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京報訊(記者 倪偉)近十年來最大規模三國文物展「三國志——文化主題特展」,正在中華世紀壇展出。
該展覽去年在日本東京國立博物館率先開幕,引發日本觀展熱潮。在東京和九州兩地巡展後,展覽回到中國,1月23日在北京中華世紀壇開展。但由於疫情防控,中華世紀壇從1月24日起暫停開放,直至五一假期之後,展覽才重新限流開放。
觀眾觀看明代關公銅坐像,河南新鄉博物館藏。新京報記者 浦峰 攝
中日專家歷經3年,共同尋訪10多個省份,走訪近40餘家文博單位,幾乎遍及三國文物發掘和收藏的重點單位。他們從中精選出220餘件(套)文物,重現了真實的東漢—三國分立—西晉時期歷史風貌,並結合後世的三國演義故事,呈現出龐大的三國文化體系。
其中,曹操墓、曹休墓、曹魏大墓、朱然墓等多個重要墓葬的出土文物首次聚首。著名的「魏武王常所用挌虎大戟」石牌,在出土10年中,僅公開展出過一次。
中華世紀壇目前對持有「三國志·文化主題特展」門票者開放,其他展廳及場所暫不開放。三國志展覽線上已購票者,需要至少提前一天通過微信「中華世紀壇參觀預約」小程序進行實名制預約登記,每日預約參觀人數限300人。
三國最新考古成果首聚 曹操墓多件文物現身
「三國志——文化主題特展」2019年率先在日本東京國立博物館和九州國立博物館啟動巡展。在東京國立博物館展出的60餘天中,觀眾數量超過33萬人次。其中10%的觀眾來自中國,不乏專程前往日本觀展的三國迷。
以2009年曹操高陵發掘為始,其後10年,三國考古重大成果迭出。最重要的發現包括曹魏家族的曹操高陵、曹休墓、西朱村曹魏大墓等。
這些重要考古成果首次在展覽中匯集。最受關注的文物,當屬「魏武王常所用挌虎大戟」石牌,石牌上的文字是確認曹操高陵的關鍵證據之一。
「魏武王常所用挌虎大戟」石牌,河南安陽西高穴曹操高陵出土,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院藏。新京報記者 浦峰 攝
「魏武王」就是曹操,他生前曾被封為魏王,其子曹丕建立魏國後,給已故的父親加上「武」的諡號,「魏武王」名稱由此而來。「常所用」的意義仍有爭議,有「曹操經常用的」和「曹操在常住的居所使用的」兩種觀點,後者是指專門用於地下陪葬的。與這塊石牌同時出土的,確實有一桿大戟,這塊石牌是武器的說明牌。這樣的石牌還在魏國其他貴族墓葬裡發現過,很有可能是魏國高等級貴族所特有的陪葬品。
曹操高陵多件文物進入此次展覽,不少是首次公開展出,包括三塊石牌、鎏銀銅張合器、瑪瑙餅、畫像石殘塊、玉觽、銀飾件等。陶器陪葬品有數百件,但瓷器只有少數幾件,此次展出的青瓷罐正是有代表性的一件。東漢到魏晉南北朝,青瓷廣為流行,不僅用於日常生活,還大量用於陪葬,這件青瓷罐表面有一層青色釉,但厚薄不均,還留下了加工時的布料紋路,這種比較粗糙的製作工藝,說明很可能是專門用於陪葬的瓷器。
青瓷罐,河南安陽西高穴曹操高陵出土,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院藏。新京報記者 浦峰 攝
「曹休」銅印章為大將曹休的墓葬確證了身份,與曹休逝世年代印證,該墓葬成為首次發現的有明確紀年和墓主人姓名記載的曹魏貴族大墓,也是第一個曹魏時期的標誌性墓葬。
「曹休」銅印章,洛陽市文物考古研究院藏。新京報記者 浦峰 攝
展覽中的一些出土文物,可以讓觀眾直觀感受三國「薄葬」的傳統。
例如一組12件曹操高陵陪葬的陶鼎,周身沒有紋飾,工藝非常樸素,與漢代帝陵中紋飾繁複的銅鼎形成鮮明對比。曹操父子執政期間,大力推行薄葬。《三國志》記載,曹操去世之後「斂以時服」「無藏金玉珍寶」,也就是說曹操穿著平時的衣裳下葬,墓葬之內也沒藏有金銀財寶。曹操墓中的這些陶鼎與豫北地區中小型漢墓陪葬品幾乎一樣,與史料中的記載高度吻合。
陶鼎,河南安陽西高穴曹操高陵出土,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院藏。新京報記者 浦峰 攝
「晉平吳天下太平磚」 標註三國時代落幕
三國時期徵伐不休,動亂的歷史留下了無數流傳千年的故事。展覽中的不少展品,直接指向一些著名的三國故事與人物。
展覽中的「孟騰子母印」,與諸葛亮徵討西南「七擒孟獲」有關。
孟姓曾是東漢魏晉時期雲南、貴州和川南一帶的「南中大姓」,可以左右南中政局。劉備去世後南中大姓造反,丞相諸葛亮南徵,七擒孟獲,平定動亂。史籍中關於孟騰的信息不多,歷史學家認為與孟獲來自同一豪族,代表了當時的地方勢力。
子母印起源於漢代,盛行於魏晉,小印可以嵌入大印中,故稱子母印。「孟騰子母印」大印印文為「孟滕之印」,小印印文為「孟滕」, 這對印章也是西南人群逐漸融入中華民族的物證之一。
展品中一隻童子對棍圖漆盤,歸屬於吳大將朱然,在安徽馬鞍山朱然墓出土。朱然曾在擒關羽、奪荊州的戰役中立下大功。朱然墓出土漆器60餘件,採用多種漆藝,是極為重要的考古發現,漆盤底部的「蜀郡作牢」說明其產地為蜀郡,蜀郡漆器出現在東吳墓中,或表明儘管吳蜀之間存在對峙,但經濟文化交流並未斷絕。
銅車馬儀仗俑,甘肅省武威市雷臺墓出土,甘肅省博物館藏。新京報記者 浦峰 攝
曾出土過銅奔馬(即「馬踏飛燕」)的甘肅武威雷臺漢墓中,一共發現了銅車馬類儀仗俑99件,是迄今所見規模最大的一批銅車馬儀仗俑,包含騎馬武士、銅馬、銅軺車、銅輂車、銅斧車等。這批儀仗俑此次在展廳「列陣」,生動展現了東漢末年的軍事圖景。
「晉平吳天下太平」 磚,南京市江寧區出土,南京市博物總館藏。圖/中國文物交流中心
「晉平吳天下太平磚」也是標註三國史的重要文物。這塊磚出土於南京江寧索墅西晉墓,側面模印了花紋和文字,文字內容連讀為「姓朱江乘人居上(描)大歲庚子晉平吳天下太平」。這裡的庚子年應為太康元年(公元208年),這一年西晉滅吳,三國落幕。
■ 幕後:
中日專家3年尋訪聯合策展,85%展品首度展出
這個關於三國的大展,凝結了中日兩國對三國文化的熱愛,由中日兩國專家攜手打造。
日本人對於三國文化情有獨鍾,不僅三國故事、人物在日本知名度頗高,也誕生了一批漫畫、歷史劇等演繹作品。
2008年,中國文物交流中心組織的「大三國志展」就曾在日本東京、北海道、關西、福岡、香川、松阪、前橋等七地巡展,參觀量達100萬人, 引發轟動。2016 年,時任東京國立博物館副館長松本伸之拜會中國文物交流中心,提出希望再次合作舉辦「三國志展」。次年3月至12月,日本放送協會NHK、東京國立博物館相關專家學者來到中國,考察了十多個省市40多家三國相關的博物館、遺址、遺蹟,重點考察了三國有關「帝陵」和近年來的考古新發現。
距「大三國志展」11年之後,「三國志展」又一次率先在日本開幕。從去年7月至今年1月,先後在日本東京國立博物館和九州國立博物館巡展。開幕之前,東京各地就開啟了長達數月的預熱,來自河南新鄉博物館的關公銅像海報,懸掛在新宿、澀谷的街頭。
日本東京國立博物館館長錢穀真美說,「三國志展」是東京國立博物館舉辦的最大規模的中國主題展之一,其中85%的展品是首度在日本公開展出。
展覽在日本東京國立博物館展出時觀眾排長隊等待入場。圖/中國文物交流中心
中國文物交流中心許嫈曾介紹,2008年「大三國志展」的不少文物與曹操家族有關,最受矚目的是曹操父親曹嵩的一件銀縷玉衣,以及一件曹操書法「袞雪」的拓片。而此次新展,則呈現了更為重磅的曹操文物。2009年,河南安陽曹操墓中一批重要文物出土,包括直接證明墓主身份的關鍵證據「魏武王常所用虎大戟」石牌。這些文物是三國研究史上最大發現之一,去年系首次在海外展出。
曹操高陵文物在國內也僅展出過一次,「魏武王常所用挌虎大戟」石牌於2017年首都博物館的「近二十年考古成果展」展出,「三國志展」是第二次公開亮相。
東漢「偏將軍印章」金印,重慶市嘉陵江邊採集,重慶中國三峽博物館藏。新京報記者 浦峰 攝
■ 對話
策展人柳青:用關公銅坐像壓軸,呈現後人對三國的演繹
新京報:在設計上魏蜀吳三國部分的展廳風格明顯不同,有什麼考慮?
柳青:魏蜀吳三國的設計風格,與三個國家本身特點有關。比如蜀國是天府之國,蜀中以生活富足休閒著稱,從展示的很多陶俑中有所體現,這部分展覽牆壁的美術設計用了很多竹子,這是四川有代表性的植物。
吳國水路通衢,進出口貿易發達,展廳設計成象徵海洋的藍色,地面上也設計了幾道水系的圖案。魏國的特徵是制度創新,包括九品中正制,都城的中軸線,展廳四周用圖表形式介紹了這一系列制度創新。
展廳中「箭雨」的設計與火燒赤壁的壁畫交相輝映,烘託三國徵伐的歷史氛圍。新京報記者 浦峰 攝
新京報:三國文化經過了上千年的不斷演繹,如何呈現三國文化的延續與演變?
柳青:除了考古發現的一些文物,展覽還展出了一些三國故事的演繹版本。比如在第一部分,展示了幾幅內蒙古清水河伏龍寺的清代關帝廟壁畫,畫上有鞭打督尤、大破黃巾、霸橋進袍等我們非常熟悉的三國故事。來自天津博物館的張玉亭制古城訓弟彩塑和三國人物故事圖頁,也是通過不同形式展示的三國故事。還有一件明代張瑞圖草書《前赤壁賦》冊,這些都是後代人對三國的不同演繹,展現了很多大家熟悉的《三國演義》故事。
包括這次展覽海報中的明關羽銅坐像,來自河南新鄉博物館,其實也是後代的一種演繹。從內容來看,應該放在展覽開篇的位置,或者蜀國的部分裡。但是這個展品的分量很重,我們移到了結尾的部分,能起到壓軸的作用。
新京報:如何利用這些零散的文物,讓觀眾直觀感受三國這個時代?
柳青:一方面通過展廳的色彩、多媒體等設計,讓觀眾比較直觀地理解三國時代。另一方面,展板上的文字也會告訴觀眾,這組文物為什麼擺在這裡,能展現三國的什麼特點。例如通過一組來自廣西的銅器,觀眾能夠想像諸葛亮南徵的情形。
值得一提的是,我們在導覽上注重學術性和公眾性的調和。文物展牌上有兩個導覽二維碼,其中一個內容由社科院漢唐所專家撰寫,考古色彩濃厚,非常嚴謹;另一個是從大眾尤其是孩子的角度來撰寫,貼近公眾的理解。
新京報記者 倪偉 攝影記者 浦峰
編輯 丁天 校對 趙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