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內地學校工作期間,操校長創造了升學率、名牌大學保送率位居全省第一的高考神話。
操校長曾經把學校神話般的高考升學率歸結為兩個主要因素:素質相當過硬的教師和學習動力異常強勁的學生。
操校長對內地校長那段經歷的驕傲和自豪是顯而易見的,言談中流透出他對以前工作過學校的眷戀。
對於學校在當地的影響,他舉了一個有趣的例子:學校出名後,各地去參觀的學校把該校的什麼東西都當成了寶貝,「見紙就收」,真正是「洛陽紙貴」,從不同地區出發前去拉學校試題和資料的大卡車絡繹不絕,由於供不應求,甚至有時要等上些時日,一度造成了某些路段的交通堵塞。
當然,這些試題和資料不乏假貨,而且愈演愈烈,也確有一些人因炮製該校試題和資料而發了大財。
該校試題和資料緊俏的背後是學校展現在世人面前的「高考神話」——長期以來,該校的升學率、名牌大學保送率始終位居全省首位,學校因此被譽為「孕育英才的基地」。
「當時,社會上評價一個學校往往沒有多少可觸可摸的標準,只有升學率一個標準。」操校長說:「我們學校追求升學率,但我們沒有搞應試教育。比如,我們的學生周末從來不補課,每天晚上9:30按時休息。學校田徑隊、籃球隊等體育團體每年都在全省穩居前三名,學校的藝術團、文學社團等也在當地小有名氣。」
風光背後也總是常常伴隨著磨礪。操校長說:「當時,學校沒有一個老師叫苦,因為我和他們一樣辛苦,大家在辛苦中享受著成功的快樂。」當時的工作中,大量的活動和各類接待讓操校長忙得不亦樂乎,但讓他辛苦忙碌的遠不止這些。
操校長在一次接受記者採訪時就曾坦陳:「我做校長,目標只有兩個,一是教學質量要保證,二是必須弄到錢。」
「弄到錢」除了學校發展的考量,還帶有很多的「無可奈何」。操校長曾經把學校神話般的高考升學率歸結為兩個主要因素:素質相當過硬的教師和學習動力異常強勁的學生。但保持「素質相當過硬」的教師隊伍卻一直是壓在操校長心上的石頭。當時全國優秀教師都在「孔雀東南飛」,學校更是來了很多南方考察團,有不少名義上是考察,實際上卻在暗地裡動員這裡的老師——挖牆角。
如何把老師留下,是操校長的難題,他為此有一個「五心」工程:
政治誠心、業務關心、工作放心、生活關心、娛樂開心。
而其中生活關心層面的「提高教師待遇」格外現實。「現實」得讓他這位校長要操心到要設法把教師子女安排在待遇較好的單位工作、讓每個教師都有房子住、讓教師的工資收入在當地令人羨慕,等等。
現在回想起當時的工作,操校長說,有不少做法現在講起來感覺好像挺不靠譜,但在當時,那些工作卻確實又不能不考慮去做。而且那種工作方式和狀態也確實是當時許多校長的真實寫照,甚至直到現在也有為數不少的校長在以同樣的方式工作。
素質教育並不排斥高考,我們應該爭取高考成績和素質教育雙豐收。
「那時的你和現在的你有很大的區別。從你的談話中,我不難感到你的自豪和驕傲。如果時間能夠倒流,你現在回到當時,還會那樣重視升學率嗎?」我的問題把操校長從美好的回憶中拉到現實中來。
「哦,也許我還會那樣。因為那樣做符合當時的社會背景,也存在著地域差異上的合理性。」操校長似乎還沒有走出自己的回憶,「我認為,現階段乃至可以預見的今後相當長一段時期內,學子們往往必須通過升學、應試而謀取上學、就業的機會。因此,雖然理論上講他們將來就業、謀生的道路有千萬條,但不可否認,考上理想的大學也許是最為便捷、最為保險、最為現實的一條。如果我們看不到這一點或者視而不見,就不是唯物論者,也不能代表人民群眾的利益。」說到這裡,操校長眼睛直直地望著正前方,默不作聲。
我不忍心打斷他的沉思,靜靜地等待著。
良久,操校長才回過神來,笑眯眯地注視著我,那眼神分明在訴說著什麼。果不出我所料,片刻之後,他又開始了講述:
「雖然素質教育並不排斥高考。但我不會再像以前那樣看待高考,我可能會用平常心去做抓高考、抓教學質量。
與此同時,我也會花大力氣研究,在當時條件下推進素質教育的做法,因為素質教育對學生的終身發展有利,對國家、民族的發展有利。
同時,我也會去直面媒體,宣傳我們抓教學質量、促素質教育的務實做法,旗幟鮮明地打出素質教育的旗幟。我相信,這樣做的結果必定是,高考成績和素質教育雙豐收。」
「國家中長期教育改革和發展規劃綱要頒布以後,各地普遍加大了教育投入,學校差錢已經成為歷史。現在回到那個時代,你也不用再去弄錢了。你可以有更多的時間思考教育問題了。如果是這樣的話,你還會來深圳嗎?」我又一次提出了假設性問題。
「如果那個時候,當地像現在一樣重視教育,學校有足夠的經費,我一樣會來深圳。」 操校長語氣雖然緩和但態度非常堅定。他說:「回過頭來看,內地和深圳的教育氛圍還是不一樣,家長對教育的理解也不一樣,社會對教育改革的寬容度也不一樣。即便現在,內地學校高考升學的壓力還是很大,校長的擔心和焦慮相對會大許多,推進素質教育也沒有那麼理直氣壯。雖然推進素質教育從本質上看不會影響升學率。即便像我這樣在當地小有名氣的校長,也一樣受到上述問題的制約。」
教學質量應該超越升學率,著眼於人的全面發展,這是對於學生最大、最多的功利,它將作用於學生的一生。因此,如果高中就做了高考這一件事,那就太對不起學生了。
「改革開放前20年,把高考和競賽搞好了就是好學校,但新世紀以來僅有高考和競賽的好成績就不行了,」操校長說:「如果高中就做了高考這一件事,那就太對不起學生了。」
對一個有自己的教育理想和追求的人來說,操校長「辛苦」的「苦」其實不是一種簡單的勞累,而一定程度上體現了操校長對教育理想的苦苦追求。
操校長自己對從內地官場出走到深圳學校擔任校長的說法可以為此作一個小小的註解:
「我比較適合在學校工作,內地那所學校是我職業生涯的起點,對我的教育人生有著重要影響。隨著時間的推移,自己對人生和教育有了更深的思考。
為培養創新型人才和傑出人才打好基礎,需要教育工作者有新的追求,需要站在新的起點上做出新的探索。
而深圳作為最有活力、最有創新意識的城市,恰恰給我提供了這樣一個平臺。」
不滿足於「競賽和高考」的操校長,於21世紀來臨之初離開他工作了幾十年的地方,出任曾經在深圳教育界享有盛名的一所區屬中學的校長。
「我到新學校後第一個思考的問題就是怎麼樣把升學和全面發展相結合?」
操校長說:「我從來不反對學校抓升學率,因為很多孩子要通過高考改變命運。但同時,我們這個社會發展的趨勢更需要綜合性人才。」
於是,操校長來到新校後調查分析了學校的情況。他認為,在辦學最關鍵的師資、生源、硬體三要素中,學校的師資力量雄厚,一點問題都沒有,而其他兩個要素則都有問題。
為了達成升學和全面發展的「有機結合」,操校長對學校進行了全面「改造」。
針對學校當時教學硬體比較落後,操校長動員所有力量,在一年裡籌措到了2000萬資金。用這筆錢,這所完成了學校的硬體更新。
改造好這些硬體,這算是「栽下梧桐樹」,操校長的下一個動作就是「引來金鳳凰」——吸引生源。操校長說,學校周邊初中學校的教育水平是較高的,但由於學校硬體條件等原因,該校的招生質量卻在逐步下滑,周邊初中學校的優秀生源都在源源不斷地外流。
儘管到這所學校任職並著手招生時,中考志願都填完了,他還是通過初中學生家長宣傳會等形式大肆宣傳自己的辦學理念。「最後的效果還不錯,連當年的中考狀元都報了我們學校。」操校長說。
師資、生源、硬體三個辦學要素都沒了問題,再對此進行適當的整合,學校的升學問題算是有了保障。
「但在升學率之上,我們更應該有一個全面發展的概念,」操校長說:
「教學質量應該超越升學率,著眼於人的全面發展,因為這是對於學生最大、最多的功利,它將作用於學生的一生。一言以蔽之,不求人人成才,但求人人成功。」
操校長入主該校後,一些當地人期待他在本校續寫另一段「高考神話」。但操校長的心思顯然已經不單單停留在這上面。
在特區,操校長提出了「新三好」的辦學理念,即要讓我們培養的學生,在學校是一名好學生,在工作崗位上成為一名好員工,在社會上成為一名好公民。
圍繞「新三好」辦學理念,操校長採取的舉措是實實在在地推進課程改革,在學科課程以外開設了100多門的「課程超市」,規定學生高中三年必須選修完成一定的學分,聘請一大批有影響的名人、學者充當學生的人生導師。
在「新三好」理念指引下,這所學校的面貌發生了顯著變化,並最終脫穎而出,恢復了往日的雄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