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住讀管不住自己!」
放下家庭聯絡書,半響父親才說了這麼句。就這樣過了春節,初一的下學期,我就走讀了,早出晚歸,中午在學校搭夥吃一頓。
我走讀後,母親常在書包裡塞上個雞蛋什麼的,那是給哥哥的。哥哥大我兩歲,在一個學校讀高二。那時候學制短,高二就是畢業班,由於剛剛才恢復高考,大學生還是稀罕物,所以那年的夏天,哥哥的「高中」引發的轟動至今還為人說道。
上午二節課後,我就把哥哥的「小灶」送去。偶爾他不在,我就到附近找找。一次,我找哥哥路過老師辦公室,在走廊的告示欄裡看到了份檢查書,落款赫然是哥哥的名字,我瞥了眼四下無人,將他的名字扣掉。一圈下來,如果還是找不到哥哥,我就悄悄地消滅掉。幫他吃掉,是在「沒有找到」的前提下,在這個問題上我認真得近乎迂腐,即便是我的胃在最「困難」的時候,也沒有動過他的高考「小灶」,作為「運輸隊長」自詡是稱職的,至於我的「胃」,那還得從學校總務處說起。
走讀以後,中午在學校搭夥,手續一個月一辦。米是自己家裡帶的,食堂的師傅過秤後,再憑單子去總務處登記交錢,但是那天會計不在,本準備第二天再去,可我一轉身就忘到腦後了。到了月底,當值的學生催問,「下個月怎麼說?」我一激靈,趕緊朝大會堂旁的總務處跑去。
都說建築是凝固的音樂,我的這個母校不是「音樂」,是「字」,一個大大的「宗」字。五十年代建校時主體建築就是「宗」字造型,寶蓋頭是教師辦公室,下面的兩橫是兩長排教室,再下面一豎是大會堂,右邊的一捺是校長室,總務處就在這左邊的一撇裡,這裡除了總務室還有醫務室和廣播站。到了總務室,我才發現當初交米後開的兩張單子,一張皺巴巴的還算完整,另一張只剩下了半截子。我惴惴不安地將「一張半」遞上去,記得那個戴眼鏡的女會計,她低頭瞟了一眼,本來就板著的臉更「板」了,但她依舊低頭紋絲未動,只是翻動眼珠向上,將視線繞過鏡片,從上鏡框外射出,直逼著我。
「狡——猾——」
足足三秒後,才從她嘴裡蹦出了這兩個字,猶如出膛的子彈、平地的驚雷。「會計」是背對窗戶朝北坐的,窗外陽光明媚,光影裡的「會計」正氣凜然。我啞口無言,像是被剝了皮現了原型,第一個念頭就是跑,快跑,逃跑。
室外豔陽高照,亮得直晃眼,好似上學路上已經開鐮的麥田。「麥子要搶,稻子要養」,麥收當口,這樣的好天多撐幾日就好了,我收住腳擦了把額頭上的汗,渾身有股說不出的輕鬆。回頭望去,青磚青瓦的總務處在梧桐樹掩映下灰禿禿的,倒是後面大會堂東山牆上的標語,不知為何讓我溫暖了起來,標語的內容好像是灰塵要經常打掃什麼的,白色的底,紅色的字,黃色的框,最上面還綴著顆五角星。初夏的陽光透過樹葉的罅隙,落在標語的白底上、紅字上、灰磚牆上……形成點點光斑,猶如孩提時用小鏡子玩貓捉老鼠遊戲一般,無邪的笑聲又銀鈴似的迴蕩著。若不是一陣飯菜香味提醒了我,還不知道發呆到什麼時候,東南邊飄來一縷縷炊煙,那是學校食堂。「下個月的中飯怎麼辦!」委屈終於悄悄用淚水肆意地表達著。
「下個月我到外面去吃了,」第二天中午我故意對住讀生這樣說。
「到外面去吃」,隱含的是下館子,是炒菜吃飯,在給同學放風的同時,不忘虛榮下。館子是下不起的,但是身上還是有兩三塊錢,本來是交夥食費的。這麼點錢,每天吃一兩個餅,撐一個月,還能勉強對付。就這樣中午放學時,我也裹挾在人群裡,夢遊般走出教室、走出校門、走上大街,須臾間身邊同學如樹上驚起的鳥,翅膀一撲稜沒了,我卻像退潮後裸露出的礁石,在熱鬧的大街上莫名的孤單。我知道這些「鳥」到家了,正端著媽媽煮的飯,吃著爸爸燒的菜,奶奶邊搛菜邊絮叨,「長身體,多吃點多吃點。」那飯菜的香味,我在大街上似乎都能嗅到。
初夏的太陽已經很曬人,但我不能太早回去,怕住讀的問起,「中午吃的什麼,」或者直接說,「剛才去的那家館子啊。」中午我只好在街上「衝魂」磨蹭時間。小鎮儘管不大,但是個古鎮,能通汽車的就東西一條街,儘管不寬,卻稱之為大街,總共兩華裡,還要分成兩段,分別為東大街和西大街。
學校坐落在鎮的東首,門前就是「東大街」,街的南邊有條河叫伍佑港,聽說向東一直通到海裡。也許是這裡有個水泥的大碼頭,有個老人天天來打水,拉倒北街上去賣錢,老人背駝得厲害,低著頭推車還不及水桶高,車輪子在不平的路面上發出的刺耳聲,好遠就聽到。學校東面裡把路外有個軋花廠,每年深秋時節,賣棉花的船把這片水面塞得滿滿的,如同現在黃金周的高速公路。
出了校門右轉就是鎮區,在路北最先的是鎮政府,那時候還叫公社,我有個同學的父親在這做文教助理,常叫我給我父母的學校帶通知。挨過去就是照相館理髮店銀行了,銀行是個樓房,那時候鎮上樓房還不多。照相館大櫥窗裡陳列的小照,常引得趕集的老人女孩子駐足。那時候農村裡定親很簡單,先扯布再拍照,只要和女方小照一拍,比結婚證管用,所以如果嫌男方少買了,女方也有殺手鐧,僵在照相館門口,介紹人忙著兩邊說情,路人駐足看熱鬧。
再向前就是工農飯店了,門面寬寬敞敞的,店名是白色的仿宋體,寫得很大,老遠看到的時候鼻子裡就有了油香味,像是宿醉後看到「酒」的字也會頭痛一樣。菜包子是工農飯店的特色,一進門的過道邊就是外賣的鋪子,如果吃麵吃餛飩,就要拐到裡間了。這地方打我記事就熟悉,因為對面是浴室,跟爸爸來洗好澡,總是要下碗面,或者吃餛飩。老家是那種小餛飩,每次都要和哥哥數數,看誰多誰少,但是十有八九數數就數忘了。聽父親說,有次散會,路過這裡,他的陳姓同事和別人打賭,說是一口氣能吃三十隻包子,就是這裡用青菜香菇粉絲做的菜包子,有個老師帶著雙胞胎兒子也在,孩子才七八歲大,看著陳老師大口大口吃包子,看得目不轉睛,哈喇子直流,相比之下我更喜歡吃肉包子。
走到這裡,往往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胃了,就在「工農」買上兩個菜包子,或者到對面燒餅店買黃燒餅。燒餅店在茶爐子旁邊,我住讀的那會兒就是來這裡打開水的,一分錢一瓶,要事先買好竹子做的茶籌子,茶爐子裡一直是熱氣騰騰,沿街靠門口有幾個鐵罐子,輪流燒水,現在天熱生意淡了。同樣隔壁的燒餅店,中午這個點也是冷清清的,早上沒有賣掉的黃燒餅斜角餅油條油餅散落在匾子裡,上面耷拉塊油膩膩的布,引得蒼蠅飛來飛去。更多的時候我還是選擇買黃燒餅,因為包子太小,我張大嘴幾乎一口就能吞下,還是黃燒餅熬飢還便宜。
我捧著黃燒餅走在街上,一邊慢慢啃一邊想,這餅我至少能吃五個,六個也沒問題。在「工農」打賭的陳老師居然輸了,最後只吃了二十七個。他那麼人高馬大的,我想就是換成我,二十幾個也不費事。想著想著,又想到了小人書上的「七把叉」,想著他比賽場上大快朵頤的場景,吃還有比賽,這個看來只有國外有了,不過陳老師打賭不也是比賽嗎!
「想爸爸燒什麼好小菜了吧,」我的飢餓感往往是班主任點燃的,到了上午第四節課,陳老師就會提醒同學了,「我知道你們現在開小差了,肚子餓了。」本來還好,因為我知道中午的「進食」狀況,所以早上有準備的,吃到撐為止。但經他這麼一提醒,想到還有一個漫長的下午,飢餓感夾著著莫名的傷感就一起來了。
六月的氣息在小鎮裡瀰漫。鎮上最大的最熱鬧的地方,無疑是挨著劇場的「十八間」,是全鎮供銷商業中心,也在鎮子的中心地段,門面朝陽,因一溜十八個開間而得名,後來儘管翻建,變為兩層樓,但是「十八間」名字一直就這麼叫下來了。 而一旁的劇場,更是孩子嚮往的地方,我三年級那會兒,六一節學校組織看《閃閃的紅星》,可能過於為情節吸引,直到媽媽幫我脫下外套,自己才感覺早就是一頭汗了。
「十八間」裡上面都有,最西頭是賣布的,小時候媽媽帶我去,那時我還不及櫃檯高,我勾著頭也看不到上面的布,她們在專心致志的在挑布,我專心致志地在她們背後吃我的肉包子,我小心地啃完外面的皮,一個完整的肉餡完美的呈現出來了的時候,我陶醉了。
「哎呀——」媽媽聽到我的驚呼,轉頭一看我的肉餡掉地上了。她忙叫人家讓下,其實不喊還罷,這一叫被個老奶奶踩個正著,我一臉委屈看著媽媽,老奶奶一臉歉意看著我。從那次起,我就悟出個道理,好吃的要先吃到肚子裡去。
老街五十年代拓寬改造過一次,當時拆了北一面,騰出來好幾米做街面,所以北面就有了電影院、供銷社、服裝社、衛生院、銀行等大單位和大房子。而燒餅店、雜貨店、醬菜店、茶食店、豆腐店等這些老店,都在南邊保留下來了,房子很矮,黑色的小瓦,上面還長著些雜草,沿街一面都是門板,褪下後整個店堂就和街道連為一起。街道拓寬後通了汽車,鄉鎮班車半天才一班,搖搖晃晃穿鎮而過,像個大好佬。
「十八間」再朝前走不遠,有條南北走向的小河,叫夾河。以夾河為界,東面叫東大街,西面叫西大街。夾河上的連接東西大街的橋叫板橋,是木頭的。南街在板橋的南邊,青磚黛瓦的老房子依夾河而建,房子的後簷牆直接砌在水裡。在夾河東岸有個碼頭,四鄉八鎮送青貨水產海產品的木船水泥船,順著河道停得老遠,人們或挑或扛依次卸貨,腳下的跳板猶如一旁牆頭上在風中舞動的草,而船頭土坯灶上熱氣騰騰的,不知道煮的什麼。
在板橋的北邊,有座石拱橋,和板橋一樣橫跨在夾河之上,兩邊的弄堂是用小青磚側立鋪就,遠遠看去像一個個「人」字形,和石拱橋的上的臺階一樣被人踏得水滑的,買水的駝背老人就是沿著這個青磚路,把水拉倒北街上的。我只是蹊蹺,石橋圓拱旁雕著龍頭的石頭上,怎麼會長出那麼大的樹來。
過了板橋,就是西大街了。西大街最出名的當算服裝社,和「十八間」一樣朝著陽面,二層的樓房高大氣派,在這裡上班是讓人羨慕的。路對面就是醬園、茶食店、豆腐坊這些老店。茶食店裡的各種茶食糕點攤了一鋪子,小時候很喜歡吃油饊子這裡也有,媽媽騙我說,那個要有產婦證才買到,言下之意只有產婦才能吃。磨蹭著走過茶食店,看到個「中年」當街捧著嚼饊子,我就小聲嘟囔,「他又不是產婦。」多年後父母還用這話揶揄我小時候嘴饞。我有個同學的母親就在這裡上班,一次老師叫該學生帶豆腐,給了他錢和豆腐券,還塞給他淘米簍子。第二天豆腐是帶來了,讓老師哭笑不得的是已碎得不成樣子了。
服裝社旁邊有家飯店,叫合作飯店,房子不高但有兩層,樓下是面和餛飩,樓上是燒菜吃酒,大門開在巷子的拐角口。有次父親帶我們來吃麵,小孩子頑皮,兄弟倆就爬上那吱嘎著響很窄的木樓梯,想上去一探究竟。樓梯裡黑乎乎的,我膽小爬了一半,只是聞到了些樓上的酒肉味,不敢爬了,哥哥非但爬上去了,回來還和我繪聲繪色地說,他看到一個男子端著酒杯在說, 「我看這個婚事嗎——」
「我看這個婚事嗎——」以後我和哥哥說了很多年,也是兄弟倆共同的秘密。
從合作飯店門前向北,也能走到北街上去,雖說是街,也就是個弄堂,鋪著小青磚,兩邊都是老房子,不時有根帶路燈的電線桿。北街深處,也有家大餅油條店,小時候我只在這裡吃到過春卷。為什麼,孩提時候我是這樣理解的,小孩子嘴饞,放到弄堂裡不讓孩子看到。那時候春卷還真是「春卷」,只有春天才有,因為那時的春卷必須是用野菜來做,我們那裡所說的野菜專指薺菜,這樣早春時節薺菜生長的時候才有春卷,所以春節過後,農村的小女孩就挎著竹籃去挑野菜,到開學這十幾天裡,多的也能掙個二三塊錢。
過了郵電所和醫院後不多遠,上了虹橋,西大街就到頭了。說到虹橋,人們習慣冠個「上」字,說明了橋很高,因為下面要行大船,這條河就是串場河,它像糖葫蘆一樣將沿線鹽場串起來,得名「串場河」。在鎮子的東頭,也就是東大街的東頭是204國道,家鄉人喚著範公堤。北宋年間,範仲淹在此取串場河裡的土,修築海堤,一舉兩得,既擋了洶湧的海水,又疏浚了鹽運河道。所以範公堤和串場河如影隨形,緊挨在一起,只是在鎮區隔得遠些。範公堤是我每天上學要走的,行走在上面我常想一千年前,旁邊還是汪洋一片,那時候我的先人還在蘇州,到了明朝洪武趕散才被迫遷居來的。放學回家的時間寬裕,喜歡從串場河邊走,河裡有各式各樣的船,去上海無錫鎮江的大輪船都是從這裡走的,高興起來還跟著跑上一段。
慢慢把一個黃燒餅啃下去,一圈轉下來,我再到教室,回家吃飯的也來了七七八八了。偶爾我也有 「朵頤大嚼」一頓的日子,班上有個姓陳的同學住在扎花廠,兩人關係不錯,他就帶我回去吃過兩頓。飯後我們還溜到車間裡,揀廢鋸條到砂輪機上去磨飛鏢,一次不小心,鋸條把手心豁出了個大口子。幾年前,遇到陳媽媽,她還記得「蹭飯」這事。隔壁班也有個人帶過我一次,他家住在野雞巷,在西大街最西頭靠虹橋的南面,巷子走到頭有個輪船碼頭,串場河在這裡轉了個彎。同學家就在碼頭後面不遠,那天他們家青邊碗裡的的鹹菜炒肉絲,很下飯,都說一飯之恩必償,我居然將他姓什麼都忘了。
但更多的時候,我靠「黃燒餅」熬過整個下午,飢餓像是豢養的狗,緊緊粘著自己,怎麼也趕不走。有次餓得受不了,避開同學,跑道我到教室後面大操場跑道盡頭的碼頭邊,用手操水喝,由於彎腰太深,上衣口袋裡的鋼筆「咕咚」滑下去了,一個月的「黃燒餅」就這麼沒有了,我懊腦不已,也怪,後來肚子就不怎麼餓了。
這樣的日子並沒有堅持到底,大半個月後就「東窗事發」了。那天父親不放心準備高考的哥哥,特為燒了份長豆角子烀肉送去給他補點油水。哥哥吃剩下後,父親看還熱,就轉來找我。「他到外面去下館子了。」同學們的回應,一定讓父親心涼到了底。
那天回家坦白後,媽媽哭了,她是捨不得我,自己也哭了,感覺很委屈,那天父母沒有責備我,儘管剩下的「一張半」也找不到了。「難怪一回家,都先把剩飯吃乾淨,還叫多留點,只以為是在長身體,」事後媽媽老用自責的口吻心疼我。這事情父親有沒有交涉,最終有沒有個說法,我不知道,反正第二天中午我又在學校食堂吃了。
兩年後,在父親的輔導下,我將這段經歷寫成了一篇作文,結尾換成了是班主任老師發現的,當時她就執意先叫我去她家吃,「我跟著她的後面,看著她已經花白的頭髮,回想想起這麼多天來的委屈,不經內心一酸,衝著她背影,心中默默叫了聲媽媽!」那年小中專預考,我得了高分,這篇「作文」分數一定不低。
其實這篇作文並非空穴來風,這位女老師的原型姓符,是教高中部的歷史的。符老師是南京人,一畢業就來到蘇北任教,開始是另一所中學,那時候我爸媽在這裡讀高中,符老師是他們的老師,以後才調到這邊來的。爸媽一直和這位老師有聯繫,以後我哥哥考試大學,她就和自己孩子考試一樣高興,逢人就說「我學生的孩子都考試大學了。」語氣中透出滿滿的自豪,其實她的孩子比學生的還小,大女兒和我同屆,她在隔壁班。
符老師中午經常在學校廣播站講歷史,她知識淵博,普通話動聽,又善於表述,那天我聽得入神,竟然聽完了。當我出去準備「吃黃燒餅」的時候,迎面撞到了剛廣播完的符老師。
「這麼在這裡,」符老師見到我有些驚奇,隨即關心道,「吃了嗎?」
我遲疑了下,答道:「吃了,吃了。」
「那再去吃的,小石子在家裡的,」容分說領我過去。小石子是她的女兒,我不陌生,她不但是我隔壁班的同屆同學,她還跟她媽媽到我們家吃過飯。符老師比我父母也大不了多少,她先生帶著兒子在南京,符老師要寒暑假才能回去團聚,也許是操勞的緣故,那時候符老師才四十多歲,已經頭髮花白了。
「到底是小夥,」符老師看到我很快扒拉下去一大碗,說了句夾生的本地方言感慨道,一旁的小石子抬頭文靜地笑了下,溢出的是大都市的氣息,我趕緊低下頭,將碗裡剩下的幾粒飯米撥弄一起吃下去。
上中專後,開始兩年也有語文課,還要寫作文,我又「演繹」了一遍。教語文的老師姓王,曾在不知是《石鐘山記》的那個湖口、還是陶淵明的那個彭澤插隊落戶過,王老師是「老三屆」,恢復高考後的大學生,他教我們那會,畢業沒兩年,但是年齡不小了。王老師看了後,叫了我去面批,並想推薦出去。由於自己學的是工科,修改的事就沒有放到上,辜負了老師的美意。臨近畢業,偶遇王老師,他面帶笑意衝我說句:「孺子不可教也。」人家聽不懂,我們倆心知肚明,就是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