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畫:郭勁松)
□王浩
現在而今眼目下,逢年過節耍長假,最讓人頭痛的就是交通,開車的怕堵,打飛的嫌貴,要想買張高鐵票,那絕對可以說是過搶,稍微手慢點,估計就莫搞了。這幾天正好是國慶長假,好多成都人都鬧喳麻了,說還是家裡蹲的風景最巴適,打了一圈電話約人出切耍,居然個打個的都在甩腦殼,簡直弄不好。話說轉來,現在出切旅行,舒適度還是相當高的,尤其是坐高鐵,真的和坐飛機都沒得啥區別。想當年擠綠皮火車,甚至趕悶罐兒車,那種感覺才叫不擺了。
特快普快和慢車 都是綠皮車
在動車高鐵出現之前,國內鐵路客運的標配,不管是特快普快還是慢車,也不管電氣機車內燃機車或者蒸汽機車,拖掛的客車車廂都是綠油油的,所以被稱為綠皮車。
記得那二年在外地上大學的人,假期回家返校的交通工具,都是火車打主力。成都到北上廣等名校雲集的城市,按綠皮車的速度,就算是特快也要一天一夜才開得攏,何況更省錢的普快,多半都要坐30多個小時,窮學生又買不起臥鋪,所以那一路上的酸爽,龍門陣就多了。
儘管當年春運還沒得那麼兇險的民工返鄉流,而且大學生些還算是很受優待的,至少我們買的票,大多數都還是有座位,只不過春運的火車上,多的是買站票回家的人,過道上絕對都是滿噹噹的,上個廁所經常都要飛簷走壁從椅子背背上掐過切,最嚴重的時候,連廁所頭都坐起人,解手基本上是不要想了。
當然,總有腦殼爛的人,想得出各種解困方案,最提勁的就是行李架當臥鋪。傑娃兒和我都在天津讀大學,又都是成都人,所以放假經常約到一起坐火車,有一回寒假回家,我們兩個在火車上遭擠歡了,三個人的座位上擠了四個人不說,兩排座位中間還擠了兩個人和他們的一堆行李,簡直扭都扭不動,到了半夜,傑娃兒突然跟我說:「不行了,我來不起了,必須要切悶一會兒了。」我莫明其妙地望到他,這麼撲秋悶掀的車廂頭,你咋個悶?
他娃真的想得出來,只見他一火把各人的皮帶扯下來,從包包頭摸了根繩子出來把褲兒拴好,又伸手來扯我的皮帶,「反正你坐到又不扭,皮帶借我用一下。」然後,他把兩根皮帶套到腦殼上面的行李架槓槓上,分開一段距離松垮垮地扣好,接到就爬上座位,先把身身兒「鑽」到一根皮帶圈圈頭,箍在夾肢窩下面,再把兩隻腳「鑽」到另外一根皮帶圈圈頭,箍到腿彎彎那兒,整個人就這樣吊了起來,再然後,他娃居然真的就這樣悶了。
短途臨客最嚇人 只有悶罐兒
綠皮車擠春運的陣仗,這二年擺起來感覺就像是天方夜譚,剛才寫到傑娃兒當「吊死鬼兒」的壯舉,老孃兒還在一邊個驚爪爪地問我:「未必你那會兒也學過他那個樣子?」我說我覺得傑娃兒那個方法太懸吊吊的了,我怕悶得太深了跘下來,所以我只能另外打條,就是鑽到座位下面切打伸,但缺點是腦殼露到過道上,隨時都怕被人踩一腳,睡不踏實。還有就是,鑽座位需要一定的條件,撇死座位下面不能塞得有行李,所以,我這個辦法有時候用不成。
其實,還有比擠綠皮車更陡的事情,雖然不是長途火車,只是短途臨客,但切身體驗卻更加讓人難忘,那就是趕悶罐兒車。恐怕現在很多年青人只在電影頭或者小說裡面才見識過悶罐兒車,而且多半還描述的是軍列啥子的,但在我更小的時候,悶罐兒經常用來充當臨客的車廂,尤其是一些幾個小時的短途慢車。
在成昆鐵路還沒有全線貫通,只是部分通車的時候,成都到燕崗的區間,就跑過這樣的臨客。那會兒,我還是個被媽媽帶在身邊的小崽崽,不過,對悶罐兒的印象,如果不是這次寫這段文字,連我自己都沒想到會這麼深。
那盤媽媽帶我趕悶罐兒的時間,可能也是當時的春運吧,總之,那個巨大的黑黢黢的鐵箱子,充滿了一股特殊的煤煙混合著鐵鏽以及雞屎和稻草的味道,車廂裡莫得座位,所有的人要麼站到,要麼只能席地而坐。每節車廂裡頭,照例還是有一個乘務員,他(她)手裡提著一盞有點像火車站站務員手上舉的那種信號燈,除了那盞燈發出的一滴滴兒亮光,悶罐兒車廂的壁頭上,還是有幾個小小的窗孔,以大人的高度,倒是可以把臉湊在小窗孔那兒透透氣,但我太小太矮了,除非媽媽把我抱起來。
就是在這樣一個環境條件下,這趟悶罐兒車要搖搖晃晃地開幾個小時,停遍所有大大小小的沿途車站,才能從夾江開攏成都火車南站。下車的時候,所有人的臉上都有一種逃出生天終於可以透口大氣的舒暢表情。我以為,那趟火車,一定是我這輩子最驚悚的旅行,這種玩格的事,還是沒必要再去玩了。
【方言詞條】
玩格:趕時髦,追潮流,耍稀奇。
掐過切:跨過去。
悶:睡。悶一會兒就是睡一會兒。
撲秋悶掀:滿了。
陣仗:場面、氣勢。
打條:想辦法,出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