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不是超級無敵大製作,也沒有巨星雲集的強卡司,更不具備絢爛的視覺效果,然而它卻擊敗了芸芸眾片——這部電影就是《歲月神偷》。武器別無其他,全賴於片中無處不在的濃鬱「港味」。光影流轉中那段六十年代歲月往事,成功的感動了全體香港人。
永利街:新移民的香港往事
《歲月神偷》的故事大半是源自導演羅啟銳的童年往事,背景設定於上個世紀六十年的香港。在香港的發展歷史上,六十年代是一個關鍵時期。自1949年新中國建立,大批內地人士移居香港,這些人當中既有民族資本家,也有普通的中下階級民眾,香港人口由不足五萬急速膨脹為超過兩百萬。當時的國際社會對新中國的禁運很大程度幫助了香港的轉口貿易,轉移過埠的民族資本亦很快開始投資活動,經濟的高速增長更加促進了外來移民的湧入,香港從此逐步成為了國際化的商業大都會。
隨之而來的也是逐漸尖銳的社會矛盾。六十年代初期,隨著香港經濟的起飛,社會財富開始高速增長,但經濟發展的主要受益者還是老闆階層。香港原本只是英國在華的貿易中轉站和本地漁業港口,新增的人口對房屋和就業的壓力十分大,即便是經濟騰飛,也無法消化大量的勞動力,而港英政府也沒有針對性的房屋政策。所以大量新移民在港九地區搭起了無數的木屋來居住,這些木屋區都是衛生環境惡劣,經常是全家十幾口人擠在不到五十平方米的屋子裡,水電也不一定有供應。
而永利街正是這種大時代背景下的縮影。這條街位於上環南部必列者士街以南,樓梯街與城皇街之間,東西走向。該處以保留香港1960年代特色而著名,也是《歲月神偷》的取景地。當年,整條街上居住的儘是來自南洋、上海、廣東地區的新移民。舊時港島不少樓房建築都依山而造,因地勢興建不同式樣的樓房而開闢出「臺」。樓前騰出一塊公共活動空間讓人留連、聚會,而周邊房屋多為前鋪後居,十分熱鬧。但這些源自於居民自建的房屋卻並不結實,每逢颱風天氣來臨,只好自己動手加蓋房屋,否則極容易被風雨摧垮。
貪汙:廉署誕生前的黑暗年代
今時今日,就算不是香港人也知道香港的廉政公署(ICAC),而廉署的建立,便是為了剎住六十年代橫行香港的貪汙之風。當年的港英政府沿用以華制華模式,執法人員甚至連結華人黑社會力量來維持基本社會安定,造成了政府嚴重的貪汙腐化現象,甚至英國委派的總督都牽連在內,據說總督戴麟趾(David C.C Trench)離開香港時,光是隨身的財物已有幾千萬港幣之多。
上行下效,政府內外無有不貪之官,警察、消防、水電以至醫務人員無不定期有組織的收受賄賂。警員會定時來街坊當中收取變相的「保護費」,商戶為了繼續做生意,只能定期「納貢」。羅進一住院期間,就算是喝杯水、驗下血,護士們也能光明正大的索取小費。加上由於經濟發展帶來的通貨膨脹,社會財富分配的不公正,工人收入微薄,手工商戶生計亦難維持。十年間,僅發生在香港的罷工事件就達193件之多。開在永利街一頭一尾的皮鞋店與理髮館,生意又如何不蕭條呢?
英文:進入上流社會的通行症
除了生活艱難以外,港英政府在五、六十年代統治上還是老式殖民地思維。華人在政府 裡只能做基層工作,也沒有任何發言權。法律和政府文件都只有英文本,電影中開賭檔的阿婆就看不懂法庭派給她的傳票,只能靠著別人幫她翻譯。
以前香港在公共教育方面投入有限,加上房屋緊張,一些貧民區的社區學校往往只能因陋就簡。片中弟弟羅進二就讀的小學課堂是在露天的天台,課程也要有英文。當時的社會共識就是:只有懂得英語才能夠擺脫底層社會,成為「上等人」。所以永利街上巡查的洋人警員,才能夠說出只有懂英文才算牛的話來。能夠就讀英文學校、且成績優秀的羅家長子羅進一就成為整條永利街的驕傲。成績好,懂英文,方才能去社會上擁有一份體面的工作——他的身上濃縮了六十年代下層民眾的「香港夢想」。
市井:時艱歲月的樂活片段
即便是如此的社會背景,並沒有打消過底層民眾的生活熱情。音樂、電影、閒談、街坊們的開飯時間,構成了永利街的樂活往事。
月餅會: 60年代月餅在香港類似於奢侈品,許多家庭就通過按月集資的方式來預訂每年的月餅,這種「按揭式」買月餅的方式就是月餅會。
電影: 六十年代初期粵語片興起強調神化特技的神怪武俠片,中期則出現了青春片熱潮,載歌載舞歌頌彩色青春。1961年上映的《夜光杯》正是典型的粵語神怪片。而同期國語片則由邵氏率先開出打鬥實戰、血肉淋漓又夾雜奇情、激情的新派武俠片的先河。
馮寶寶:馮寶寶是香港影史上最知名的女星之一,在60年代,她是全港最紅的小童星,十年間出演了近百部電影, 《夜光杯》是她這一時期的代表作之一。當年的馮寶寶粉絲無數,後來的香港影帝鄭則仕也曾坦承是受了馮寶寶的影響才選擇成為演員。導演羅啟銳兒時的夢想「長大以後娶她做老婆」,也完完整整的成為了《歲月神偷》中的臺詞。
音樂:香港本土的流行音樂始於70年代,在此之前,上了年紀的人聽的是粵劇,而年輕人如羅家哥哥,則是西方流行音樂的擁躉。六十年代是屬於民謠搖滾的天下, The Monkess正是當年美國的當紅組合,電影中的那首《I wanna be free》便是他們膾炙人口的金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