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黨建智庫研究員丨黃曦 李育蒙
廣東以全國罕見的力度，持續大力推進縣鄉人大工作。1月25日，廣東省人大常委會主任李玉妹在省十三屆人大四次會議作常委會工作報告時指出：經過三年多的共同努力，縣鄉人大組織建設明顯加強，陣地建設實現全覆蓋，職能作用較好發揮，履職更加規範充實，制度保障全面強化。
「代表代表，散會就了」「一個印章子，一個老頭子」「工作經常『撂荒』，幹部處於『配角』」……縣鄉人大是地方國家權力機關的「最後一公裡」，然而由於機構設置、人員編制、硬體設施等方面存在明顯短板，縣鄉人大長期以來「無存在感、無壓力感、無獲得感」的問題突出，嚴重製約基層人大作用發揮。
2017年8月，廣東省人大常委會辦公廳聯合省委組織部、省編辦、省財政廳和省人社廳制定《關於大力推進縣鄉人大工作和建設的若干意見》（以下簡稱《若干意見》），明確提出縣鄉人大工作十個方面的舉措和規範，並連續三年為縣鄉人大工作制定專門指導意見，從規範化建設到深化推進、總結提高，一年一主題、一步一腳印，讓縣鄉人大逐步走向基層社會治理「前臺」，走出一條從破冰到豐收的廣東路徑。
鄉鎮人大代表聯絡站成為基層選民群眾的「會客廳」。
走進冬日的汕尾陸豐市甲西鎮博社村，上學的學生們熙熙攘攘、村民們在田間辛勤勞作、老人們聚在祠堂閒話家常……這裡的一切都與其他粵東農村沒有區別。
但外界不少人還是會把這裡同7年多前那場驚心動魄的「雷霆掃毒」行動聯繫在一起。陸豐的甲子、甲西、甲東這三甲地區，當時是製販毒的重災區，熱播影視劇的不少劇情，都能在這裡找到「原型」。
「雷霆掃毒」吹響了陸豐禁毒的攻堅號角。經過多年努力，2018年12月20日，國家禁毒委正式宣布陸豐禁毒重點整治「摘帽」。昔日水不能喝、田不能種、人人敬而遠之的三甲地區，如今已變得煥然一新，正努力打造「美麗鄉村示範村」。
「每個月我和其他人大代表們，都會定期走訪各自聯繫的吸毒社戒社康人員，給他們講政策、樹信心。」甲子鎮瀛南派出所民警李斯達，同時也是該鎮基層人大代表，演繹著與民警工作不一樣的人大代表角色。
甲子鎮人大主席唐本利介紹，2020年甲子鎮依託人大代表聯絡站，推動22名登記在冊社戒社康人員與轄區人大代表組成結對幫扶，制定幫扶「四個一」工作措施，堅定社戒社康人員生活信心，引導其走正道、幹實事，並協調政府職能部門解決生活實際困難，用履職行動詮釋「人民選我當代表，我當代表為人民」的莊嚴承諾。
「當我以人大代表的身份走入吸毒人員家庭時，能感受到他們看我的眼神也隨之改變。我們不是警察與幫教對象的關係，而是人民代表與人民群眾的關係。」李斯達告訴《南方》雜誌記者。
為落實汕尾市委、陸豐市委提出創建全國禁毒示範城市的部署，2020年8月至12月，陸豐市人大常委會牽頭，各鎮人大共同參與，全市共開展「創建全國禁毒示範城市—『我參與、我帶頭、尊法規、做表率』人大代表作承諾」活動23場，三級人大代表在禁毒示範創建中亮出代表身份，發出「人大聲音」。
陸豐市上英鎮開展人大代表作承諾禁毒宣誓活動。
在甲子鎮黨委書記陳宏棟看來，縣鄉人大工作的進步，是實實在在的、看得見摸得著的。「人大代表說話，群眾更認可其公平性，更有說服力。群眾的訴求也可以通過人大代表更快速反饋到黨委政府，讓我們更好地了解群眾呼聲，解決實際困難。」陳宏棟說。
然而在2017年以前，許多地方的基層人大卻「看不見、摸不著」。廣東省人大常委會辦公廳綜合處（縣鄉人大工作處）有關負責人告訴《南方》雜誌記者，據2017年調研顯示，當時廣東有37%縣級人大機關工作人員在15人以下，近一半縣（市、區）未設置街道人大工委，全省僅有29個鄉鎮單獨設立人大辦，且近三分之二無專職工作人員。工作力量薄弱，工作經費不足，基層人大代表也難以發揮自身作用。
破解堅冰，必須用力。2017年以來，廣東省人大常委會主任李玉妹主持召開了9場加強縣鄉人大工作的專題會議，每年常委會工作報告都對推進縣鄉人大工作作總結、提要求，每逢全省人大交流會議都作專門部署，要求齊心協力打開縣鄉人大工作新局面，自上而下為縣鄉人大工作提供堅強保障。
組織建設是其中一篇大文章。陸豐市人大常委會有關負責人告訴記者，以2019年機構改革為契機，至今，陸豐市鄉鎮人大已經全部配齊專職人大主席、副主席以及工作人員。
來自廣東省人大的數據顯示，2017年以來，全省122個縣級人大共增設專門委員會和工委209個，增加縣級人大機關編制400多個。目前，全省鄉鎮全部單獨設立人大辦，並配備專職工作人員。省人大常委會推動省財政從2018年起連續3年對欠發達地區990個鄉鎮人大提供經費支持，每個鄉鎮財政補助30萬元，總共補助8.91億元，為保障基層人大代表積極履職、有職有為提供重要的物質基礎。
幾年下來，陸豐市西南鎮人大主席林華利感覺，代表們主動發揮作用的意願和能力明顯加強，人大工作真正成為基層政權的重要組成部分。「鎮人大有了足以開展活動的人員和機構，有利於基層人大代表進一步發揮出依法行政監督員、社情民意聯絡員、矛盾糾紛調解員和社會責任擔當員這『四員』作用。」
縣鄉人大工作感受春暖花開的溫暖，人大代表不再是「虛職」「閒職」。2020年，西南鎮人大在黨委支持下，以該鎮機關工作為監督對象，人大代表為主體，對鎮各機關企事業單位共27個部門開展工作滿意度評議，對評議結果為「一般」和「不滿意」等次的單位要求其進行整改。「在人大代表的監督下，機關作風有了明顯改善。」林華利說。
陸豐市人大常委會組織開展人大代表作承諾活動。
1922年7月，在海陸豐這片革命的熱土上，彭湃和另外5位農民組成全國第一個農民協會，震驚全國。
當時，海陸豐地區組織的農民協會實行民主選舉，由全村村民直接選舉產生協會領導成員並選舉上一級農民代表大會代表。因其民主形式與人民屬性，有的學者把農民協會稱作人民代表大會制度的雛形。
90多年後，黨的十九屆四中全會明確強調，人民代表大會制度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的重要組成部分，是支撐中國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的根本政治制度，集中體現了我們國家制度和治理體系的優勢。
黨中央高屋建瓴謀劃制度和治理體系，廣東未雨綢繆夯實制度之基。《若干意見》明確提出，縣級人大會議每年至少舉行1次，鄉鎮人大會議一般每年舉行2次，在強化縣鄉人大工作的制度之治上邁出第一步。
「大家普遍感到省人大『縣鄉人大工作十條』的推進力度前所未有，落實剛性前所未有，都稱它是『金十條』。」陸豐市上英鎮人大主席施貴堅認為，自「金十條」實施以來，縣鄉人大會議頻率增加，鎮人大代表在休會期間還會和政府工作人員共同深入基層，針對打造乾淨整潔村、美麗宜居村、特色精品村等工作開展調研、評議，助力基層治理。
此外，《若干意見》還要求，地方各級黨委每年要聽取1~2次人大工作匯報，每屆至少召開1次人大工作會議。西南鎮黨委書記劉思坤說：「人大工作與黨委工作同頻共振、同向發力，緊盯『關鍵小事』，解決『民生大事』。」
除「金十條」以外，省人大還分門別類，通過修改選舉辦法、代表法實施辦法和各級人大常委會討論決定重大事項，分別制定鄉鎮、街道人大工作條例等，一項一項地把基層人大的工作制度和工作規範建立起來。
而在陸豐，基層人大還進一步強化自主性規範。如西南鎮人大還制定實施「雙聯」制度，要求每名人大主席團成員至少聯繫2~3名代表，每名代表至少聯繫5~10名選民，每季度至少走訪一遍。
走訪密切了，心就在一起。「螺河飲用水源地汙水處理池建設、自來水量少、公路交通不便等系列問題，都在走訪和調研中得出解決方案、推進工作進度。」林華利說。
當制度的剛性轉化為治理的柔性，人大工作「最後一公裡」就轉化為聯繫群眾的「最初一公裡」。基層人大工作的規範開展，實現了黨對縣鄉人大工作領導的具體化、制度化、規範化，更好體現出人民當家作主的社會主義民主本質核心。
陸豐市碣石鎮人大代表視察調研重點項目建設進展。
12月仍是南粵豐收之季，行走在縣鄉之間，更能讓人感受到人民至上理念在縣鄉人大工作中的生動演繹。
走進西南鎮人大代表聯絡站，辦公桌、信息化平臺、規範化制度公示等一應俱全。正巧一名群眾到此反映問題，他向《南方》雜誌記者豎起大拇指：「人大代表聯絡站設施齊全、大門敞開，人大代表輪流接訪，與大家拉家常、談心事、講政策，隆隆金（汕尾方言，表示讚美）！」
陸豐市甲子鎮人大代表中心聯絡站制度。
人大代表聯絡站，在不少鄉鎮已成為「網紅打卡點」。以陸豐市為例，該市人大圍繞站點建設標準化、平臺搭建信息化、組織管理常態化、代表活動規範化、作用發揮示範化、群眾評價好等六個方面，打造五星級人大代表聯絡站。目前全市共建設鎮街級代表中心聯絡站20個、村居代表聯絡站110個，2020年全市各級聯絡站共接待選民群眾1833人次，推動解決問題276件。
此外，省人大從2019年起在縣鄉兩級人大廣泛鋪開民生實事項目代表票決制度。2020年，共有815個縣鄉人大票決出3859項實施項目交由政府實施。民生實事票決制度，成為推動民生實事更貼民意、更好落地的重要制度創新，人大代表以實際行動做好人民利益的忠實代言人。
而當《南方》雜誌記者邁開步伐，走入田間地頭，另一番景象則更引人注目。
「現在正是紅薯收穫季節，地裡二三十名村民來勞動是常態。」河西鎮人大代表、臥龍村黨支部書記曾振嵩指著身後的承包地向記者介紹。幾年前，這裡還是一片荒地，他帶領村民們進行荒地復耕工作，不僅提高了村裡的平均收入，還為貧困戶等提供了勞動崗位，助力脫貧攻堅。
這樣的情景在陸豐已經成為常態。圍繞縣鄉人大工作年和脫貧攻堅、鄉村振興兩大重點任務，陸豐各鎮人大廣泛動員人大代表開展主題活動，把代表工作和脫貧奔康結合起來。
這樣的行動在廣東已經結出成果。廣東持續大力推進縣鄉人大工作和建設，一系列創新舉措初顯成效。人民至上，在田間地頭、街角巷裡演奏出一曲曲動人的旋律、化作一個個幸福的笑容。
陸豐鄉鎮人大代表開展人居環境測評活動。
廣東出臺「縣鄉人大工作十條」「推進縣鄉人大工作年」等指導意見，高頻次召開加強縣鄉人大工作專題會議，推進縣鄉人大工作的舉措和力度，在全國範圍內實屬罕見。
縣鄉一級是社會治理的基礎單元。群眾通過選舉基層人大代表，不僅是人民行使國家權力的重要表現，更可以在反映民意、集中民智、協調處理化解矛盾等問題上成為新時代良法善治的關鍵機制。增強縣鄉人大在基層治理中的角色參與和話語權，幫助縣鄉人大代表更好地履職，能更好地夯實民意基礎，發揮人民代表大會制度的優越性，同時也是構建共建共治共享社會治理新格局的應有之義。
2020年，廣東全省鎮（街）人大代表中心聯絡站收集意見建議52741件，推動解決問題43854個。這些問題的解決和民生項目的實施，使人民切切實實感受到了權力機關在基層的作用，也極大化解了基層的矛盾和怨氣。說到底，社會治理本質上也是一種公共服務，只有符合人民的需求，才能達到最理想的效果。
在加強縣鄉人大工作過程中，廣東還創造性運用了一些適合當下情勢的創新舉措，為國家治理現代化探索「廣東智慧」。比如民生實事項目代表票決制，民意評價較高，從制度設計上解決了人民群眾如何行使對基層治理事項的決定權、監督權的核心問題，從根本上體現出人民至上的執政理念。
人大機關參與基層社會治理，不僅「眾人拾柴火焰高」，更是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必由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