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書按:
在很多人看完這篇文章準備破口大罵前,做書提醒各位,我們願意一字不改地轉發這篇文章,因為其中提到的問題,確實是大問題。作者的觀點只是一家之言,但很有討論的價值。
看完文章,做書也想問幾句。第一,學校可以針對學生優勢區別教育,但是否有權力用龍、馬、虎這些極具評價色彩的名詞來區分孩子?第二,文中舉例提到給中小學生生安排的文學作品,很多是絞殺封建文化的武器,孩子是否有能力承受?老師是否做好篩選內容和輔導閱讀的工作?教育到底是教孩子讀書,還是逼孩子瞎讀書?第三,家長不惜傾家蕩產把孩子送進名校,到底是為孩子,還是在搞投資?
如果作者的觀點惹您不舒服,請說出你的看法。我們特別歡迎理性討論或揭露更多問題現象。我們或許觀點不同,但目的相同——不要讓教育禍害孩子。
01
龍班、虎班、馬班,是真事兒,是清華附中剛開學的初一年級的分班布局。
是我們所認識的該校初一學生的家長說的。——龍班是兩年後一定能上清華附中高中的(基本上就是奧數尖子),虎班是不一定在中考能考上本校高中的,馬班裡面則都是特長生。
「草泥馬班」當然是沒有的。這表明的是我本人的鮮明態度。——確實,龍班虎班馬班我們都不想讓孩子上——我真心覺得,上了,不僅生不如死,而且也就此把孩子毀了。當然,我們也不在清華附中。
是的,我就是不折不扣的站著說話不嫌腰疼。而且,我這觀點無論多麼真心,也是個人觀點,十分離經叛道和小眾,僅供您批判性閱讀。
02
長話短說,說說我所聽來的到底有多荒唐吧。不說考試、分班、半夜寫作業,不說在學而思的補鈣保肝,這些當然都不在話下。說點兒讓我覺得匪夷所思的。主要是語文方面。
我們的教育改革永遠是想一出是一出的政績工程,一茬茬的孩子都永遠是犧牲品。據說,現在的中小學整體政策是突然之間十分重視語文了。而且是要突出中華民族自己的文學,少看外國的。(我估計那些賣《窗邊的小豆豆》、《夏洛的網》、《誰殺死了知更鳥》的成功的出版商書商們是有些失落的。當然,書都是外國好書,書商也很無辜。)
所以,那些靠死磕奧數才進了清華附中的奧數尖子,現在轉產於貌似高大上的文學「reading」了。
政策與科學,往往就這樣成為了反義詞。
這初一剛開學,語文老師讓他們讀巴金的《家》、《春》、《秋》。那媽媽說他們兒子本來挺天真無邪的,自從國慶前讀了巴金的《家》《春》《秋》之後,就不讓媽媽抱和親了……我懂——難道應該讓初一的13歲的人,組織起來集體去讀大哥覺新和梅表姐的戀情,覺慧和丫頭鳴鳳的戀情嗎?人家有的還沒到青春期,有的已經發育了,女生和男生的大致的心理成熟狀態也各不相同,讀到這些,簡直是幹擾成長流程的精神荷爾蒙呀。還有那麼多復複雜雜的東西,實在搞不懂。
更匪夷所思的,是讓他們讀楊絳的《洗澡》。這麼重口味的文革政治和成年人的心思、醜惡、無助、自保,大學生尚且不一定能領略一半,讓13歲的人去讀,為什麼?
還讓讀魯迅的《朝花夕拾》,做關於魯迅生平等等的比較詳盡的研究,3000字。那孩子忙了整個國慶黃金周……魯迅的《朝花夕拾》是太好的好東西,但不應該是這個教學法。《朝花夕拾》是很深奧的,我是教文學的大學教師,40多歲了,還常讀常新,覺得深不可測。
魯迅先生《朝花夕拾》那裡面對於戕害兒童,對於老師們現在其實正在彰顯的民族劣根性,是深惡痛絕的。我覺得魯迅如果知道清華附中的語文老師讓13歲的學生幹這個,非得發出「最黑,最黑,最黑的咒文」不可。(這是魯迅先生在《朝花夕拾·二十四孝圖》裡面的原話。)
我不知道這樣的語文老師多大歲數?五、六十歲?三、四十歲?年輕的海歸碩博或985碩博?——不管你哪個年齡段,怎樣的知識結構,出於怎樣的動機,只要是不尊重基本的人類教育科學準則,就是作孽。
把巴金、魯迅、楊絳都死磕、研究了,以後考上大學中文系、文學院,還有啥好幹的?——我是從作為國民教育服務的語文教學層面而言的。至於私底下,您從七歲就自發地愛看《紅樓夢》,文學天賦很高,也沒什麼不好的。但不論七歲還是七十歲,您所愛好的文學閱讀,仍然屬於娛樂閒暇的私人行為。
我所反對的,是把原本屬於私人自由閱讀的行為,整體地納入中小學階段的教育機制。簡而言之,成為國慶黃金周閱讀《朝花夕拾》並寫出3000字研究報告,並且有一個權威人士即語文老師在那裡行使著打分、指手畫腳的權力,如同58年大躍進的「放衛星」時候的詩歌運動一樣。設身處地,13歲的您,面對《朝花夕拾》,還會讀出私人閱讀的樂趣嗎?這簡直是「寓禁於毀」了。
03
批評完了老師,再批評一些家長。那個孩子的媽媽為了配合教育政策向語文的傾斜,讓兒子把四大古典名著,就是《紅樓夢》、《水滸傳》那些,都看了。
孩子說看不懂。媽媽說:「你不需要看懂,你只需要把人物和情節都搞定,做題的時候能答對就行了。」(所以你也就可以理解了,為什麼各種名著導讀和「知乎」特別繁榮。
最可憐的孩子不是撂挑子不幹的「壞學生」,而是老老實實、相信家長、老師、教材的好學生。面對自己搞不定的成年人名著,不會像我這個搞文學的成年人知道13歲的人搞不定很正常,甚至不應該搞定。孩子會覺得是自己不好,做錯了,流淚、內疚。
少年兒童是處於絕對弱者的位置上,時刻有可能受到來自我們大人的有意無意的打著各種名義的侵害。這些侵害是最缺德最操蛋的事情。
五四那一代的先進人物曾經「發現」了兒童,但後來很多中國人又把這個給忘了。我相信魯迅先生也是站在我的立場上,對那些導致孩子痛苦無助的老師家長,發出「最黑,最黑,最黑的咒文」。(是的,「最黑」一詞,魯迅先生重複用了三次。我也記得90年代初的時候我作為北大中文系本科生在錢理群老師的中國現代文學史課上,聽錢老師朗讀過個段落,強調過這個修辭。)
不科學的就是不科學,就是害人。我們的空氣是汙染的。上等人買或租北京海澱區的最牛B的學區房,以能上那些「牛校」為無上榮光、面子,似乎獲得了「優質教育資源」,孩子的未來有保障了。但我則覺得完全沒有意義。
我小時候當年的死記硬背,都比今天的教育改革的危害要少。
落後些的學校的毒害,反而比那些「優質教育資源」的毒性還少點兒。這是我的真實想法。——你躲不過霧霾,你努力當人上人,用金錢和房子、地位,換來了銀河系裡面最昂貴的教育資源,得到的,卻是同比於霧霾、地溝油的同樣甚至是更慘重的災情。
難道不是嗎?
所謂不要輸在起跑線上,大家一窩蜂拋金錢撒熱血,然後的結果,不亞於大家同時悲劇的鐵達尼號,而且是哭著喊著搶著才買到船票的。(其實理性地想一想:幾年後老齡化社會趨勢會逐漸明朗,越往後適齡的潛在大學生人數會越少,大學搶人還來不及呢。賣方現在也只得十分高調地忽悠,奮力一博了……)
所以我才說,龍班虎班我們都不屑。我們要上草泥馬班。只有這樣才毒性最少,吃虧最少,人沒有被毀。
魯迅先生第一篇白話文小說,也是五四新文化運動第一篇白話小說的《狂人日記》,最後一句「救救孩子!」——今天仍然任重道遠。這是我們民族真正的大事。個人觀點:建議那些「優質教育資源」的從業者好好思考一下。
另外作為家長,即使沒有思路、勇氣來救自己的孩子,也不要以各種名義,主動地把自己的孩子往各種火坑裡面推。
(文章圖片均來自電影《放牛班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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