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臨床教學中,關於收費,是設置學習中必不可少的一項內容。但實際督導過程中卻可以發現,關於收費方面的困難,幾乎會出現在每個案例報告者初學階段,大部分人都不敢收費。這裡面既有對諮詢收費意義的探索尚不夠深入,也與諮詢師自已對於處理衝突的能力、自戀修通程度、分析性頭腦的建立水平有關,還與來訪者投射到「收費」這件事上的心理意義有關。
心理諮詢中「收費」所代表的意義,遠遠超過錢本身的意義,諮詢師能否堅定的保護收費設置,也直接影響到諮詢探索的深入度。
心理諮詢師是如何「定價」的?
心理諮詢師定價的標準最主要的兩個參考指標:一個是市場整體收費水平;一個是諮詢師自己保證比較滿意的生活所需要的收入水平,這並不是因為自私,而是因為如果諮詢師自己處於嚴重的經濟壓力之下,很容易失去情感抱持功能,最終損害到來訪者的利益。
諮詢師收費不建議過低或過高,因為與市場的整體收費水平相比,過高或是過低對諮詢過程都有可能產生一些破壞性的影響。
首先,諮詢師收費的整體水平是受市場調控的,一個真正專業的諮詢師成長起來,成本巨大,但是如果要保證比較滿意的工作效果,一個諮詢師一輩子能工作的時數非常有限,這就決定了,如果不是國家福利性的心理諮詢,心理諮詢市場不會是普通的大眾消費,但實際上,心理諮詢的最大需求量恰好又是存在於普通消費人群,這就會導致來訪者高需求與低承受力之間的衝突,而這部分衝突必然會投射到諮訪關係中去,由諮詢師來承受這部分壓力。恰是這個壓力的存在,會導致諮詢師在收費設置上的困難。
諮詢師只要收費,就必然存在諮訪雙方利益上的衝突,這又和購買有形的物品不一樣,買一棵大白菜花錢不多但拿在手裡沉甸甸的,這是有確定感、可控感的、讓人踏實的。但是心理諮詢的過程幾百上千上萬塊錢花出去,短時間內啥也見不到,隨著諮詢開始有進展了,見到的又都是痛苦的東西,體驗的又是艱難的過程。這對雙方的信任能力都是極大的考驗。
所以對諮詢師來講,如果你自己都沒有經歷過那個逐漸改變、逐漸修復、逐漸穿越痛苦,最終將創傷轉變為資源的過程,你如何有信心去與你的來訪者一起穿越這個過程呢?如果你自己不曾花掉這筆錢之後讓自己真正從中受益,那你大概率也不會真的有定力去面對來訪者對於你收費的攻擊。
作為諮詢師,你哪怕只收一分錢,你也早晚會面臨著要去面對來訪者因為被收費而被喚醒的憤怒,因為你只要收費,就意味著你們是工作關係,而不是養育關係;就意味著你是獨立於他的,而他不能絕對的佔據你;就意味著你也是有需要的普通人而不是他所渴望的理想化養育者。
而這些都是他的困難,如果他沒有這些困難,他不需要來找你這個諮詢師,如果他來找你,你就必須去面對這些,因為是你決定要幫助他的,你能幫助他的途徑,只能是你們一起去經歷這些衝突過程,而你還要讓自己在衝突中活下來,你活下來,他才有機會體驗到他幻想中的那些無法忍受的東西,其實並不是他幻想的那麼可怕,他才能不再那麼迴避面對生命的真實。這也是你需要從你的分析師那裡真正感受過才能在情感中確定下來的。
作為諮詢師,我不敢收費怎麼辦?
如果你是一個受訓充分的諮詢師,你不收費或收費非常低,那你就要好好想想,是什麼支持你這樣做?那大概率是你的全能自戀在作祟,或者是你自己對衝突的恐懼在起作用。不收費、太低收費後面往往是在保護諮詢師的感受,在破壞的是來訪者去承認現實,對承擔自己成人責任的嘗試,也在阻礙著來訪者去面對衝突性體驗的機會,也在剝削著來訪者的自戀。
當然,諮詢師太高的收費依然有可能是全能自戀的驅動,在諮詢師內心將高收費與高認可度等同起來,這其實就已經喪失了諮詢師該有的現實感。
如果諮詢師降低收費標準,對於諮詢過程的破壞性還有可能在於:
來訪者方面
來訪者因為費用降低的內疚而不敢表達某些憤怒、攻擊性的情感,導致諮詢過程可能進入表面上和和氣氣,實際上一直在迴避面對關係中的衝突性的過程;或者因為費用太低,不能對來訪者構成現實性壓力,也就降低了改變的動力;或者縱容來訪者共生性的幻想,使他沉浸於不必分離的幻想無法自拔,等等。
來訪者的內在衝突,是無法在迴避中獲得修通的,所以這個表面上的「你好我好」,背後真正的狀況是「你害怕我也害怕,你無力我也無力」,這樣的狀態其實才是光收錢,不幹活的狀態。
諮詢師方面
從諮詢師的角度來說,諮詢師只不過一個有著各種欲望的俗人,從事著一種助人的職業,助人並不是說是如上帝般拯救世界的救世主,而是靠自己的專業受訓得來的能力提供對他人的幫助,從而掙錢養活自己,本質上與醫生、教師,甚至街邊賣菜的沒啥區別。
所以,當一個諮詢師收費太低的時候,一個潛在的風險是,諮詢師在潛意識中可能會放棄承受來訪者的破壞性,尤其是對於與人格嚴重破損的來訪一起工作的諮詢師,用錢來補償諮詢師情感中的巨大的付出實際上是最明晰最安全的方式,而且雙方是可以把錢放到桌面上談的,如果諮詢師降低了收費,但是在情感中非常厭煩來訪者,或者感覺被控制和剝削,那實際上整個諮詢過程都會遭受到破壞。
這就像是市場上幾十塊錢一斤的肉,你幾塊錢就買回來了,裡面的貓膩可能你發現不了,但這樣的事情,一定不那麼「便宜」。這也是為什麼前輩們會建議對人格嚴重病理性的來訪者要實行高收費的原因,這樣的收費在本質上還是在保護來訪者的利益,因為在不可量化的情感中對來訪者的放棄,比收取更多的可量化的錢對一個人的傷害會更大。
所以,一個諮詢師能夠收取讓自己滿意的費用,而不是簡單的降低費用,實際上也是諮詢師臨床定力的表達。當一個諮詢師能夠在內心中清晰的建立起界限感,能夠深入的理解真正的尊重是「信任彼此各自能為自己的責任和需要負責時」時,他在保護收費設置上就會更加有能力。
收費越高代表諮詢師能力越強嗎?
那是不是更高收費就代表著諮詢師底氣更足,更有能力保護諮詢過程呢?當然不是。
有一部分諮詢師提高收費標準是因為他們想減少工作量,也有人通過提高收費來篩選自己喜歡與之一起工作的某個類型的人,還有一些人提高收費標準完全是生活壓力的影響。當然,最糟糕的情況就是完全基於病理性自戀。
諮詢師太高收費必然也要面臨市場的考驗,所謂「德不配位」,最終也會被市場所淘汰,這也是諮詢師提高收費的風險之一。即便是沒有市場的考驗,如果一個諮詢師的收費標準大大高出了市場基本水準,也就意味著他將面臨關係中信任能力的考驗,過高的收費必然帶來過高的期待,這也意味著諮詢師將更大可能被投射為理想化客體,也更多將面對理想化破滅後的憤怒與攻擊。過高的收費還可能會涉及到諮詢師尚未修通的個人情節:貪婪、剝削、對關係的潛意識破壞、超我的缺失、全能自戀,等等。
不管你的收費過高還是過低,最重要的並不是馬上找一個答案:什麼數目最合適。而是需要去探索自己對於錢的態度:我需要的收入是怎麼樣的?如果我收得太高或者太低,背後是怎樣的動力在推動?錢之於我的意義都是什麼?我多大程度上做好了準備去面對這份工作中將要經歷的衝突、失望、無助,以及聯結、溫暖、感恩、喜悅..
每個人的收費標準其實是個性化的,但是如果你對自己了解的越多,你的臨床積累越豐富,你就越有能力去理解錢在諮詢過程中的重要價值,那時候你制定自己的諮詢價格時會越輕鬆和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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