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球時報赴智利特派記者 李曉驍】10月30日,《環球時報》記者從巴西出發前往智利。由於智利國內局勢動蕩,向來機票緊張的巴智航線,艙內空了一半座位。乘客大多數為返國的智利人,不少人在飛機起飛後,乾脆給自己「升艙」,從「硬座」升成「硬臥」。
然而一下飛機,記者就得知智利已經宣布取消主辦兩大國際會議(APEC峰會和聯合國氣候大會)。但機場裡,舉辦這兩個大會的標語還十分醒目地掛著,雖然此時更像是一種紀念。從機場到酒店,一路上車輛很多。「最近有些不好走。」司機告訴記者,由於部分公共運輸中斷,私家車多了起來。
記者所住的酒店距示威者聚集的地方約3公裡,然而3公裡的路卻連接了兩個截然不同的聖地牙哥,一個欣欣向榮,一個烽火連天。
在聖地牙哥東北部的主要商業區,如同周六日中國的購物中心,人頭攢動;餐飲區裡,三五成群的智利人談天說地,其樂融融的一家人品著佳餚拉著家常——很難將之與暴亂聯繫起來。不過,智利最高樓大聖地牙哥塔下面的大型商場大門緊閉,提醒著人們今時不同往日。記者乘車路過時,司機說,「現在是非常時期,不敢開門了,已經關了一周多了」。
烽火連天的聖地牙哥煙幕瀰漫。記者多方嘗試後得知,沒有任何公共運輸可以接近示威聚集地,私家車也無法開到附近,只能徒步前往。從酒店出發,一路上車輛越來越少,沿街店鋪的牆壁是塗鴉和傳單。
距示威地兩公裡處,街心公園裡有人遛狗,有人跑步,還有年輕人暢飲啤酒「歡度萬聖節」,與不遠處的示威「格格不入」,年輕小夥丹尼爾告訴記者,「讓他們鬧去吧,我還得過好我的日子呢。」
越靠近示威中心,敲鍋的聲音越響。年輕人手裡拿著鍋有節奏地敲打,人群中有人戴著方巾,有人戴著口罩,也有人戴著防毒面具。有人點火,有人煽風,刺鼻的氣味燻得人無法睜眼。還有小販在人群中流竄:「兄弟,要水嗎?」「啤酒、啤酒、啤酒,冰鎮的啤酒」。一陣催淚彈襲來,人群四散,待煙霧散去,又重新集合。「你為什麼來這兒?」記者問。「當然是為追求更好的生活。」學生模樣的保羅說。
示威現場。李曉驍攝
在前往示威現場的途中,記者遇到40多歲的保安人員曼努埃爾。「別去了,有催淚瓦斯,別被燻到。」他說,「(這些人)好好的日子不好好過,每天下午4、5點就聚在一起抗議,就跟上班一樣,為什麼就不去找個工作好好上班呢?不過話說回來,有些人的日子確實不好過。」
自1973年以來,智利一直是新自由主義政策的實驗場,允許私營部門進入生活的各個領域。高度自由化的經濟和貿易政策一度被智利人看成國家繁榮的「基石」之一。可是,嚴重的貧富不均,造成智利對人力資本與教育的投資減少,衍生出很多社會問題。2017年,智利1%的富人掌握了26.5%的國家財富,50%的低收入者只擁有2.1%。這次地鐵票價之所以成為騷亂的「導火索」,就是因為低收入階層已將工資的30%用於乘坐地鐵。
「智利人絕大多數是有修養的,那些示威者絕大多數不會傷人。」退休老人費爾南多對記者說。說完,他苦笑道:「當然,有修養指的是不會打你、搶你,但看看他們幹的事兒,點火、砸窗、塗鴉、破壞地鐵,這就跟修養不沾邊了。」「如果說這是民主,那去他的民主!」網約車司機安吉羅憤憤不平地說:「我也是年輕人,我生活壓力也大。但鬧事就是民主嗎?把國家搞亂了那還叫什麼民主!」
得知記者是中國人,在聖地牙哥雷科萊塔文化中心工作的基多緊握記者雙手。「如果說這是民主,那去他的民主!」基多說了跟安吉羅一樣的話。「多黨、選舉……政客們只顧自己的利益,哪管老百姓的生活。羨慕你們,你們的國家發展得多好。」基多說。
在智利國家電視臺上,新聞頻道反覆播放著騷亂新聞與智利取消主辦兩場國際大會的消息。一名評論員稱,智利的國際形象大打折扣,這是多少錢都彌補不了的。
晚上8時半,天色暗了下來,越來越多的年輕人往示威中心聚集,警察嚴陣以待。由於被催淚彈波及,記者紅著眼、流著淚離開人群,走過滿目瘡痍的街道,路過布滿塗鴉的大樓。返回到3公裡外的「另一個聖地牙哥」。
「其實只有一個,之前你們知道的那個是化過妝的。現在,你們看到的是素顏的聖地牙哥。」安吉羅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