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板橋詩歌藝術風格的形成,與其師承密切相關。這一點,晚清詞論家陳廷悼早就認識到了。他在其《白雨齋詞話》卷六之十五中論道「陸種園滿江紅……暴言竭辭,何無含蓄至此。板橋幼從種園學詞,故筆墨亦與之化。鄭板橋十六歲左右跟從陸種園讀書,學習作詞。陸種園的詞,或狀寫民俗風物,具有濃鬱的生活氣息,每多一種詼諧風趣或敘說對社翟民生的關切、憂慮,悲慨激楚。整體上表現出流暢明快、白描自然、情切意真的特點。
仁這種藝術風格很好地為鄭板橋所繼承並加以發展。嚴迪昌先生在《清詞史》中概括鄭板橋詞作的藝術風貌為兩點一是鋒銳辛辣,亦莊亦諧二是快筆放言,語淺情深。在總體上鄭板橋的詞重本色、重經世之意、重馳騁筆勢,並以其粗獷直率的力度美在當時的詞壇上起到了振聾發饋的開拓作用。」詩與詞同為抒情藝術,二者是相互貫通的。詞學上的風格面貌必然會影響到詩歌藝術風格。鄭板橋詞作所具有的審美特徵,同樣也為他的詩歌所具有。
前面章節的分析,可以說明鄭板橋的詩歌與詞作具有相同的風格特徵。更重要的是,鄭板橋從陸種園身上學到的不僅僅是詞學藝術,更多的是受到了陸種園的性情氣質與處世態度的深刻影響。據吳宏漠《陸仲遠先生詞稿序》介紹,陸種園為清初遺民詩人陸廷掄之子,因此他從小耳聞目睹的都是先朝遺逸。長大後,「負才氣,舉目皆莫能當其意。傲晚佯狂,脫略苛節,發口無匿情。……補博士弟子員,恆厭薄如贅沈。」
劉熙載《重修興化縣誌》記載「陸震,少負刁`氣,傲晚狂放,不為胡凝不謹。……震澹於名利,厭制藝,攻古文辭及行草書。貧而好飲,輒以筆質酒家,索書者出錢為贖筆。家無澹石儲,顧數急友難。」從陸種園的這些為人行徑,可以看到鄭板橋「狂怪」的影子。鄭板橋在性格氣質受到陸種園這種影響,對其詩歌風格特徵的形成有著很大的關係後面將展開加以討論。鄭板橋廣交天下通人名士,這些人在文化藝術上或性格氣質上或多或少給鄭板橋以影響,其中最為顯著的當數「揚州八怪」這個藝術群體中的同志友朋。
楊仁愷的《中國書畫》中說「揚州八怪在藝術上各有不同的面貌和獨特成就,但亦有很多相同之處。首先八人都有相近的生活體驗和思想感情,……他們憤滋官場的腐敗,比較了解民間的疾苦,對炎涼世態深有體會,為此開成了孤傲不羈的性格,行為狂放怪僻,常常藉畫抒寫不平之氣。其次,他們在藝術上都重視個性的發揮,力求創新在形神關係方面強調寫神,注意詩書畫的有機結合,還以書法的筆意入畫。因此,八家作品都具有較深刻的思想、鮮明的個性、耐人尋味的筆墨情趣和清新狂放的藝術格調。川」,說明「揚州八怪」各成員在藝術觀念和性格氣質上的相互影響。例如,「八怪」中的金農,鄭板橋與之在藝術和性情上十分契合,兩人相互學習、相互影響。
金農曾在《冬心先生雜畫題記》中說「吾友興化鄭板橋進士,擅寫疏草瘦箏,頗得蕭爽之趣。予間寫此,亦其流派也。設有人相較吾兩人畫品,終遜其有林下風度耳。川」引認為自己畫竹是鄭板橋一派的流響,並承認自己的作品要遜色於鄭板橋之畫,對鄭板橋的推崇可謂溢於言表。而鄭板橋對金農的為人及藝術造詣也十分欽佩,金農曾有《七夕詩》,鄭板橋評曰「賜示《七夕詩》,可謂詞嚴義正,脫盡唐人案臼,不似唐人作一派裹押語也。」川對其自出新意、重農思想大加讚賞。由此可見,鄭板橋的藝術觀念及其性格特徵的形成與友人的影響是分不開的。
如果說上述人物造成了鄭板橋狂放孤傲的性格,以至影響了鄭板橋詩歌痛快沉著、放筆直言的風格特點的形成。那麼,鄭板橋從小受到的家庭背景的影響,則形成了他性格內行醇謹的一面。鄭板橋出身於一個書香門第,曾祖父鄭新萬,是明末秀刁祖父鄭堤,曾在縣學做過小官。而鄭板橋的父親鄭立庵對鄭板橋的影響最大,鄭板橋在《板橋自敘》中說「父立庵先生,以文章品行為士先。教授生徒數一百輩,皆成就。板橋幼隨其父學,無他師也。」仁川立庵先生是清朝凜生,一生以設館授徒為業。從鄭板橋的介紹來看,鄭立庵先生乃是一位洛守儒教傳統的淳儒。鄭板橋從小就隨父讀書,因此,在思想性格上不可避免地要受到儒家思想的深刻影響,「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成為鄭板橋人生的目標和生命軌跡。這樣,一方面促使他形成了「端人品、厲風教」的文學價值觀另一方面,則使他的詩歌大量反映社會現實,表達民生痛癢,從而形成了鄭板橋詩歌強烈的「經世」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