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泳的極限是天堂
——對「中國冰人」王剛義博士早逝的再思考
文/止木
4月28日，剛年過花甲的「中國冰人」和「南極勇士」王剛義博士走了！我在獲悉這一不幸消息後，經過反覆思考，於5月2日，也就是大家為王剛義博士送行的那一天，忍不住寫了一篇帖文：《生命的長度詮釋一切》。現在看來，還有一些話沒有說透，需要再作思考。
王剛義博士，原本是一名法學博士和大學法學教授，理應在法學領域多有專攻，多作建樹，卻劍走偏鋒，玩起了冬泳。而且王博士的冬泳，並不是我等一般人所玩的那種以健身、快樂乃至於延年益壽為宗旨的冬泳，而是「挑戰南極、挑戰極限」的冰泳，姑且稱之為極限冬泳。
王剛義博士的這種極限冬泳，按我的理解，就是把自己置身於一個嚴寒環境下水溫超低（通常是海水-1℃或略高一些）的近乎冰點的水域，以超長時間冬泳的方式進行極限挑戰，最終獲得「親歷親為」的極限體驗和「第一手」的極限數據，進而為他的「人體在低溫環境下的生存極限及拓展」課題研究提供佐證。
據不完整資料介紹，王剛義博士所用以極限挑戰的冬泳水域，不僅有大連的黃海，韓國的漢江，日本的北海道，而且還有南美洲的麥哲倫海峽和北大西洋中的鐵達尼號沉沒地等。其中大多屬於「死亡之地」，不僅海水高寒、超冷，而且人跡罕至。當然也正是這些令人生畏的海域，成就了他的「窮南溟，越北海，極地冰湖」的非凡之舉。
冬泳界通常把14℃作為冬泳的臨界水溫，並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即水溫10℃以下，1℃水溫遊1分鐘，總體上也就10或10來分鐘。這大體也就是科學和安全冬泳的極致所在。而王剛義博士在上述這些極冷的海域中作極限冬泳，一般用時都會保持或超過半小時，長的可達四、五十分鐘。2001年2月他在南極長城灣的一次極限冬泳，在水時長竟達到了51分42秒。
顯然，王剛義博士生前的這些超乎常人、超乎常規、超乎想像的極限冬泳，以其前所未有的特異行為及非凡事跡，極大地溫暖和徵服了一部分冬泳人和其他社會人士，也震撼了中外很多的新聞傳媒和相關機構。有關「中國冰人」、「南極勇士」等與極限冬泳有關的諸多光彩照人的頭銜便紛至沓來，不一而足。
然而，就是這樣一位高舉極限冬泳大旗的奇人、狂人和高端人士，王剛義博士自2000年（44歲左右）開始執著和痴迷於極限冬泳之後，一方面，不斷收穫到了多重絢麗耀眼的光環，如一團烈火，連續多年燃燒在那些狂熱追捧的人們的視野裡；另一方面，也為自己帶來了難以言說和飽受折磨的病痛，並因此而一度沉寂於世，直至不久前噩耗四布，撒手人寰，劃上生命的句號！
縱觀王剛義博士的一生，首先需要肯定的，當然是他對極限冬泳的執著、熱忱與精神。自打出「挑戰南極、挑戰極限」的口號或宣言以來，連續十多年時間裡，他就是冬泳界推崇極限冬泳人們的一根標杆、一面旗幟，是許多冬泳人的楷模和精神偶像。他的那種頑強拼搏、不懼死亡的精神，對全國乃至於世界的冬泳人，都應該有很大的激勵和鞭策意義。
其次，需要指出的是，他的「挑戰南極、挑戰極限」的口號與宣言，毋庸諱言也具有一定的盲目性與非理性，甚至不可行性。不僅他的年僅62歲而英年早逝的悲劇結局，給出了「蓋棺定論」，而且就通常的意義來說，所謂極限冬泳本身，就不應該成立。不管怎麼說，人在超低水溫中的生存極限，是無需用生命驗證的。只能創造記錄，卻不會無限持續。
再次，「朋友圈」內外的冬泳精英和媒體人，對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極限冬泳，不應該一味推崇，單向肯定。一個圈內具有一定影響的公號發表的悼念報導，甚至把王剛義博士的溘然離世，視為「死得其所，比泰山還重」。這種盲目拔高的不負責任的推崇言論，正是一個時期來導致王剛義博士生前不能自拔、不能轉身，終而走上絕路的重要推手。
我以為，作為體育健身項目，冬泳要想得到大眾的認可和良性發展，不僅要創造健康，創造快樂，而且更要創造生命的長度。王剛義博士若能通過極限冬泳，給我們展現了這些願景，則無疑是具有極大的說服力的。然而，事實卻是，這三點要素，他都沒有達到。尤其將生命長度定格於62歲這一點，更讓人悲從中來，惋嘆不已！試想，一個讓生命長度大打折扣的項目，怎麼會有明天？！
王剛義博士在生前的極限冬泳過程中，快樂幾何，因為屬於心理層面，這裡不好多作評說。據說每次挑戰完畢，都需要醫護搶救，可見除了強撐與煎熬，哪還有什麼快樂可言？而最終沒有活到正常人壽命則表明，他的每一次極限挑戰，都構成了對健康的無以康復的損害。雖然直至生命的最後一刻，似乎並未留下他對極限冬泳的正確反思，但事實已經無可辯駁地昭示：冬泳的極限是天堂！
當然，王剛義博士的極限冬泳，儘管理論上其實很難成立，實踐上其實很難斷行，但這種非理性的激情衝動行為及其不堪回首的悲劇後果，也確鑿無疑地向每一位冬泳人揭示了一個強有力的警示：人在超低水溫中的生存極限，充其量也就是30-50分鐘之間而已，不可能更長、更久。這應被視為王剛義博士用寶貴的健康和生命代價給出的可以載入史冊的「大數據」。
時代需要英雄，但英雄也需要理性，除非國家、民族所需，則一切非正常犧牲當屬於無謂。因極限冬泳而付出生命代價的王剛義博士，便是一面很好的鏡子。我們所有愛好冬泳的人們，都應該對照這面鏡子好好整理衣冠，好好理清思路，如無特殊需求，應堅決摒棄極限冬泳的理念與實踐，而這才是對「中國冰人」和「南極勇士」王剛義博士的最好的紀念！
（草於2018年5月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