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豹變,亦豹隱

2021-02-19 秦朔朋友圈

秦老師說,還是要多寫寫文化。於是,我決定恢復寫一些有趣的傳統文化故事。我有幾個有趣的小讀者,其中有一個是吉林大學的學生,他說,水姐水姐,你2016年寫心學(《王陽明:強大的內心,謀略與匠人精神》),2017年寫實學(《2017年,別光研究心學,「實學」更能告訴你如何經營一個高產出的人生 》),2018年寫什麼呀?這是個很有想法閱讀很廣的孩子,他還讓我轉告餘世存先生,說他最愛的那本《非常道》裡有個小錯誤,陳寅恪寫給唐篔的預輓聯「涕泣對牛衣,卌(xì)載都成斷腸史;廢殘難豹隱,九泉稍待眼枯人」中,「卌」誤印成了「卅」(sà)。

「豹隱」,二字,出自《列女傳》卷二《賢明傳•陶荅子妻》,「陶荅子妻」講的是一個仗義的大女人的故事。陶國(今山西平遙)的大夫荅子是大貪官,上任三年,什麼對老百姓好的事情都沒做,自己卻變得很富裕,家裡養著幾百個下人,車有百輛。妻子是個明白人,懂是非,明事理,但是荅子就是不聽勸。荅子母親也是個見錢眼開,不懂國法禮儀道德的人。妻子奉勸荅子,南山的豹子,即使下雨,七天不吃東西,也不願意弄髒自己的皮毛,為的是隱藏自己,避免禍害,而豬啊,狗啊,什麼都吃,一旦把自己養肥了,也就該被殺了。她見丈夫不聽,就帶著兒子離家出走了。一年後,荅子果然被判了盜竊罪,伏誅被殺。她這時候反而回家了,因為要侍奉她的婆婆。詩經裡頭說的,「百爾所思,不如我所之。」

裡面有一句原文「妾聞南山有玄豹,霧雨七日而不下食者」。意思是,南山有一種黑色的豹,為了使自己的身上長出花紋,可以在連續七天的霧雨天氣裡不吃東西,躲避天敵。後以「豹隱」比喻隱居伏處,愛惜其身。亦作「玄豹」、「豹霧」等。「慚豹」則是指喻愧對隱居者。

我上次寫了《人生與康波,財富與命運》,個人理解「康波」在2018年的含義是潛藏能量,修煉自己,默默等待。就像「豹隱」所比喻的,隱居伏處,愛惜其身。當滿屏都是「李小璐」「PGONE」「王思聰」的時候,我相信,明智的人會懂的。近日已是小寒節氣,雖然極其寒冷,但卻是陽氣來臨之時。對應的卦象應是屯(zhūn),水雷卦時空,有陽氣震動,有雲水滋潤,「草木有本心」,其頑強的生命力感到了太陽北移,陽氣漸長。(餘世存《時間之書·餘世存說二十四節氣》)中國北方的冬麥的生長就有屯聚之象。

秦朔朋友圈刊登過憶湄的文章《人生豹變》。她寫道:

易經裡說,大人虎變,小人革面,君子豹變。意思是君子之變,漫長而艱辛,可比豹變。與天賦異稟的不同,幼豹並不好看,經過長期的蛻變,最終脫胎換骨長成身材頎長的成年之豹,獲得一身美麗的皮毛。

人並不是活一輩子的,其實就是活那麼幾次變化。

「豹變」本身是歲月饋贈的乾貨。它在人身上留下的痕跡非常明顯,它成就的不是一種身份,一份財富,而是一種風雨不驚的架勢,江湖自在的氣場。

《豹變》原是一部由木心所著短篇循環體小說,海明威著作即有此類——a short story cycle(短篇循環體小說),各篇既相對獨立,又彼此相連。寫著作者私人的童年、少年、青年、中年幾個人生階段,私人經歷又對應著戰前、二戰、二戰後、建國後、打開國門等階段。人都在時代變遷中活著的,人的內心要柔軟、自在,但精神要堅韌。

《烈女傳》其實是我一直沒有讀的書,小時候太古板,覺得我們是新時代青年,女性解放都多少年了,這種封建餘毒還是別看了。不過最近翻看,裡面的女子好多都有仗義的性格,感覺很過癮。除了上文所述的「陶荅子妻」,我再講講裡面寫的越姬的故事。

《國家寶藏》中提到了湖北省博物館藏的「越王勾踐劍」,在演繹它的前生今世時,上演了一段越王勾踐嫁女的故事。這個越姬是個厲害的女子,為國為父分憂。嫁過去之後怎麼樣?楚昭王很寵愛越姬,但他也寵愛著蔡姬

有一次,楚昭王帶著她倆登上雲夢(今湖北孝感市)的狩獵園林旁的高臺(「附社之臺」),並發問「吾願與子生若此,死又若此。」意思是,活著與你們在這裡遊玩,死了就一同埋在這裡。蔡姬情不自禁地高興地滿口答應,她說我是我們國家奉獻給大王的禮物,活著就陪大王玩樂,死了便與大王同去。楚昭王馬上讓史官記下來——蔡姬願意做我的陪葬。

楚王用同一個問題問越姬,越姬說,我們越國與蔡國不一樣,我們的教育是淫樂必亡,勤政才能擁有天下,而且我嫁給王的時候也沒有約定要一起死。活要活得正直,死要死得正當。不明不白就去死,是不負責任。

你看,會說話、會獻寵的是蔡姬,不會說話、一本正經的是越姬。

又一次,蔡姬和越姬隨楚昭王出兵救陳,天空中突然出現不祥之兆(赤雲夾日,如飛烏),楚人信巫,史官說要大臣獻出自己的生命才能替王躲過這一劫難。越姬這時挺身而出,一句「昔日妾雖口不言,心既許之」,自殺了。她說她可以為君王施行德義而死,不會為君王宴遊而死。而那個蔡姬,人都不知道去哪裡了。

等到楚昭王病重即將過世的時候,蔡姬更是不知道去了哪裡。楚昭王的三個弟弟(子西、子期、子閭)都不肯繼位,都想立越姬的兒子熊章為王,熊章繼位成楚惠王,重用三個叔叔,改革政治,與民休息,發展生產,使楚國國勢得以迅速復甦,又先後平定白公勝之亂,滅亡陳國、蔡國、杞國,將楚國領土擴至東海、淮海、泗水一帶,成為一方強霸。

我們每個人都應有心中的大事,在大事面前,絕不懦弱,快速決策。整個故事是越姬的豹變,也是越姬的兒子熊章的豹變。而越姬此前是愛惜自己的精神的,她絕不妥協,但關鍵時候,獻出了自己的生命,也成全了楚國的霸業。

我們這個年代的人,總是說要愛自己,做自己喜歡做的事,而真正要緊的是愛惜自己,尊重自己。

有一種說法,獵豹是一種這樣的動物——它生活規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般是早晨五點鐘前後開始外出覓食,它行走的時候比較警覺,會不時停下來東張西望,看看有沒有可以捕食的獵物,也是防止其他的猛獸捕食它。它一般是午間休息,午睡的時候,它每隔6分鐘起來,查看一下,看看周圍有什麼危險。一般來說,獵豹每一次只捕殺一隻獵物,每一天行走的距離就是大概五公裡、最多走十多公裡。雖然它善跑,但是它行走距離並不遠。是的,它很有能力,但它保存自己的力量。警惕、敬畏。

此外,要愛惜自己的精神。豹在中國文化裡是高尚的存在。

……

成語就更不用說了,管中窺豹、龍肝豹胎、熊心豹膽、豹死留皮、鳳頭豹尾、龍騰豹變、龍韜豹略、龍眉豹頸等等均是有大氣魄、大精神的詞。

泰戈爾說的猛虎輕嗅薔薇和中國文化裡的豹子精神,有點兒意境上的類似點。人要把自己過得強大,又要讓自己柔軟。在大事面前會能幫助自己也能幫助別人。人總是在矛盾中生活著的,循環往復、周期更迭,要像豹子一樣不貪戀,有自己的堅持和自己的優美。

「 本文僅代表作者個人觀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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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子豹變」出自《易經·革》,指德行高尚的人,如豹子一般變化,針對不同的事物,有多種不同的解釋。傳統文化中,豹是高尚的存在,多用於指代君子,「豹姿」表示君子的儀容,「豹蔚」表示君子的風度姿容美好。一、改革不徹底老虎的斑紋,規則有序,豹子的斑紋,雜亂無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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