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震後的新疆伽師—巴楚:放下悲痛重新開始

2020-12-16 東方網

2月26日,「2·24」地震後的第三天,晨報記者踏上了地震災區的土地。在災區一天的奔波中,記者發現當地群眾已從兩天前的驚嚇中逐漸恢復平靜,瓊庫爾恰克鄉鄉政府所在地前小吃攤熱鬧的情景似乎看不出這裡剛剛經受過一次劫難。

晚上8時30分左右,就當記者在瓊庫爾恰克鄉派出所內趕寫稿件時,腳下的大地突然又是一陣輕微晃動,記者和其他人趕快跑到屋外暫時躲避。當地一位人士估計,這次輕微地震震級可能有四級左右。在隨後的寫稿過程中寫字檯仍然不時晃動,但總體而言,晨報記者在「2·24」地震震中區域度過了還算平靜的一天。

●目擊震後巴楚

老伴哭喊著從廢墟裡爬出

26日早上6時45分左右,記者冒著夜色趕赴受災最嚴重的巴楚縣。車行3個多小時後,視野中倒塌的房屋多了起來,恐怖的大地顫動,把農舍撕得七零八碎,有的房屋漏出一個黑洞洞的大窟窿,牢牢攫住人心。而到了瓊庫爾恰克鄉鄉政府所在地,眼前的景象更是讓人後怕不已。在一條街道上,臨街的房屋塌了一半,瓦墜梁傾,電線被斷壁拉倒,鐵門扭曲變形。眼前的一切,在默默訴說著兩天前那個早晨發生的可怕顫動。從鄉政府所在地往伽師縣方向一路走去,幾乎看不到一幢完好的房屋。房屋變成了瓦礫,村落變成廢墟,就是最好的寫照。

在「2·24」地震中,瓊庫爾恰克鄉正好處於震中,而該鄉十八大隊的損失相當慘重,村舍幾乎被夷為平地。記者找到了該大隊隊長———54歲的達吾提少吾提。強震奪去了他五位親人。

「24日早上,我8點左右就起床,餵好牛羊後,我去村支書家開了會。開完會回來的路上,地震就突然發生了。」老人依然清晰地記得那天發生的一切。地震發生的瞬間,達吾提少吾提被強烈的震動猛地摔在了地上,他只聽到一陣像拖拉機響的聲音,眼前卻什麼也看不到了,接著失去了知覺。十多分鐘後,等他醒過來時,周圍的房舍已全部倒塌。他當時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快回家,看看親人們怎麼樣了。

趕到家後見到的一幕讓老人一直難以忘懷:老伴哭喊著從廢墟裡面爬了出來,接著他20多歲的大兒子也爬了出來。但奇蹟沒有繼續發生———2個子女、2個孫子以及兒媳婦,都被埋在了廢墟下面。講到這裡,老人痛苦地用手捂起了眼睛:「吃早飯時還是一大家子,但……轉眼間……5個人就走了……」

達吾提少吾提的老伴隨後因傷住進了醫院,可兩天來老人都沒有去看望過老伴。不為別的,村裡大事小事,全得要他這個隊長去張羅。十八大隊一共有180戶人家673口人,這次地震奪去了村莊裡36條生命。

在烏斯談坦村,26歲的村民吐遜江家的土木結構房屋已倒向院外,畜廄的牆壁全塌了,羊群在「咩咩」直叫。地震奪去了吐遜江的母親、媳婦和弟弟的生命。記者剛看到吐遜江時,他還很鎮定,強忍著悲痛敘述著地震時的經歷,但當他從懷裡掏出父親的照片給記者看時,眼淚再也控制不住奪眶而出。當記者準備離開時,吐遜江從家裡拿來了母親的照片,還有他和媳婦的結婚照,小夥子將照片捧在胸前,仰頭哭號,哭聲迴蕩在白色穿天楊叢中。

震區尚未發現疫情飲用水源堪憂穿行在震區的鄉間小路,除了滿目可見的斷壁殘垣,另一幅情景是許多都市人無法想像的:在地震中受傷的群眾正蹲在路邊,軍醫悉心為他們包紮、敷藥。26日上午記者一行剛從一個村子採訪出來,就看到兩輛軍用醫療車停在路邊。走近一看,原來一個十多歲的小男孩手指被壓傷,已經化膿,一位軍醫正在給他擦洗傷口。小男孩旁邊站著一位漢子,他在地震中骨折,恰好碰到軍醫巡醫,便趕來尋醫問藥。

為這兩位村民看好病,記者隨著軍醫來到附近一個小村莊,村裡的房子已全部倒塌,碎土撒滿一地。再走幾步到了一個驢圈旁,記者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就在離驢圈幾步遠的地方,竟睡著一位維吾爾族婦女,她也在地震中受了輕傷,動彈不得。一位軍醫告訴記者,震後重傷的群眾都已送到醫院醫治,但因受傷人員較多,大多數的輕傷群眾則留在了村裡。

有種說法是「大災之後必有大疫」,「2·24」地震之後巴楚地區是否出現疫情?正在現場醫護村民的新疆軍區衛生防疫大隊唐振華主任告訴晨報記者,震後新疆軍區衛生防疫大隊、軍區總醫院和陸軍十二醫院已趕赴災區,配合地方進行醫療救治,災區目前還沒有出現疫情。

唐主任說,之所以尚未發生疫情,一個重要原因是地震後死亡群眾的屍體都在24、25日兩天就安葬,鄉村各處基本不見死亡動物的屍體。另外,現在這個季節,蒼蠅等媒介昆蟲不太活躍,也構不成大疫情傳播的條件。

在26日下午的災情通報會上,巴楚縣馬縣長透露,地震使得不少地方的供水管道遭到破壞,短時間內難以修復。為了保證居民用水,當地政府已組織消防車裝運自來水到各地分發。為了應急,當地甚至通過灌溉水渠,把水引到各個鄉村,再找一個水池把水儲存起來。記者了解到,雖然儲水的水池已經經過消毒,但這種不得已而為之的簡易供水方式,背後的隱憂不容小覷。

●生機重現

帳篷學校的特殊開學典禮

在地震災區,記者全程目睹了一次極不尋常的開學典禮。26日下午4時,瓊庫爾恰克鄉克孜勒庫木小學,上百名維吾爾族小學生身著乾淨的新衣裳,胸前戴著鮮豔的紅領巾,整齊列隊,在剛剛平整好的操場上齊唱國歌,嶄新的五星紅旗冉冉升起。現場像過節一樣熱鬧,但這一次顯得格外肅穆。

這是一次遲到的升旗典禮。24日上午強震發生後,這所小學的教室、圍牆全部倒塌,11名同學失去了幼小的生命,同學們失去了朗朗讀書的場所,開學升旗典禮也被迫取消。

但僅僅過去了2天,當記者來到這所小學時,解放軍戰士正忙著砌磚牆,8頂帳篷已經搭好,帳篷裡擺上了課桌椅,只等同學們來上地震後的第一堂課。帳篷裡還鋪上磚塊,記者踩了踩,地面還有些鬆軟。站在帳篷裡稍微久一些,就能明顯感覺到一陣悶熱。雖然上課條件簡陋一些,但對所有老師和同學來說都無關緊要,最重要的是學校能正式開學了。

巴楚縣教育局有關負責人告訴晨報記者,這次開學典禮意義很特殊:這所小學是地震後瓊庫爾恰克鄉第一所恢復正常上課的學校。據悉,巴楚縣有67所中小學,地震中全縣有1名老師和35名同學死亡,另有10名教師受傷。

克孜勒庫木小學校長玉賽音·胡達瓦得說:「現在還有70名同學受傷在家,我非常希望他們早日回到課堂。非常感謝政府,感謝解放軍。」

地震緊急救援隊首戰震區

這次地震救援是中國地震災害緊急救援隊的首次實戰搜救。記者昨日走進隊伍駐地,揭開蒙在它身上的神秘面紗。

救援隊此次來到喀什有50多名隊員。他們頭戴法國進口頭盔,身著特製布料的服裝,既透氣又防水。手臂的徽章上印有中國國際救援隊的英文縮寫。中國地震局地震災害緊急救援工作協調辦公室主任徐德詩26日告訴晨報記者,這支隊伍由國務院直接管理,對外的名稱叫中國國際救援隊,主要定位在迅速搜索和營救由於地震或者其他自然災害造成建築物倒塌的被困人員,是由空軍部隊、武警總醫院和中國地震局三方共同組建,目前有兩百多人。

救援隊的裝備有五大類:搜索設備、營救裝備、醫療救護裝備、通訊系統、救援裝備車輛等。24日晚上7時多,救援隊從北京起飛,25日凌晨1時左右到達喀什,卸下裝備後就直接投入了救援。5時45分救援隊到達地震受災最嚴重的瓊庫爾恰克鄉,天一亮就展開了救援行動。

同時,震區群眾採取自救互救,把掩埋在瓦礫堆下的屍體及時挖出來。當地救災指揮部給了救援隊一個特殊的任務:再核查一遍,看廢墟下面還有沒有倖存者。25日全天,帶著搜索犬和搜索儀器,救援隊一共檢查了6個村子。此外,他們還帶來6名經過國際SOS訓練的急救醫生和當地醫療隊混編,解決了一些醫療難題。

從26日起,救援隊轉向幫助當地鄉鎮政府清理貴重物品和重要文件。在瓊庫爾恰克鄉鄉政府,經過兩個多小時的清理,重要文件、檔案和稅票、現金、支票等全部被清理出來。

救援隊還帶來6條搜索犬和一臺有17.5噸重的地震救援車,是用專用的運輸機運到喀什的。

在救援隊所攜帶的裝備中,有不少新式武器:如振動搜索儀,利用傳感器偵聽地下的聲音,搜救倖存者;紅外搜索儀可以在黑暗和煙霧中發現倖存者;光學生命搜索儀可以從縫隙中探尋到洞穴中有無倖存者。這種搜索儀用管子可以伸長2-3米,只要沒有障礙物都可以伸進去。傳感器傳到下面後,可以360度旋轉,自帶照明燈光,把下面的信息傳送到地面上,通過屏幕就可以看到洞裡的狀況。營救設備中有一種擴張鉗,可以把手臂粗的鋼筋剪斷。還有一種薄薄的氣墊,從縫隙中一插,用液壓氣一擠,氣墊就擴展開來,足以把60噸的重物頂起。

新聞背景

巴楚遠離震中卻緣何損失慘重

鄉鎮房屋不抗震

新疆「2·24」地震級別為6.8級,但遠離震中的巴楚縣瓊庫爾恰克鄉的房屋卻遭受了毀滅性的打擊,七個村遭到毀滅性的破壞,絕大部分房舍倒塌,基本上不能住人。而距震中較近的伽師縣幾個鄉鎮卻損失輕微。

針對重災區巴楚縣瓊庫爾恰克鄉房屋倒塌多的情況,中國地震局地震災害緊急救援工作協調辦公室主任徐德詩分析,除了地震級別較高是其固有的原因,當地房屋結構不合理更是直接因素。

這次地震,震中位於當年伽師強震群區的東南端靠近巴楚方向,歷史上很少有大的地震,建築房屋過程中很少考慮自然災害的因素。據徐德詩分析:首先,災區房屋沒有地基,建立在平地上的房屋是沒有穩定性可言的;其次,建房屋的土坯沒有加工過,質地很鬆散;第三,所有的土坯是靠泥壘起來的,與傳統的砌法有很大區別,土坯之間相互都不嚙合;第四,房屋跨度大,又沒有支撐,加之房梁過細,所以穩固性極差。再加之位於塔克拉瑪幹沙漠邊緣,土質疏鬆,房屋也就更易受損。

而伽師縣是一個地震多發區,當地居民有很強的防震意識,所居住的房子大多為磚木結構的防震房(房子的地基由石頭和磚料組成,而房子的四壁以及房頂主要以木料為主),可抗七級至八級的地震,因此伽師縣倒塌的很少,加之居民點比較分散,目前只有少數人受傷。

因此,災區的重建必須首先解決房屋結構問題,目前有關部門已經要求新疆災區全部按防震房標準重建家園。

上海各界關心災區

得知新疆伽師-巴楚地區發生地震以後,上海市各界紛紛捐錢捐物,十分關心災區人民的情況。休假回滬的第四批51名援疆幹部都很關心事態的進展,援疆幹部聯絡組翁秘書長接受記者採訪時表示,結束休假返疆後他們將盡力配合災區政府做好相關工作。

上海交大有三名新疆班學生,保衛處的紀處長得知消息後在第一時間打電話給新疆班的負責老師。管理學院邢老師接到電話後立即向本班來自伽師地區的艾立江和阿不都艾尼了解情況,所幸兩人家中均未受災。比較令人擔心的是:99級畢業班的學生目前均已回疆找工作,校方尚無法和他們取得聯繫,負責該班工作的何老師告訴記者,他們正在盡力聯繫災區學生,如果有學生家庭受災,學校會盡力給予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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