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臺詩案」
宋神宗時期,元豐二年,以侍御史何正臣為首的多名大臣上表彈劾蘇軾,奏蘇軾所寫眾多詩章中用暗語譏刺朝政,影響神宗主持的新政推行。神宗一時大怒,經批示,將時任湖州知州的蘇軾押解歸京,下獄等候發落,此案也就是歷史上有名的「烏臺詩案」。
當時蘇軾的處境岌岌可危,甚至還有人上書將蘇軾斬首,幸好朝中也有欣賞蘇軾的官員,再加上弟弟蘇轍的傾力請求,就連太皇太后曹太后(就是最近熱播大劇《清平樂》中的曹皇后)也在一直為蘇軾說好話,最終聖諭下發,蘇軾終免一死,貶謫為「檢校尚書水部員外郎黃州團練副使本州安置」,轟動一時的「烏臺詩案」就此銷結。
但是受「烏臺詩案」牽連的人有二三十人,其中責罰最重,貶的最遠的是王鞏,被貶去南疆僻嶺的賓州(今廣西賓陽)來監督鹽酒稅。
這使蘇東坡心裡很內疚,覺得是自己連累了王鞏,曾說「茲行我累君,乃反得安宅」。之後也在一直與王鞏書信來往相互開解安慰。
「此心安處是吾鄉」
五年後,王鞏奉旨還京,宴請蘇軾,蘇軾本以為在哪裡南疆偏僻的小地方,王鞏只怕早已是憔悴滄桑的模樣,沒想到王鞏依然丰神俊朗,比五年之前相見時還要神採奕奕,就連一塊跟王鞏奔波去濱州的歌妓柔奴,也是帶著嶺南的梅花香氣,光彩照人。
蘇軾似乎是帶著歉意地問柔奴:「廣南風土,應是不好?」柔奴只是淡淡回道:「此心安處,便是吾鄉。」只這一句讓蘇軾大受震撼,於是專門為柔奴作了詞《定風波》。
《定風波》常羨人間琢玉郎,天應乞與點酥娘。盡道清歌傳皓齒,風起,雪飛炎海變清涼。萬裡歸來顏愈少,微笑,笑時猶帶嶺梅香。試問嶺南應不好,卻道:此心安處是吾鄉。
常常羨慕人間怎麼會有王鞏這樣如玉般丰神俊朗的少年郎呢,就連上天也格外地偏愛他,賜予柔美明慧的佳人與他相伴.
佳人才藝雙絕,自作的歌曲,從她芳潔的口中傳出,清亮悅耳,如同清風起,雪花飄,使嶺南炎暑之地變得清涼宜人,也使浮躁的人心安定舒暢。
她從那麼遙遠的地方歸來,奔波勞累,面容卻並沒有憔悴,反而更加年輕容光煥發,臉上淡淡的微笑,如同嶺南的梅花帶著芬芳的清香。
我試著問她:「嶺南的環境並不好吧?」
柔奴卻淡淡地說道:「此心安處,便是故鄉!」
這首詞不但刻畫了歌女柔奴的姿容和才藝,還著重歌頌了她情深意重的愛情觀和曠達廣博的的人生觀。
初遇,因容貌和才情相互吸引
柔奴,複姓宇文,名曰柔奴,本是洛陽大戶人家的女兒,小時候家境不錯,只是後來家道中落淪為歌女,身世慘澹,但也沒有怨天憂人,作詞清歌才藝雙絕,原本家裡世代行醫,她也頗懂醫術,時常為沒有錢看病的窮困百姓免費醫治,被人所敬仰。
柔奴柔雅明慧,才貌無雙,歌聲婉轉動聽,行事不同於一般殷勤獻媚的歌妓,自有獨特的風骨,也為貴族公子們所欣賞追捧。
王鞏,「三槐王氏」家族之人,家族顯赫,長相丰神俊秀,為人灑脫曠達,詩畫超絕,文採風流為當世人所推崇,又深得蘇軾、蘇轍兩兄弟欣賞,交往深厚。
據陸心源《王鞏傳》記載;王鞏年輕時,「篤學力文,志節甚堅,練達世務,強力敢富」。上書言事,多切時病。特為大臣吳充、馮京所器重。
王鞏家世、長相、文採、世務上都如此出眾,在當時可是名冠京都的貴公子,自然也深得眾多女子的傾慕,柔奴就是其中之一。
機緣巧合兩人相見,相處之下,漸漸都為對方的胸襟和才藝所折服,後王鞏助柔奴脫離苦海,帶回家中,對待柔奴不同於別的歌妓,親厚善待,尊重有加,柔奴心中感激,為了報答王鞏的知遇之恩,便許一生相隨。
溫柔中帶著堅強,對待愛情心甘情願與之患難與共,相濡以沫。
因為烏臺詩案,王鞏被貶,家中姬妾紛紛離去,只有歌女柔奴不離不棄,定要追隨王鞏到了蠻夷溼漳之地的濱州,王鞏也曾委婉勸說,去濱州路途遙遠險峻,到了之後地僻貧瘠,氣候不同京城,你生長於此地,背井離鄉恐不適應,若是柔奴離開,他也願意資助銀兩助她以度生活。
柔奴溫柔而堅定地表示一定要跟隨王鞏,王鞏大受感動,灑脫的性格不允許他這樣婆婆媽媽,本來他也是喜歡柔奴的,於是不再勸說,攜著美人,瀟灑的奔赴濱州。
濱州生活艱苦,王鞏雖然年少,卻也存著為國出力,盡忠報國的高大志向,此時卻被貶於此,心情苦悶憂思難解,好在有柔奴這位佳人在側,常常寬慰。
兩人才情相當,琴棋書畫造詣精深,都曾為對方的辯解而擊掌稱讚,漸漸也忘掉了常縈繞心中的煩惱。再加上柔奴歌藝超絕,歌聲清越,婉轉叮咚,如流淌在山間的清泉,竹林中吹過的輕風,讓人倍感清涼舒暢,一掃心中的燥熱鬱悶。
我一直覺得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所表達的是古時女子不能自主婚姻的無奈和可悲,但是如果所嫁之人正好是自己喜歡的,這句話又有著另一番的甜蜜,你去哪裡我去哪裡,你做什麼我做什麼,天涯海角有你的地方,無論多麼荒涼冷寂,都是我安全港灣的所在。
柔奴對王鞏的追隨,歷盡千難萬險之後,只淡淡的一句:「此心安處是吾鄉!」
沒有提及過往在生活中是如何克服苦難,也沒有言說兩人的感情在這幾年中又深厚了多少,可是就這短短的的一句話,讓人感受到一種曠達樂觀以及平和祥寧的心態,還有對感情的表達,含蓄中又帶著濃烈的愛意,就是這樣高潔雅致的情操造就了這樣一個讓人欣賞欽佩的奇女子。
在享受愛情的同時,亦有自己的事業夢想,對生活的苦難永遠都是坦然處之
柔奴家族世代行醫,年幼時也曾隨家人學醫,還未成年,父母相繼去世,家道中落,自己也被迫淪落成為歌妓,但是在做歌妓時也常常幫助貧弱百姓看病施藥,當時洛陽城內名醫甚多,她一個歌妓身份並不被人所認同,她的醫術也並未得到很大的施展。
後因王鞏被貶,她相隨相伴一塊到了蠻荒偏僻的濱州。濱州地處偏僻,瘴氣甚濃,物資貧乏,當地百姓生活艱苦,生病也無錢看病,再加上地方狹小,也沒多少大夫可以看病。
柔奴心善,憐憫弱小,並沒有一味只沉浸於王鞏的相親相愛中,而是利用自己所學醫術為當地的百姓行醫看病,凡有來者,都平等接待,耐心問診,閒暇時,也會背著竹簍上山採藥,很受當地百姓的敬重愛戴,被當地人稱為「神醫」。
柔奴的家族本是行醫,在柔奴的心中唱歌是為生計不得已的選擇,或許內心的夢想仍是希望能通過行醫幫助更多的人。
「所謂醫者父母心」柔奴心底善良,慷慨幫助他人,救助弱小,但在追求自己的夢想事情上,保持著人格的獨立和精神的自由,也是由於這種精神的自由獨立所散發的魅力,讓王鞏始終尊重愛慕。
不似別的歌女只是以歌侍人,終日為自己的生存和錦衣玉食的生活殷勤圍在主人的身邊,失去了自我存在的價值,年老色衰之時終會被人所棄。
最愛的人就在身邊,詩畫歌唱點綴生活,救助弱小幫助別人,人生的價值得以體現,生活艱困又有何妨。
也是這種超然曠達胸襟將柔奴的容姿襯託的熠熠生輝,歲月從不敗美人,柔奴身處逆境卻安之若素,所以五年之後歸京,心態平和,經歲月的沉澱,容顏更勝之前,微笑之間猶帶嶺南梅花的清香,柔美中又有著堅強的傲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