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稿 | 記者 陳思眾
新冠肺炎蔓延和種族衝突夾擊之下，距離2020年美國大選只剩下五個月的時間。儘管當選以來醜聞不斷，但很難說，川普的連任前景會迎來「至暗時刻」。
（圖說：2016年，川普在共和黨全國代表大會上。圖/Getty Images）
一方面，2020年初新冠肺炎引發的公共衛生危機、「黑人弗洛伊德之死」掀起的抗議浪潮，脫離了川普政府的掌控範圍，或許為其連任之路提出了新變數。
但另一方面，危機加劇了美國社會的割裂感，卻並不意味著川普的失利。1933年二戰以後，在連任競選中失敗的總統只有3位，最近40年來更是只有老布希一位。密西根州立大學政治科學系副教授科文·施密特指出，正是由於川普背後嚴重的兩極分化、民主黨和共和黨分歧日益加劇，人們轉變陣營的可能性反而愈發微小。
新冠肺炎和種族矛盾帶來了新問題嗎？
5月25日，46歲的非裔男子喬治·弗洛伊德疑遭白人警察暴力執法致死。事發時的錄像顯示，當時的執法警官德雷克·沙文跪壓在他的脖子上，長達8分46秒。
這並不是一次孤立事件，潛藏已久的種族矛盾引發了全球性的反思浪潮。抗議活動從北美蔓延至歐洲、中東和南美，敘利亞伊德利卜的藝術家在牆上畫下反種族主義的塗鴉。
這對於川普的聲譽無疑是雪上加霜。此前由於應對新冠肺炎疫情不力，美國政府面臨經濟下行、失業率高企的壓力，公共衛生危機應對能力也遭到質疑，使其長期以來試圖扮演全球領導者的努力逐漸瓦解。
這是川普上臺以來面臨的最現實的危機。 兩個月前，白宮和共和黨人對於川普的連任幾乎勝券在握。儘管政治醜聞不斷，但不似水門事件之於尼克森，川普在任的近四年裡，他幾乎免疫於任何一樁醜聞可能產生的影響—— 「通俄門」調查、向豔星支付封口費、民主黨彈劾，都沒能終結他的總統生涯。
川普支持者對此表達了切實的擔憂：共和黨人士丹·艾伯哈特表示，隨著明州示威遊行暴發，警察分局大樓被燒毀，「川普的連任機會也付之一炬」。
（圖說：弗洛伊德疑遭白人警官暴力執法死亡後，5月27日晚，明尼蘇達州部分抗議者縱火併掠奪商店。）
另外一些共和黨人也因川普日益分裂的言辭試圖與之撇清關係。「他發的一些推特沒有任何助益，他倒是可以改一改自己的語氣，那或許會有幫助。」賓夕法尼亞州議員帕特·圖米說道。
然而，部分川普的反對者並不相信此次新冠肺炎帶來的危機會帶來任何反轉。如果說2016年川普的勝選伴隨著混亂和反叛的特質，那麼現如今，他背靠著整個共和黨的全力支持。2019年，川普為連任籌劃競選活動期間，共和黨全國委員會（RNC）和相關的聯合委員會共計募集了4.63億美元——2011年，時任美國總統的歐巴馬募集到的政治資金剛過2億美元。
3月末，皮尤研究中心的民調顯示，登記在冊的選民中，有92%的共和黨人士支持川普，另有 79%的政治獨立人士也青睞這一選項。
川普是否會火中取慄？
同濟大學政治與國際關係學院外交學系教授王傳興指出，美國政治的本質在於對抗性。「對抗性政治非常注重對議題渲染對的能力、贏得公眾注意、發動示威遊行和攻擊對手。」
「對抗性政治不重視靜悄悄的協商、做出承諾，或者承擔個人責任的能力。」王傳興說道。
對抗性政治催生了川普的成功——他幾乎從不避諱自己的敵意，甚至傾向於發表爭議性言論，邊緣化部分社會群體——上任以來，他將墨西哥人稱為「強姦犯」、「兒童走私者」；將移民輸出國稱為「鳥不拉屎的國家」；針對六個穆斯林國家籤署了旅行禁令。最近一次引起爭議，是他在3月多次將新冠肺炎病毒稱為「中國病毒」。
川普的支持者也有著相同的特質。
2017年，加州大學聖塔克魯茲分校的心理學教授託馬斯·佩提格魯從社會心理學的角度分析了川普支持者的心態，數據結果表明，他們與歐洲極右翼分子有許多相似之處：其中包括較高的威權主義和社會支配傾向，以及對包括移民在內的任何「他者」的偏見。
而根據社會心理學家瑪麗安·布魯爾和同事們的研究，這些特定國籍、宗教信仰、政治傾向、職位和娛樂偏好的白人群體對於文化多樣性的接受程度更低，也更容易對非裔美國人、墨西哥移民、穆斯林、同性戀等群體產生敵意。
（圖說：5月29日，數百名不同種族和膚色的抗議者走上休斯敦街頭，表達對種族主義的不滿。圖/Palo Alto Online）
波恩大學政治學家和美國問題專家克裡斯汀·哈克更為直接和悲觀，這位學者在接受《德國之聲》訪談時說，弗洛伊德事件會加強川普兩極化的政治戰略。
當地時間6月1日，弗洛伊德事件引發的全美抗議活動進入第七日，川普發表國民講話時強調自己是「注重法律與秩序的總統」，並建議各州州長出動國民警衛隊平息騷亂，「否則將會動用軍事力量」。
在他發表講話的同時，警察向白宮附近的和平示威者發射了催淚彈和橡膠子彈以便驅逐。
「川普代表了物質的、自我中心的、不顧一切的自由意識和白種人的傲慢。」哈克說，可惜這種傲慢得到了默認，「我擔心，很多白人會認為他們的種族主義是正確的。」
搖擺州仍是關鍵因素
某種程度上，如今美國面臨的動蕩很難改變相關利益者的陣營。這意味著搖擺州的態度仍然至關重要。
「你可以策劃最棒的競選方案，做最優的計劃，贏得提名機會，甚至贏得普選。但你仍然會因為在選舉人團（electoral college）中失利而輸掉大選。」在2019年的一場演講上，2016年民主黨候選人希拉蕊總結道。2016年，她在普選中獲得的票數超出川普近300萬張，但卻在選舉人團的投票中以77票票差輸給了川普。
5月18日，2016年效力於川普團隊的競選經理戴維·鮑西（David Bossie）和科裡·萊萬多斯基（Corey Lewandowski）出現在白宮羅斯福廳，他們給總統帶去了一個壞消息：競選團隊的問卷結果顯示，在亞利桑那州和佛羅裡達州這兩大搖擺州，川普的民調正在滑坡。
其中，亞利桑那州的問題最為突出：2016年，川普在該州以3個百分點的優勢領先；然而最近一次民調顯示，他的支持率掉到了民主黨候選人喬·拜登之後。
隨著「弗洛伊德之死」揭露的種族矛盾問題浮出水面，當地時間6月2日，媒體報導援引最新民調稱，上一次大選為川普鎖定勝局的六個搖擺州中，有五個如今傾向了拜登一邊，分別是佛羅裡達州、密西根州、賓夕法尼亞州、威斯康星州和亞利桑那州。
只有在共和黨大本營北卡羅來納州，川普才佔得微弱優勢。
（圖說：五月中旬，賓夕法尼亞州的川普競選活動紀念品商鋪。圖/路透社）
值得注意的是，受新冠疫情影響，這六個搖擺州4月失業率均超過10%，密西根州的失業率更是高達22.7%。
然而，就連北卡羅來納州目前也面臨著新的變數：受疫情影響，北卡州州長、民主黨人羅伊·庫珀很有可能放棄舉行原定於8月的共和黨全國代表大會，該集會通常至少有1.9萬人參與。
「庫珀州長仍然在實行居家禁令，因此他拒絕像此前承諾的那樣允許我們進入體育場。」川普6月2日在推特上寫道，「我們現在被迫尋找另一個能夠舉辦2020年共和黨全國代表大會的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