「現象」的影響。
問:
這一瞬間給了我巨大的安全感,自在輕鬆感。某人似乎被喚醒,可是因為在人生的日常生活中,有著太多令人惱火而又無奈的需求,條件環境的限制和阻礙,太多的責任和義務,所以此時這種自由輕鬆和安全感,幾乎就是不可能長久持續的,對此您會怎麼說呢?
帕帕奇:
恰恰就是這充滿無奈和責任義務的夢境,才使得他忽然在夢中醒悟到,他在他的夢裡,他的真正本身早就是,並且永遠都是「絕對安全,絕對自在」的,不受任何夢境的影響。人,純粹就是做夢正夢到的。這個人在睡夢中宣稱:「我有家庭責任和義務,工作責任和義務,這讓我沒有時間去找到真正的自我。」 然而當某人在他的夢中發現他在夢裡時,雖然夢裡的家庭很「真實」,然而他清楚的知道那夢裡的家庭,並非真正「真實」的家庭,也沒有任何真正「真實」的工作。他只是在夢裡,醒覺到自己在夢裡,而夢中的一切無論多麼真實,感受多麼強烈,當夢境自髮結束時,他都不受影響。而且即便就在夢中,夢境中的情節還在進行時,他也同樣不受真正真實的影響,夢中的一切「真實」經歷,感受,都不可能真正影響到「夢主」本身。
夢裡的「他」,所經驗的一切,都永遠不可能真正「觸」及到[他],也從未真正觸及過[他]。無論你看到什麼,聽到什麼,無論你感受到什麼,那都表明你正在你的夢裡。這百千萬億年的苦樂輪迴,只不過是永恆當下的一個「設想的想法」而已。"I"----這永恆孤獨的傢伙,想像著它被束縛了,夢見它掉進輪迴裡了。就好像你在你的睡夢中會自發的突然發現你在你自己的夢裡一樣,你也會發現這清醒狀態下的人生現實,是同一個夢。然後「不安全」的恐懼就會永遠離開你。
既沒有輪迴,也沒有涅槃,這所有你看到的名和相,都並不真實存在。只有唯一的真實存在,你本身。
問:
在某人醒悟到這一事實之後,在他的「業力果報」(Karma)上會發生什麼呢?
帕帕奇:
按照吠檀多不二論的解釋,這身心顯現在這裡,是基於「事先」的,預先的「業」。他們就是這麼解釋的。這就好比,你把一個球扔到地上,那「初始動量」將決定這個球滾動的朝向,滾動的持續長度。那麼,當某人在夢中醒覺到自己在夢裡,所有已經儲存在記憶裡的「因果報應」的「業」就都崩潰消失掉,因為不再有一個圍繞「個體自我」安全和私利的,不斷行為活動的「做者」。然而那「初始動量」,也即賦予我們這身心的那個預先的「業」,它所剩餘的執行效力,還未走完的種種效果,會持續的運轉到這人生的終點。這不會對已經清醒的知道自己在夢裡的人有任何侵擾,沒有任何做者感,受害者感。他會順隨著發生在他面前的各種環境條件去自然而然的行為活動,不迎不拒,完全不介意,因為他清楚的知道,時刻都知道自己在夢裡,這所有經歷都不是真實的。對他來說,沒有什麼是真實的過去和真實的未來,他不會重生了,因為他沒有了對夢中事物的「真實」認同。
問:您認同業力的真實性嗎?
帕帕奇:
我不迷信業力(Karma),而是清楚的了知它。之前已經講了,業力就是夢裡的東西,是想法本身。過去業力,現在業力,未來業力,並沒有這種東西真實的存在。而真正的存在完全不受這些想法和夢境的絲毫影響。
舉個例子吧,某人已有了兩位夫人,正準備即將到來的第三位夫人。10年前迎娶了他的原配夫人,當前這一年,他迎娶了他的第二位夫人,正準備著要迎娶他即將到來的第三位夫人。但是,就在準備即將發生的「新婚」時,他突然死掉了。因為他的突然亡故,這三個女性都成了寡婦,也即象徵他「過去,現在,未來」的三位夫人。當這人死了,他的EGO沒了,對「我選擇和決定」的做者感也沒了,他所有的業力就都成了寡婦了。業力本身不再有某人來「抓」,也沒地方逗留。他的EGO死了,他是完全「騰空/輪空」。(靶子被釋放)
問:
你是在暗示說,當丈夫死了,她的配偶也死了。
帕帕奇:
不是,是守寡。丈夫死了,但是妻子們繼續生她們各自的人生。一個醒悟者,已經沒有「個體自我」ego的認同,他絕不會認為「這是我的」或者這屬於"我"所有。所有的「做者權」感,以及全部的「個體獨有」感,已經瓦解了,因此,雖然他現象表達上依然活著,但那「個體自我做者感,個體自我獨有感」卻已經死掉,也即所謂的「活著的死人」。他可以做他高興去做的任何事情,因為沒有任何後果能夠擾亂他的安寧,沒有任何效果真的能夠令其陷入「不安」。正因為他的「個體自我」認同感,他的個體自我做者感,已經消失,所以他的心沒有「反向評判」,不「執著」於結果的一部分,同時「牴觸排斥」結果的另一部分。雖然「業力」(Karma)依然在持續的流淌運轉著,但因為沒有了「靶子」---沒有業力因果標靶的那個主體---「我和我的,我做的,我受的,我負責」,所以在生活中也不會執著於「我,我的安全,我的利益」為中心。
於此相反,某人認為他是行為決策者,行為的控制者,一切決策後果的承擔所有者,這種做者感,就會豎起「靶子」,收割他各種行為活動的所有反饋效果,作為他「做者權」的報應,並因此不斷循環複製著痛苦,讓痛苦不斷的放大,放大。那醒悟的人,沒有做者感,知道自己真正是誰,絕對安全,因此他舒展,輕鬆,不介意,反而痛苦來了就很快走掉,反而會使得他的自在感,無拘束的輕鬆感反覆循環著。實際上,其它人會被他自己的思想過程不斷的自我定罪,自我懲罰。但是在終極真實,究竟意義上,從未曾有過「真實」的善惡,什麼也沒真的發生過。
某人在他的睡夢裡,夢裡的主觀第一人稱視角,似乎是一個國王,從這「我」是國王的主觀中心來看,其它所有人都是賤人,但這國王和所有夢裡的「他人」,都屬於這同一個夢而已。這個體驗起來無比真實的輪迴世界,就和這睡夢是完全一樣的性質。從真實存在的終極真相來講,根本就沒有過真實實體性的國王和乞丐。所有的國王,所有的乞丐,所有的事物現象,都是從同一唯一的源頭顯現的夢境,而這源頭才是唯一的真實存在,早就永恆存在了。當你認出,這源頭就是真正的你本身,那麼你會完全明白,無論你此時此刻當下感受到什麼樣的體驗,無論那體驗多麼真實,都不可能對你有任何真實的傷害,也無法阻礙和束縛早就永恆,絕對安全的你本身,沒有什麼能夠阻止你自發夢境,你認為你會被你的自發夢給害死,這本身就是夢想罷了。你永在此時此地當下,你沒有過去,現在,未來,你不需要修煉,因為修煉需要時間,需要努力奮鬥,而真正的你,不需要時間,時間無法測量你的永恆,你不需要任何奮鬥,就早已永恆。所有的時間流過你,不是你走過了時間。所有的空間流過你,不是你走過了空間。
那作為初始動量的「欲求願望」,它來到你面前,你註定要響應它們。如果你因為這樣那樣的糾纏而拖延,擱置,不響應它們,不讓它圓滿得到滿足,它就會在你這一生的壽命當中,不斷的騷擾你。這種欲求願望,是一定被滿足的,必須被執行的,無論你喜歡還是厭惡。這樣的欲求,無論你走到哪裡,他都會追著你,伴隨著你,它不會離開你,它會鞭策你,推動著你。並最終把你帶回家!你註定要返回老家!你跑到超市裡買東西,買完之後,你能在超市裡呆多久呢?
問:
這聽上去,似乎就好像一個老貓蹲守鼠洞,向內審視那想法突然湧起。它跑到那個各種念頭突然浮現的洞口,並駐守在那兒。
帕帕奇:
是的,你會持續不斷的掃描那洞口。持續不斷的。並且你會醒悟你真正是誰。
問:
自在,是不是對此時此地當下的信仰?
帕帕奇:
為什麼信仰當下?就在此時此地當下,誰,對誰信仰了呢?此刻,那被信仰的東西始終是某種記憶裡的東西,信仰這個詞,這個想法被感受到時,它就已經把你帶入「過去」,那還是想法。
每當你感覺有念頭想法浮現,每當你使用「我」這個詞的時候,就停頓一下,反向的審視一下,「我」這個詞,它冒出的那個地方。那地方有沒有形象,有沒有具體的空間位置感。慢慢的你會突然問自己,誰在尋找這洞口,這個「誰」,它有形象嗎?「誰」又時刻感知到上述這一切,那一切現象發生的[見證者]有形象嗎?能被感知到嗎?說時遲,那時快。突然你就明白什麼是當下!自在,覺悟,安寧,輕鬆,在哪兒?你就知道了。
在一個汪洋大海裡,所有的波浪,漩渦,衝撞的激流以及水泡,全是這大海本身啊!我並非是其中的某一具體波浪,某一具體漩渦,某一具體衝撞的激流和水泡。它們都是我的某一具體的部分,如果把任何一部分突出,並說這部分是我,那麼這整個「大海全部」又是誰呢?當你說,我看到我內在的汪洋大海!那就意味著,你不是看到浪,漩渦,激流和水泡,而是看到完整的大海。
「我在」,並不需要你相信,你信或者不信,【我】都在。因此,信不信都只是現象。那想法的遊戲,從「不信」一路變化到「信」,從「不知」一路變化到「知」。此時此刻有多少人「不信」,有多少人「信」,有多少人「不知」,有多少人「知」,無論怎樣,【我】都給與支持。所以說,愚者和智者,只不過是連續變化的進度不同。同一條道路,有無數人在其中行走,有的剛開始走,有的走到路的盡頭,有的走到一半,有的在路上來回踱步。走在這同一道路上的所有每一個人,這條道路都承載,都支持。
問:
我怎麼超越恐懼,戰勝不安?
帕帕奇:
通過丟棄所有試圖戰勝它的各種法門。宣布所有克服戰勝它的方法都無效。
問:
當恐懼不安狠狠的叮咬你的時候,你怎麼做?
帕帕奇:
什麼也不做。只是感受它,和它在一起,然後自然就可以閱讀它,審視它。承認這是恐懼,感受這恐懼,然後自然就會審視誰在此時此刻當下感到恐懼?那個「誰」,它長什麼樣子?它的臉什麼樣?通過單純的感受它,和它在一起,就會自發的閱讀它,審視它,研究它。什麼樣的感受能夠長久連續保持在你面前?
問:
什麼也不可能長久持續在那兒,沒有任何感受能夠長期連續保持。
帕帕奇:
你說,你渴望回歸到真正的你,那恆常的你。事實上,這是最簡單的,簡單到什麼都不用做,你就已經是真正的你了。但要變成別的東西,比如變成一個醫生,那就不同了。
問:
請問,什麼是正確的行為?
帕帕奇:
對於已經覺悟的人來說,不介意過去或者未來,不賦予過去和未來那麼真實的重要性。並不沉溺在行為的各種後果的預先分析思考上,也不介意各種後果報應。相反,行為反應是時刻來自於空性的,自然而然的。所有發生,會照顧它們自己,會自行運作它們自己。
普通一般大眾,需要某種道德標準上的對錯,來引導他的種種行為。對一般大眾才這樣講。已經開悟的人,時刻清楚的知道,世俗道德本身是虛無實際的,所有一切可感知體驗到的都是如此,夢幻泡影罷了。所以,做正確的行為,說正確的話,也即佛陀的八正道,是覺悟「空性」的結果,但它們決不會導致「空性」。故而,一個尋求真理的人,只是不斷尋找那「空性」,那早就永恆的存在而已,找到了答案,認識到他所找尋的就是他本身,一切別的事情自然而然,水到渠成的伴隨。
問:
你認為,要開悟,需要什麼樣的修習,您推薦什麼樣的修習呢?
帕帕奇:
為什麼你想開悟?你要開悟的真實動機是什麼?你想要獲得什麼?不要刻意去靈修。有一條滾滾流淌著的想法,翻滾著各種念頭的河流。每個人都正在想法念頭的河流裡順流而下。每個人都抓住這些想法並且正在被流動著。只有個別少數人會抓住一個單純的想法「我只想心安自在」。抓住這個想法的,在整個群體裡是很少的,絕大部分人群,他們並不是命中注定要去抓住這個想法「就在此生,我必須要知道真相」。
絕大多數人群都是順流而下,而這樣的少數人,我稱之為「逆流而上」,朝著[源頭]。這一動機,並不需要任何努力,任何努力都不可能引發這種想法。60億地球人,註定抓住這想法的人,也不過數百。但只要這動機發生了,就必定導向終極。
問:
大師,我和你在一起,已經四天了,可是我依然沒開悟。
帕帕奇:
[笑聲...] 是啊,我都奇怪,象你這麼聰明的孩子,竟然沒開悟。
問:
我該怎麼辦啊?
帕帕奇:
那就讓我告訴你,我的導師曾經告訴我的話:只是保持安靜。無論你做什麼,說還是不說話,都讓你的心平靜下來。這就足夠了。
如果你不再想著「開悟」了,「開悟」就會來找你。如果你追著這個「開悟」的想法,那麼所有的各種各樣的想法都會來痛打你。現在,來試試看,你現在就抱住「開悟」這個念頭,保持這個念頭,別讓它溜號,讓這個「詞」始終在你面前。來,試試。抓著它,你能抓著它嗎?
問:
[片刻沉默]....它突然消失了。
帕帕奇:好,念頭都消失了,此時,你是誰?
[現場長久的寂靜]....
這沉默,就是你給我的最好回答。[停頓片刻] 就這樣,停留在這寧靜裡。你並不需要依靠任何東西。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卻一片虛空,寂靜。安寧就在這裡。領悟就從這裡發生。
(譯者註:此文根據多篇之前積存的「對話實錄」資料,翻譯整理成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