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24小時-錢江晚報記者 裘晟佳
推薦書目:《日本畫記》
薦讀人:裘晟佳(錢江晚報記者)
[美]蔣彝 著 梁貝特 譯;世紀文景 上海人民出版社
2018年2月 出版
世界那麼大,我想去看看。
在剛剛過去的春節,不知道迎來嶄新一年的你,有沒有能夠實現這個小小的心願?
今天要推薦的《日本畫記》,是小記在新年裡看的第一本書。而它的作者蔣彝呢,要用現在的話說,就真讓人有些「羨慕嫉妒恨」了。
因為「看看世界」這個夢想,他不僅實現了,還以筆名「啞行者」出版了一系列雋永的旅行畫記,《日本畫記》就是其中之一。而近半個世紀後的今天,我們有幸讀到了他出版於上世紀中葉作品的中文譯本。
蔣彝與「啞行者叢書」
在閱讀《日本畫記》前,有必要先了解下作者蔣彝。
蔣彝(1903—1977),字仲雅,又字重啞,江西九江人。
扁臉;鼻子沒有什麼鼻梁;頭髮烏黑,夾著幾絲白髮;雙眼微微地斜著,往下而不是朝上;身穿英國五十先令定製的灰色外套;走路不像英國人;興許是個白痴,因為他兩眼不眨地久久盯著一棵小楓樹,盯著湖上的三隻白鴨,看的時間更長;漫步而行,仿佛大病住院了多年似的。
以上為蔣彝的「自畫像」,寥寥幾筆,便不難看出他風趣儒雅的性格特點。
其實,如此「低調」的他,卻是魅力十足之人——
他是中國文化的國際使者,英國皇家藝術學會會員,美國科學院藝術學院院士。
他是飲譽國際的散文家、畫家、詩人、書法家,受到西方學界和藝術界的高度評價,貢布裡希盛讚他「才華洋溢又迷人」。
他交遊廣闊,朋友圈裡有楊聯陞、徐悲鴻、劉海粟、梅蘭芳、熊式一、蕭乾、葉君健、吳世昌、鈴木大拙、華茲生……
他在旅行中喜歡沉默不語,拋開政治、戰爭等因素描繪異鄉的風景人文,一系列雋永的畫記卻成功打通中西文化成為經典,經久不衰。
「為歡人世,便是要樂人之所見,而但求畢生無惑。」這是蔣彝的人生信條。上世紀三十年代初起,他旅居英美,後輾轉於五大洲,幾近橫渡七大洋。
「我之所見,皆收錄於我的『啞行者叢書』中。叢書關乎我在英國湖區、倫敦、約克郡、愛丁堡、紐約、都柏林、巴黎、波士頓和舊金山的遊歷。我未用母語書寫這些書稿以供國人看閱,那些國外人士倒能讀上一讀並作評論。」包括這套叢書在內的,他的作品在歐美持續暢銷,直到21世紀,仍不斷再版。
四度訪日,37萬字著成《日本畫記》
那麼,作為蔣彝「啞行者叢書」之一的《日本畫記》,究竟寫了什麼內容?又與同系列的其他作品有何不同呢?
「我在倫敦亞非學院任教時,遇到了前來將佛教禪宗介紹給西方的已故的鈴木大拙博士。我發現,他極具學者風範,性情也很文雅。後來,我倆在哥倫比亞大學又見過多次。在哥大,我結識了其他日本學者,還認識了一些研究日本文學與藝術的專家同事。那時,我開始閱讀了更多關於日本方方面面的書籍,對其之興趣也與日俱增,以至於我想親眼瞧瞧這個國家。」
20世紀60年代,旅居英美數十載的蔣彝行至日本。他的足跡遠超大多數日本國人之所及。
「後者(指其他畫記)都只涉足一個城市或地區;本書涉及了多個城市的日本人,因我曾在不同的季節四度訪日。」蔣彝於1970年11月在哥倫比亞大學寫下的《日本畫記》序言,道出了它與同系列作品的不同之處。
有了四季輪迴的「縱深感」,500多頁、45個章節、37萬字的體量,也不難看出《日本畫記》「包羅萬象」的「寬廣度」——
去東京觀看國際大都會的繁華演繹;到古都奈良尋找千年前的一株八重櫻;在河口湖畔等待雲消霧霽後富士山的笑靨;於十和田的風雨裡探訪傳說中耶穌的墳塋。興之所至,雍容古雅的伊勢神樂信手成詩;華麗摩登的寶冢歌舞揮筆成畫……
蔣彝用他的行遊方式,一程又一程地描繪這個國度的別樣風情。
繪畫+詩詞,這本遊記挺有趣
一本成書於上世紀七十年代的異國遊記,真得經受得起近半個世紀光陰的考驗嗎?
然而,事實證明,這樣的顧慮完全是多餘的。《日本畫記》有足夠多的優點和與眾不同之處,足以讓它在數不勝數的散文遊記中脫穎而出,並且歷久彌新。
首先,《日本畫記》中蔣彝描繪所見人與事物的方式和角度,都頗具新意。
如今的遊記,總少不了照片來作為文字的點綴。而在近半個世紀前,蔣彝散文家、畫家、詩人、書法家的多重身份,形成了《日本畫記》獨有的文風及畫風。
翻看全書,他常常會將所見之景物、人們歡笑的景象,以繪畫+詩詞的原創形式表現出來。
旖旎的自然風光、特色鮮明的建築、可愛的動物、有趣的生活場景……這些再也無法重現的瞬間,都被他用眼睛、畫筆以及文字記錄了下來。
▲天橋立美景
簡單的速寫,附上即興創作的詩詞。作者偶遇的生活場景的有趣之處,便生動地躍然之上。
「不知這兩位醉歸家時,他們的愛人們會否有相同的感受?一想到這兒,我忍不住笑了起來。我們知道,人類的歷史經歷了很多變遷,但是人類的天性並未隨時間地域的改變有多少變化。」
▲長崎居酒屋門口的醉漢
這些用心發現的美,會引起你的共鳴
當然,插畫和詩,只是起到點綴的作用,最重要的,還是遊記內容的本身。散文遊記看不看好,關鍵在「度」的把握。
如果一味地抒發對所見事物的情感,恐難令人感同身受;但若遇到歷史人文景觀,就開始敘述歷史,又太過枯燥乏味,有文人賣弄文採的「掉書袋」之嫌。
那麼,怎樣才能做到真的言之有物,讓無論是身處何時何處的讀者,在閱讀後都能有所收穫呢?
蔣彝所做的,就是認真仔細的觀察和傾聽,儘可能客觀地記錄下自己最真切的感受。不斷地發現,而不是對事物進行主觀的評判與定義。
「就如我在序言中所寫,本書談及不止一個城市,與啞行者系列的其他幾冊不同。原因在於,我沒能在任何日本城市有過長時間的逗留。而因無法使用日語閱讀和交談,我對任何一地的觀察都有局限性。但正因為如此,我對每一地的印象都是獨有而真切的,且未受他者影響。不過,很多人可能會希望我在他們的城市多待些時日,好去瞧瞧其他趣景。我知道自己或錯過了很多。但若非我過於擅作主張,我定能比絕大多數從境外來此東亞一隅旅遊的人遍覽更多景點。」
▲參觀日本最負盛名的三大庭園之一——岡山後樂園
蔣彝所說「擅作主張」,指的是他在旅途中包有明確的「目的性」。也就是說,雖然在日本各地逗留的時間並不久,但他每到一個地方,對想要見到的事物和人,都有著自己的計劃,而並非「瞎轉」。
而這樣的「執著」,使得蔣彝在參觀遊覽一處景物時,會比其他走到哪裡算哪裡的遊客花費更多的時間。但相對的,每每當他付出倍於常人的努力而有所收穫時,其字裡行間流露出的喜悅、激動之情,是讀者們也能感受到的。
這樣的情景在書中不勝枚舉,小記印象最深的,是蔣彝在第二次尋訪名古屋時,給自己定下的目標——找到中國學者陳元贇之墓。
陳元贇是浙江杭州人,「他是位全能型人才,既能暢談老莊哲學,又能吟詩作賦,燒制陶器,還通曉搏擊技能……」
蔣彝曾讀過陳元贇的傳記,得知他在名古屋待過十餘年,並葬於名古屋建中寺內,便決心實地探訪。
而實際尋訪的過程可謂一波三折,由於語言不通再加上寺廟墓地地處偏僻,他一路打聽,連比劃帶寫字地不斷向人打聽,才找到了陳元贇之墓。
「這墓看著有些荒蕪,不過考慮到它有三百年的歷史,還算是保存得比較好的。事實上,這座墓冢依然存在,已經是個奇蹟了。能找著它,我感到心滿意足。離開前,我按中國的禮節對著它深深地鞠了一躬……」
不僅如此,他還從旅遊信息中心的主管那裡得知,當時日本境內仍保存著一些「元贇燒」,其中一些收藏於名古屋的德川美術館內,可謂是不虛此行。
除了表達方式與視角的獨特有趣,《日本畫記》給人最直觀的印象就是「包羅萬象」。
從目錄來看,內容大致是按照地名來劃分的,並不難懂。但實際內容呢,從自然風光,到美食,到人物,再到歷史,一轉身又開始寫戲劇、寫建築,甚至寫起了人際關係來……
初讀《日本畫記》,有的讀者可能會被這碎片化的「信息」所吸引,但靜下心來細細琢磨、品味,你會發現有一條「隱形」的主線,其實是貫穿全書,並未中斷的。那就是——對美的發現,對「共性」的發現。
而正是這一主旨,使得近半個世紀過去了,《日本畫記》讀起來還是那麼平易近人,讓人想要去了解時光荏苒,關於鄰國的變與不變。
說來也巧,現在,陳凱歌執導的電影《妖貓傳》正在日本上映。看過電影的讀者都知道,影片中的主人公楊貴妃和高僧空海,都是中日聞名的歷史人物。
而《日本畫記》中,也有蔣彝關於探尋「楊貴妃葬於山口縣」傳說,以及出遊高野山了解空海生平的章節,有興趣的讀者不妨一讀。
▲高野山尋訪空海生平
此外,如今看來,《日本畫記》依然是緊跟時代潮流的讀物,忠犬八公雕像、奈良的櫻與鹿、宮島漂浮神社、別府地獄溫泉與猴子、寶冢女孩、輪島漆器、豐臣秀吉……這些如今讓人世人想要有所了解的事物,都曾引起蔣彝的好奇,並在書中留下了歲月獨有的痕跡。
▲別府之猴
人事千年幾更變,櫻花依舊笑春晴。半個世紀後,《日本畫記》的更多故事,靜待諸君揭曉。
▲隱岐島國賀海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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