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歐洲殖民者侵入南非以前,南非最古老的三個民族桑族(布須曼人)、科伊族(霍屯督人)和班圖族黑人在生產力低下的情況下,千年來堅忍不拔地與惡劣的自然環境進行長期鬥爭。對南非西部、東部和北部的發展做出了不同的貢獻,他們都是南非土地的真正主人。但是,這三個民族儘管都對入侵的歐洲殖民者進行過英勇的抵抗,而結局卻迥然不同。桑人在南非境內完全被消滅,遭到種族滅絕的悲慘命運。科伊人不再作為獨立的種族和民族存在,只在混血的有色人中留有他們的後裔。唯有班圖黑人——雖然白人殖民者在擴張道路上企圖像消滅北美印第安人一樣滅絕他們——不僅未被滅絕,而且一直在南非人口中佔絕大多數,成為南非社會財富的主要創造者。
為什麼在17世紀以後的歷史發展中這三個民族的命運截然不同?分析過去三個世紀的南非歷史,人們發現當力量對比顯然不利於非洲人民的時候,南非各族人民的充滿悲壯色彩的民族反抗行動雖然未能改變他們喪失民族獨立和白人殖民者不斷擴張這種暫時的歷史趨勢,但每一個民族在殖民擴張時期的最後結局和他們的歷史命運,卻主要取決於他們的抵抗力量(包括人口數量),社會的、政治的和軍事的組織,以及他們自立於世界民族之林的能力。而這幾個因素都與這三個民族的生產力發展水平,特別是與他們的社會經濟結構以及文化有密切關係。本章從兩方面進行探索:一,在南非的地理環境條件下,個民族是如何形成不同的經濟結構——桑人的狩獵經濟、科伊人的單純遊牧經濟、黑人的牧農混合經濟;二,三種不同的經濟結構如何對南非歷史和各民族的歷史產生不同的作用和影響。南非境內最古老的居民是講科伊桑語的黃膚色的居民。
南非歷史著作一般把從事狩獵經濟的獵人稱為桑人(布須曼人),而把從事畜牧經濟的牧人稱為科伊人(霍屯督人)。他們在體形上很難精確地區分。17-18世紀,初到南非的歐洲人對二者幾乎分辨不出來。他們的膚色都是棕黃色的,有的人類學家因此把他們錯誤地列為黃種人,但他們又有一些黑種人特徵(捲髮、寬鼻)。現在越來越多史學家在鑑定史料分不清他們時,就使用「科伊桑」這個複合詞。關於19世紀以前桑人和科伊人(以及較小程度上的班圖黑人)歷史的研究最大的困難是材料極端缺乏。這種狀況使得有些史學家甚至到1963年還在振振有詞地說:「沒有非洲的歷史,只有歐洲人在非洲的歷史。」他們認為只有人類學家才對這些非洲人感興趣,而對於歷史學家來說,「歷史的確定內容並不包括消極的、野蠻的社會的不足掛齒的發酵現象」。
本章正是要從這些「發酵(萌發)現象」來說明19世紀前南非非洲人社會的嬗變。綜合近年來的考古發現以及口頭傳說和文字記載,我們有根據斷定,南非社會包括科伊桑人社會在內,在殖民入侵前存在著經濟方面的變化,儘管是緩慢的。桑人的狩獵採集經濟桑族獵人居住在大卡魯南部山區直到奧蘭治河北岸高原的廣闊地帶,在法爾河、圖蓋拉河谷地帶也有他們的蹤跡。桑人生產力十分低下。直到這個最古老的原始民族在南非境內消失為止,他們既沒有走出原始社會階段,也沒有完成從遊獵採集經濟向畜牧經濟的過渡。關於桑人的狩獵經濟社會發展特別緩慢的原因,西方一些學者做過一些解釋,但大多片面誇大種族特徵的差別。如錫爾從解剖學角度加以「論證」,以腦容量來證明桑人社會發展緩慢的原因。桑人狩獵經濟社會的一個顯著特徵是沒有任何社會分工和交換的發展。
馬克思在《資本論》中關於社會分工的自然基礎的一段論述給予我們啟示,「不是土壤的絕對肥力,而是它的差異性和它的自然產品的多樣性,形成社會分工的自然基礎,並且通過人所處的自然環境的變化,促使他們自己的需要、能力、勞動資料和勞動方式趨於多樣化」。在原始社會中,由於地理環境的差異性而帶來的產品的多樣性對促進原始居民的接觸和產品交換尤其具有重大意義。但是,遼闊而單調的南非高原為居民所提供的生活資料的自然富源是十分單一和雷同的:羚羊、野生塊根( velika)、漿果、野蜂蜜和魚等等。
無論是相距遙遠的氏族公社或是毗鄰的氏族公社,在南非高原上找到的都是大致相同的生產資料和生活資料,因此他們的生產方式、生活方式和產品也基本相同,即使在氏族公社互相接觸時也幾乎不產生任何交換的需要。後來馳名世界的南非名產一一象牙、犀角、珍貴動物毛皮,對於桑族獵人來說如同廢物。利文斯敦在19世紀50年代遊歷當時還與外界隔絕的恩加米湖畔時,發現當地人把成捆的象牙用來修築圍籬或任其腐爛。
既然桑人的產品除了滿足氏族公社成員的簡單消費以外,不能通過交換來滿足其他方面的需要,他們當然不會去生產多餘的產品。狩獵經濟本來除了生產直接消費的生活資料以外,就沒有什麼可積累的財富。獵獲物一邊生產一邊消費掉,也不可能進行擴大再生產,南非的自然條件更加強了這方面不利條件。
桑人除了曬乾獸肉充當幾天口糧外,幾乎沒有任何財富的積累和儲存。因此,基本上沒有任何因素可以刺激和推動桑族獵人去利用或改造現有的生產工具來提高勞動生產率。不僅如此,桑人即使精心製造他們的主要工具一一弓箭,他們所花的時間也並不是為了用來生產消費資料,而是用來滿足他們對生產資料的需要,因為任何超過消費需要的生活資料對桑人都是沒有意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