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在開始:愛與別離,義大利(龐貝古城篇)是承接上一篇那不勒斯,愛與別離義大利之旅的結束篇。距離我和黃雞的歐洲之旅已經過去近兩年,兩年中有太多的故事發生,有太多的人進入和離開我們的生命。考研前夕我回母校看望我的恩師吳顯良老師,他特意向我強調要堅持寫作,我內心慚愧又感慨。十二月疫情襲來到八月來津,大難下暫且安定下來,我感念生活的愛戴。兩年來,我和黃雞卻無時不刻不感激著義大利的的愛與美好,星星點點的故事正融進我們的性格,塑造著我們的為人。
在那不勒斯一夜安睡,第二天早起前往我夢想了許久的龐貝古城。沿著主街一路向北進發,是我們不曾涉足的另一片街區,既有路邊的市場又有各種小商店,一側的民宅排列的更加整齊方正。我們想著Tarama的忠告,要在路上買一頂涼帽。藍色的路邊攤子正好掛滿了各式涼帽,我們過去挑選,發現經營者是溫商。一家人,爸爸主外,性格溫和很好說話;媽媽負責各種針線零活;一個看起來七八歲樣子的小姑娘,有一點點靦腆又很懂事,一直幫爸爸媽媽打理生意。我和黃狗很好奇,問他在那不勒斯上學嗎,她回答嗯,我們又問會說義大利語嗎,你的同學都是義大利人嗎,她含含糊糊的答著是。我和黃雞有點驚訝又會意的看著對方。小姑娘一家都符合了我們對溫商的全部想像,勤勤懇懇,認認真真,他們從小錢賺起,如同學語言一般積累;他們卻又有不計較的大方感,最重要的是,滿滿的生活熱情。我們毫不猶豫的選了兩頂,我選中的藍色大遮帽的帽簷上開了一點線,我給老闆看了一下,他和藹的說,你先戴去吧,等你們晚上回來,順這裡路過,我叫我媳婦給你補一下。連價也不用講,老闆就比別人便宜一歐的價格賣給了我們。戴好帽子,暖洋洋的走向地鐵站。(23,03,2019)
從那不勒斯出發,有去往龐貝的專線。
沿路是漫無邊際的Tyrrhenian Sea,在晨曦中靈動跳躍,它展示著充滿生命活力的藍色,我們坐在窗邊,驚嘆不已。決定拿出手機搜搜我們的位置,代表我麼位置的坐標紅點沿著義大利小靴子的前邊緣緩緩向鞋頭出前行,手機上一片蔚藍,窗外就一片蔚藍,像是車子緩緩穿越過另一夢幻時空。這片海性格溫和開朗,既不是丹麥大橋下那片海域的高傲神秘,又不是馬略卡的熱情性感。車廂安靜極了,只有了了幾位乘客,我斜後方的女士高高地駕著墨鏡,毫不知情,她已經被我們當成了自拍背景。今天早上為了延長參觀時間,我們起的很早,頓感時間充裕,奠定了一天的好心情。早上天氣已經很暖和了,透過車窗就能看見一家人在礁石邊玩耍嬉戲,水中時不時冒出幾個腦袋。
我和黃雞邊聊天邊拍照,誰也沒注意到坐在離我們不遠的小姐姐。臨下車,她走過來問我們,你們要去龐貝古城嗎,我們回答正是;她想同我們一起去售票處,因為她的手機流量不工作了。我們欣然同意。下了車是露天站臺,藍色的牌子上赫然寫著Pompeii。
我覺得異常興奮,因為它給我書上明信片上所沒有的真實感。我們三人邊走邊聊,龐貝上午的熱氣沿街襲來。街頭巷尾都整齊光潔,遠處的石頭路在太陽下閃光,黃房子,白房子,排得整齊。我驚喜的發現小姐姐是馬略卡人,這座西班牙的小島在一個月前為我留下了最好的旅遊記憶之一。她在羅馬讀醫學,最近一個月正在旅行歐洲。沒有人專心看地圖,憑著大概的方向我們找到了問詢中心。(我們一定是繞了遠,因為一路上只有我們三位遊客。)問訊中心就在一座高聳的教堂對面,窄窄的小門嵌在石雕花牆之中,我們進去拿到免費地圖,詢問大概的遊玩路線與龐貝的門票價格就出發了。陽光越來越足,照的人睜不開眼睛。我們先去街對面的教堂小轉後,去了不遠處的商店買午餐。(25,03,2019)西班牙語與義大利語相近,小姐姐大約能聽懂店主講的40%,她試著不講英文,努力練習自己的義大利語。我和黃狗買了meat ball, pasta,還有魷魚,小姐姐打包了千層面和meat ball。我們迎著太陽向古城的售票處進發。Anna(小姐姐名字)眯著眼睛問我們你們的遮陽帽在哪裡買的,我回答在那不勒斯,一個中國商人那裡。她笑一笑,說自己應該也買一頂。說著,前邊就出現小攤了,龐貝的奶奶和藹地介紹著她的手工藝紀念品,小石像,油畫等等。Anna只看了一眼,拿起一頂白色黑邊的遮陽帽試戴了一下,就付錢買了。
我們一路沒浪費多少時間就繞著樹蔭走到了售票處。排隊的時候,一位白髮的奶奶,過來用中文向我和黃雞這兩張亞洲臉「求救」。(25,03,2019)老奶奶穿的破舊,口音濃重,問我和黃雞藉手機打給他有心臟病的老伴兒。我們委婉拒絕,恐怕繼續下去她開始她騙錢的把戲。徘徊了將近有10分鐘,另一位白髮蒼蒼的老爺爺同樣風塵僕僕的來了。老奶奶長舒一口氣,趕去迎接。我和黃雞瞬間說不出一句話。穿越國界,我們都放棄幫助同胞,每每回想,都應羞恥。愛與同情不應該因欺騙而卻步,尤其是愛,不應該因為任何行為卻步。
我們三人取好門票,想古城出發。我帶著少許的說不出的神聖感和敬畏感。光天白日,道路塵土揚起。我們即將參觀的原是一座完整有生命的城,然而展現在面前的是石塊和斷壁殘垣。我們從小城的一側進入參觀,走上它崎嶇不平的路,時而兩側兩排石陣,中間是下凹的土路;時而是石塊鋪就的小路。
走在這些長長的「胡同裡」,多少與走在羅馬皇宮有相似的感覺,這些石頭絕不清新可愛,它們莊嚴擔當,是歷經了火山灰的身軀。牆面斑斑洞洞,但是排列整齊,看得出房屋基座的大小和原址。中心有類似於廣場的空地。右手邊是高大爭氣的牆體,左手是封在玻璃門裡的人造博物館。
再順著左角落的胡同走下去,就可以看到矗立在崖邊孤獨的斷臂人。他稍稍低頭,顯得莊嚴憂傷。
我們三人在石階上吃了午餐,Anna和黃雞都津津有味,我胃口全無,坐在另一階上空想。Anna起身丟垃圾過來和我講 「you look great there!!I even want to take a pcture!」 我一下震驚了,不知如何回應這突然的誇獎,許久說了句謝謝你!我們繼續前進,透過玻璃窗看姿勢各異的石化軀體。扭曲的痛苦可以穿透時間,穿透活著的軀體,這些化石生時是世間百態,死後仍是世間百態。
相同的是張著的嘴巴和猜得到的驚恐,我想著若是有表情安詳的人,那ta真是世上最幸運的人。瓦罐瓷器都羅列的土地上,四處都有生活的氣息。我們繼續前行,參觀了約有幾個街區後來到一座屋頂尚且完整的石屋。高且涼爽的頂,廊的盡頭是壁畫,顏色暗沉但是有力。從左側的門進去,地面上排列著整齊大小約一致的石塊,我們三人討論猜測著這座建築的用處。Anna走進一個正在用義大利語講解的旅遊團,她側耳聽著,後走過來告訴我們,這是龐貝人沐浴的地方。雖然不知具體怎麼個沐浴法,但是還是覺得有趣。
壁畫最清晰的地方是我後來才在發現的龐貝的妓院。進門正對的一整面牆都是深色的壁畫,沿著牆角放著與牆面同長的石凳,娼妓文化完美直白的展現在牆面上。
我們逛到口乾舌燥,三人跑到商店去買可樂喝,一口氣就幹掉了。我們沿著地圖打算去露天劇院看一看。走到繞城最外的小路,遊客很少,牆面圍起的地面上綠油油的冒著草,有的修建的牆體被高高的圍在藍色施工布後。走了約20分鐘,我們三人坐在路邊正方的石塊上休息。Anna要去趕5點的火車前往下一目的地,她的數據還是不能用。我們開始查找去車站的路線和方式,再讓她拍照。看得出,她是獨立且個性十足的姑娘。龐貝的小劇場是mini羅馬鬥獸場,圓形環繞的座椅,中間是開闊的舞臺,讓我想到莎拉布萊曼某次在類似的劇場中動情的演奏斯卡布羅集市。我們三人沿著斑駁低矮的牆面又轉了近半小時後,坐在陰涼中的石階上休息。
Anna看了手錶,三點半了。她稍稍露出焦急的神情,我們拍了照開始向出口走去。下午的龐貝吹起徐徐的風,少了中午的燥氣。我們一路將Anna送到公交站,沒了手機,她成為了城市裡的找路「原始人」。臨行前,她不住的感謝我和黃雞,邀請我們再次去馬略卡找她玩,我們相互擁抱道別。這短短的一天的情誼,凝聚著怎樣的緣分和運氣。第二天,Anna在自己的ins裡寫道,they call it 『solo-traveling』 but you are never really 『solo』,specially when 『riding the bus』.
簡單在龐貝外稍稍休息,我和黃雞開始趕回那不勒斯的住處。我們在機器上買好車票又花了幾分鐘糾結到底是哪一邊的那一個站臺,最後終於等來了火車。行到半路我們才想起忘記去機器上檢票了。被抓住未檢票乘車受到的處罰是我們不想碰到的大麻煩。我腦子裡一直回想著公寓的越南姑娘因為忘記拿學生卡乘車被罰200歐的事情,我和黃雞趕忙慌張的下車了。我們自嘲著說嘗試著用最快的速度去打卡然後跑回車廂,只可惜這個可惡的車站把打卡機設在了地下通道,要活生生穿過近100米的通道才能到,只能舉手投降,等30分鐘後的下一班。
我和黃雞坐在露天的長椅上嘲笑自己的愚蠢行為。不遠處,長鬍子的老者在站臺另一側笑眯眯的看著我們。沒過一會,她蹣跚著走過來,坐在我們一側問,你們來自哪個國家?China, 黃雞回答。他笑起來十分慈祥,讓人想到心靈捕手裡的老教授。我們講了忘記打卡的事情,他笑著讚許,你們是正確的,懲罰很重。聊著時間也快,車來了,他伸過手,想用亞洲人的方式與我們告別,我們相互握起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