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把子殺牛
作者：尹燕忠
殺牛宰牛也叫人心裡打撲通打怵吧！
牛的形象挺好，給農家的感情能貼得上來，文人筆桿子一搖更好聽，孺子牛啦老黃牛啦，也有貶意的牛筋啦牛球啦老牛大憋氣牛氣沖天了牛逼哄哄了，不管咋說，人們對牛有感情。它弓起腰拉犁拉套拉磨碾場的樣子怪叫人心熱，它趴下咀嚼反芻時眼神善良的天使一般，令人憐憫同情，所以叫人保護，不得隨意宰殺，有病弱牛需經公社批准，否則就是犯法。
十年動亂中，車上犯人在車上站著，掛個大紙牌子，有反革命有殺人犯有流氓強姦犯有淫婦引誘罪，而我卻看到了一個屠殺耕牛犯，後來貼出一張布告，有打紅叉的就完弦沒小命了。那個屠殺耕牛的姓鄭，判了三年徒刑，給俺莊重名叫二蛋的，兄弟家去一說，全家發大喪哭叫，不動腦子，他兒出伕挖河去了。
過去殺牛，需把四蹄拴上，用頂壯勞力喊個一二三，咣一傢伙象撂個土坯牆坍了，哞哞幾聲大叫，麻利的在牛頭脖子處挖個土坑，坑下擱個三大花泥盆子；殺牛的格楞著個頭，腮幫子鼓起筋肉疙瘩兒，像扮演紅燈記裡的李玉和浩亮，不如人家受看，差百十裡地，雙眼牛蛋樣大而紅，一跺腳哧溜一傢伙插進去了，刀子晃蕩幾下子，嘴裡不知咕濃鳥什麼，一拔刀，血如注咕嚕兩盆血，牛叫幾聲，伸腿沒氣了，接著剝皮成了血紅大光腚猴兒，開膛破腹，肉動攤，發出一股臭草味兒，心肝在盆裡也亂動，牛肚翻過洗淨，這牛就完了。
人家說肥城演馬莊的牛肉出名的好吃，平陰縣城有好幾家掛這個牌子的，也的確上口，餘香生齒，但吃牛肉時想到宰牛場面，心就發抖腿打合撒的厲害。
我姥娘家是安城鎮南聖井村，純山窩窩，小時光走姥娘家，從北向南走，路東有個老大的坑，坑裡和邊上殺了牛的爛牛糞堆成小山，血沫瞪眼的，臭氣燻天，成了狗貓的樂園，半夜裡夜貓子又哭又叫又笑，我嚇的蒙頭，姥爺說別怕呀！
現在殺牛不用繩子拉了，把牛牽出，悠然走著，一個大漢猛丁舉起大鐵炮錘使勁狠命照準鬥頭心子吭一傢伙砸下去，牛應聲而倒，腦漿崩裂，紅白相間流出來，叫人噁心；接著又扒皮開膛，忙活起來，一頭牛才出不到三百斤牛肉，要不恁貴？現在環保了，垃圾全運走了，莊裡還有幾家宰牛的，原來光李家何家的，現在有趙家大姓幾家，全發了，城裡有好幾座樓，說話啍啍的，腰大氣粗。符合常理，人家全家老少男女都會兩下子，牛身上多少骨頭多少筋什麼的都通透，怪文弱的女子敢上牛脖子裡捅刀子，更敢砸牛頭，容易叫人想到十年動亂的砸爛牛鬼蛇神走資派的牛頭狗頭。
現在城裡牛肉店裡掛牌子是聖家牛肉店，聖井改聖家了，還有南欒灣高家牛肉店，頭些年土管鄉建財政的臨時合同工一到年下就用摩託託大簍子給縣官人事等部門送牛肉牛鞭，居然送成了國家幹部鄉鎮長。管事的，搿著不疼的牙，公家款捨得，牛肉店見著鄉幹，用笑臉迎呀！
殺牛的人家人人健壯，紅光滿面。人家少數民族摔跤厲害，吃肉吃的呀！
我小時，大飢餓年代跟爺爺趕集，別人面黃肌瘦，唯牛肉攤狗肉攤上的人臉上流油，一個圓腚大臉的黑紅少婦袒胸裸露兩個肥碩的大奶子，兩個雙胞胎捧著吮吸。陽光照著藕瓜似的年畫胖娃子，她老頭子大口撕牛肉吃。我怕他兇相，聞到一股腥騷味兒，想吐。爺爺買了半斤肉擱荷葉裡，又讓老頭撕給我一點，沾了點光。那人呲了呲大黑牙，他亮膘裸胸，驃悍至極，黑而密的胸毛尖刻銳利。我怕傷著我了，現在一想到告密中傷圍攻謠言，我就想到那毛，那殺牛的刀，那錘！
呃，殺牛的事！
尹燕忠，中國散文學會會員，中國西部散文學會會員、山東省散文學會會員、濟南市作家協會會員。曾在《濟南日報》、《濟南時報》、《齊魯晚報..齊魯壹點》、《洛陽晚》、《泰山文化》、《大汶河》、《楚風》、作家出版社《國慶徵文選》等發表作品，在中國文化精英專刊上發表傳記，並多次獲獎。
2020、10、16上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