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鹹不淡、不痛不癢、高高舉起而輕而又輕地放下……在這一家子篡改成績作假所受到的「處理」中,他們幾乎沒有失去原本應當屬於他們的東西,這就是西南交通大學對「陳玉鈺保研作假事件」的處理通報。
陳玉鈺同學失去了本就不應屬於她的保研資格,然後是一個玄之又玄的記過。陳玉鈺的父親陳帆副教授得到的是行政記過和取消研究生導師資格,陳玉鈺的母親和紅傑教授則似乎是一個兩耳不聞家中事的「不知情者」,因為西南交大的處理通報中提都沒提這位身為教授兼博導的作假者母親。
也或許,像這種在自家單位和圈子內部自相授受的事情,由陳玉鈺同學身為副教授的父親出面已經足夠了。如果這種潛規則式的作假做成了,陳玉鈺無疑將在教授父母的護駕和名校光環的加持下,大踏步地走向人生巔峰;而即使像現在這樣沒有做成,陳玉鈺的全部損失,也不過只是失去了一個原本就不屬於她的機會。
面對這種利益極大、代價極小的誘惑,也難怪陳帆副教授(或者還應該加上和紅傑教授)這樣的高等教育工作者會把持不住。
西南交通大學對事件處理是否恰當呢?現在再多的討論都已經無濟於事,因為該校在所發的《關於我校茅以升學院2016級學生陳玉鈺推免相關問題的調查處理通報》中,已經列上了一大堆所依據的條例、規定等等文件條目,等於是說質疑者就免開尊口了吧,我們擁有最終解釋權,你們說不過我們的。
西南交大不是西南聯大,不是一所可以免俗的大學,教授父母遊走規則邊緣親自下場為子女鋪路,不出事是人家夫妻倆教女有方,出了事也是一副理直氣壯的任處任罰,反正事後的一則通報不服也服了悠悠眾口。
很顯然,隱藏在這個看似公正公平的處理之中的是一個充滿了可供上下其手的教育升學規則。這個升學規則並不屬於「法律規定的國家考試」,人家走的並不是「全國研究生統一入學考試」,而是捷足先登了所在學校有著巨大掌控力的「保研」,他們的所有行為看上去都不觸犯已經將「作弊入刑」的《刑法》,而似乎只是違反了西南交大的校級規章條例。
這該怎麼理解呢?無論是我保送入讀研究生,還是你考試入讀研究生,大家在入學這個層面上的收穫都是一樣的。但是如果你在考試中作弊,那你有可能要付出坐牢的代價;而我在保研中作弊,則頂多是失去保研資格,這對於一個並不真正優秀的學生來說,實在沒什麼好可惜的。
在前幾天短暫的輿論風潮中,已有知情人士爆料說陳玉鈺並非像她履歷看上去的那麼優秀。事實上,陳玉鈺當年高考時的成績僅僅過一本線,之所以能夠入讀號稱西南交通大學「重點班」的茅以升學院,是她在高考獨木橋上被擠落之後,通過單獨招生進入的。
客觀地說,高考對絕大部分考生來說都是實實在在的「獨木橋」,但是對陳玉鈺這樣的學生卻很顯然並不是——自主招生、降分錄取、保送上名校……這些都是屬於他們在高考獨木橋之外的「終南捷徑」。
一個殘酷的現實是,能走上這些「終南捷徑」的學生,絕大多數要靠「家庭教育」的強大助力,而類似陳玉鈺這樣的家庭,高水平父母發動資源親自上陣助戰也並不在少數。
但是這樣一種存在於統一化考試賽道之外的定製化賽道,發掘了多少天才學生,培養了多少社會英傑呢?
我特別不願意舉的一個例子就是2009年的「奶茶MM」章澤天,她的百科詞條下有這樣一句話:「2011年1月,章澤天的健美操特長為她加了不少分,而且通過了清華保送生的筆試和面試,憑藉優秀的綜合素質保送清華大學,同年8月17日就讀人文科學實驗班」。
2015年7月12日章澤天從清華大學正常畢業,現在快五年過去了,這位當年的清華保送生做出了什麼成就沒?
不要以為這樣的問題是鑽牛角尖,「李約瑟之謎」、「錢學森之問」的背後有無數這種本應該深思的小問題。更何況清華並不是一所旨在培養貴族婦人的學校,這所每年得到國家百億級經費撥款的大學,理應承擔為國家培養可用之才的責任。
近些年愈演愈烈、愈演愈變樣的高中、大學、研究生等各個層次的自主招生和保送入讀等多樣化的教育升學選拔方式,似乎並沒有為我們的教育和人才培養帶來期望中的活力和成效,反倒成為不少既得利益者藉以尋求子子孫孫永葆階層利益的私人工具。
不管我們願不願意相信,在考試這座獨木橋上,大家同考同一張卷、同邁同一條分數線,或許仍是現階段最公平公正的教育升學選拔方式,而這可能是這次「西南交大保研作假事件」所留下的唯一有價值的啟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