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我方團隊張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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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拯救大兵耿恭」:耿恭幾十個人是怎麼守住北匈奴兩萬人圍攻一年的?
答:在中國乃至世界古代戰爭史上,東漢「戊己校尉」耿恭死守疏勒城的悲壯一戰,還有那「拯救大兵耿恭」的浴血時刻,都堪稱濃墨重彩的一筆。
東漢永平十八年(75),即東漢王朝剛剛在西域恢復「西域都護」建制的第二年,不甘心丟失西域的死敵北匈奴,就發起了瘋狂反撲:數萬匈奴大軍洶湧來攻,龜茲等西域小國也趁機反水。西域都護陳睦與兩千多戍邊漢軍壯烈殉國。廣袤的西域國土上,就只剩下班超、耿恭等人帶著五百將士苦苦支撐。特別是退守疏勒城的耿恭,更是打到彈盡糧絕,靠吃鎧甲與弓上的皮筋為食。疏勒危急,西域危急。
偏偏這時候,又恰逢漢明帝去世,新皇漢章帝登基。西域戰事十萬火急,可朝中好些「名臣」卻在新皇帝面前扯皮。比如「清流領袖」第五倫就大放厥詞,堅決反對救援西域,要求這些漢軍將士們就地殉國。如此論調,也氣的司徒鮑昱一聲怒吼:「匈奴如復犯塞為寇,陛下將何以使將?」是啊,如果大漢朝對這些忠勇將士的死活坐視不理,那就寒了天下人的心,他日國家有難,誰還會挺身而上?
年輕的漢章帝,也終於被這句話震動。然後七千漢軍爬冰臥雪,向著疏勒城的方向一路前行。接近疏勒城時,周圍已是一丈深的大雪。耿恭的老部下範羌自告奮勇,帶著兩千援兵打頭陣,在疏勒城下一聲高呼:「我範羌也。漢遣軍迎校尉耳。」緊接著疏勒城門大開。耿恭帶著僅剩的二十六名將士,與範羌等援軍們相擁而泣。再然後,又經過一連串悲壯的突圍血戰,二十六名勇士進入玉門關時,僅剩了十三人……
這一場「十三將士歸玉門」的熱血往事,以《後漢書》的評語說「喟然不覺涕之無從」。但今天也常惹來一些「歷史票友」們的吐槽。以許多「票友」們的論調說:包圍疏勒城的北匈奴軍有好幾萬人,耿恭滿打滿算才五百人,而且沒糧沒裝備,他憑什麼能守這麼長時間?難不成是吹牛?
那到底是不是吹牛?這還得事實說話,首先一個必須要看的「實錘」事實,就是漢朝在當時西域的特殊「傑作」:屯城。
東漢的軍制與西漢不同,常備兵力比西漢少得多,駐守在西域的兵力,更是少之又少。這場大戰爆發前,漢軍在西域的總兵力,也就是三千多人。這麼點兵馬,分布在西域漫長的戰線上,平日裡怎麼駐守?主要就靠「屯城」。從西漢至東漢,漢王朝在西域修築了大量的「屯城」工事。目前已發現的漢代「屯城」遺址,就有四十五個。特別是東漢王朝,在塔裡木盆地和崑崙山山脈,都新修了大量屯城,如堅固的釘子,「釘牢」大漢國土。
耿恭血戰的疏勒城,就是東漢的「屯城」之一,即今天新疆奇臺石城子遺址。這座城池巧妙的依山而建,用夯築技術修成。整個城池東西寬280米,南北長380米,城牆歷經兩千多年歲月考驗,依然還能剩下3米殘高。其城內西北還築有子城,整個城池形成嚴密防護。這樣經得起兩千年考驗的築城技術,造就了一座牢固的堅城。匈奴人別看有幾萬人,想要啃動它,真要有副好牙口。
而且別說是匈奴人,「拯救大兵耿恭」十五年後,那至今被西方學者認為與漢朝「齊名」的貴霜帝國,也對西域動起了歪心思,面對西域都護班超麾下了一千八百漢兵,貴霜帝國以傾國之力的七萬大軍湧入西域,接著就在漢軍的「屯城」面前碰的頭破血流,落得師老兵疲。
而在「拯救大兵耿恭」一戰中,匈奴軍面對如此堅城,也同樣打得十分難看。匈奴單于在久攻不下的情況下,對耿恭各種威逼利誘,又是許願封王又是許婚,卻是毫無作用。
比起這「實錘」的堅城來,同樣「實錘」的,還有漢軍的裝備水平。東漢年間,隨著炒鋼技術的大量應用,漢王朝早已進入了「鐵器化」時代,軍隊裝備比起西漢來,更是一茬茬升級。就連羅馬人的史料裡,都留下了大量對漢朝裝備水平的詠嘆:「沒有一種鐵能與來自中國(漢朝)的鋼相媲美」。漢軍的弓弩更被羅馬貴族們視為名貴收藏品。
1974年在山東蒼山發現的「東漢永初紀年鐵刀」,更見證了漢軍的「制式裝備」。這款鐵刀長一點一五米,含碳量百分之零點七,刀背厚度一釐米。砍殺效果比起同時代其他國家的各色刀具,威力都可以說碾壓。漢代的壁畫更告訴我們,這款鐵刀,就是東漢普通士兵們的「常規裝備」。
擁有這種強大裝備的漢軍,戰鬥意志更是強悍。東漢兵力不如西漢,但常年實行精兵政策,派駐西域的漢軍,都是一等一的好兵。體會過漢軍戰力的,何止是日落西山的匈奴?就連當時如日中天的貴霜帝國,其七萬大軍在漢軍工事面前碰壁後,野戰又被漢軍修理。最後只能乖乖認錯,灰溜溜走人了事。
看過這樣的裝備水平,也就不難理解當年陳湯「一漢當五胡」的豪邁詠嘆。放在東漢保衛西域的戰場上,依託先進屯城防禦,且以勁弩鐵刀武裝起來的漢軍,縱是人數劣勢,但單兵作戰能力和裝備水平,都是絕對的優勢。
最重要的是,無論是血戰疏勒,還是接下來救援,如耿恭班超這樣的漢軍將士們,面對這場戰爭,從來沒有放棄。
其實,當時留在西域堅守的,何止有耿恭。漢朝西域司馬班超,也同樣依託槃橐城苦戰。他能夠調動的,除了忠於漢朝的西域各小國軍隊,就只有身邊三十六名漢軍子弟兵了。但就是憑著這點可憐的人馬,班超真的守住了。他拒絕了漢王朝調他回去的命令,依託西域各族軍民的支持苦苦支撐,竟奇蹟般堅守了九年,不但守住了陣線,還反擊拿下石城,還在公元84年等來了漢王朝的一千八百援兵,把最苦的日子熬了過去。
接下來,靠著這依然有限的兵力,班超等大漢將士們,繼續書寫著奇蹟:先打通西域南道,又擊敗貴霜帝國七萬大軍,公元94年秋擊敗焉耆等國叛軍,把勾結匈奴欠下漢軍無數血債的焉耆王傳首京師。西域五十餘國重新回到大漢朝的懷抱。連接歐亞大陸的絲綢之路再度暢通無阻,大漢威名從此遠播。而昔日囂張的北匈奴,也在燕然山之戰和金微山之戰裡連吃敗仗,開始悽然西遷……
對於殉國在疏勒的漢軍將士來說,十九年後的這一幕,當可告慰。
大漢王朝開疆拓土的榮光背後,是強大的科技與產業支撐,更是班超耿恭為代表的,無數大漢男兒的浴血奮戰。看懂這一仗,也就看懂了中華民族強大的緣由,更看懂了每一次危難面前,中國人堅韌的硬骨頭——總有那麼多如班超耿恭這樣的人,明明面對絕境,明明孤立無援,卻依然選擇負重前行,拋頭顱灑熱血死戰一場。這樣的人,中華民族,每個年代,都不曾缺席,更當得起我輩敬意。
參考資料:王小甫《漢匈戰爭三百年》、田小紅《新疆奇臺石城子遺址》、黎尚誠《開拓西域的班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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