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4-19 07:16 | 浙江新聞客戶端 | 記者 俞任飛 陳偉斌
「譚秦東損害鴻茅藥酒商品聲譽案」事件的反轉，讓鴻茅藥酒更被輿論席捲於風口浪尖。
4月18日，記者走訪了杭城多家藥店後發現，鴻茅藥酒依然在賣，但銷量有所下降，而且一些藥店對售賣鴻茅藥酒有所顧忌，不過大多還是會提醒，可以使用醫保卡歷年帳戶購買藥酒。
同時，記者還在浙江省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的官網上查詢到，有關鴻茅藥酒的處罰通告，時間跨度長達7年，幾乎每年都被點名。
而在經歷這場風波後，鴻茅藥酒的廣告，似乎也並未受到影響，依然在收視率頗高的電視黃金時段，如常播出。
鴻茅藥酒銷售如常
可用醫保卡買
譚秦東終於回家了，而被他罵的鴻茅藥酒依舊在市場上銷售。
4月18日，記者走訪了杭城數家超市和藥店，鴻茅藥酒的銷售還是和往常一樣，似乎影響不大。
在新華路上一家藥店，鴻茅藥酒和另一款保健酒被擺放在貨架的顯眼處。
「有什麼保健酒適合老年人喝？」記者詢問。
「老年人喝的……你可以選擇這款。」店員略遲疑了一下，推薦了擺在鴻茅藥酒旁的一款保健酒。
「鴻茅藥酒怎麼賣？效果好不好？」
現場幾名店員聽記者要購買鴻茅藥酒，相互看了看，笑了笑，神色有些古怪。
「你用支付寶還是醫保卡？這個藥酒屬於OTC，非處方藥，可以用醫保卡歷年帳戶餘額購買。」一名店員提醒。
記者用醫保卡購買了一瓶鴻茅藥酒，一斤裝，售價298元。
在和店員的交談中，記者了解到，近些年來鴻茅藥酒一直是各大藥店的必備，並且因為可以用醫保卡購買，特別受老年人歡迎。「春節期間送禮，天冷的時候，買的人比較多。」
店員說，有些老年人到店裡點名要買鴻茅藥酒。為什麼？「電視裡廣告天天播，老年人很信這個。」
不過店員坦言，自從近期鴻茅藥酒出事後，銷量明顯下降，「不太有人買」。
有買過的顧客問
這酒到底有沒有毒
「效果其實還很好的，只是要常喝。」相比前一家藥店的謹慎，在另一家藥房，鴻茅藥酒被店員大大方方地推薦給了記者。不過，這家店沒有把鴻茅藥酒擺在貨架上，而是放在了櫃檯不起眼的角落，連店員也一時沒找到。
在向記者推薦鴻茅藥酒時，店員一直勸說記者購買四瓶一盒的禮盒裝，價格999元。她直接拿出一個計算器，跟記者算起了帳。「買禮盒裝的話，一瓶只要250元不到，把你剛剛買的那瓶退掉吧。買禮盒很划算，我們上午就賣出去好幾盒。」
當得知記者準備用醫保卡購買時，這名店員更是推薦記者多買幾盒，自己喝或送人都很好。「廣告做得多好，有療效的！」
在走訪的這些藥店中，記者並未發現有顧客退貨的情況。不過在城北一家藥店，一名看上去較為年長的店員倒是作了一些提醒。「這個酒是藥酒，有些人買回去當平常的酒喝，那肯定是不行的，得按照說明書來，一次15ml，每天兩次。」
這名店員說，他們店裡的貨是總部統一配送的，也不知道最近會不會下架。「我也看到新聞了，最近這事鬧得沸沸揚揚。前些天還有個老爺子，以前從我們店買過這個酒，他跑來問我，這酒到底有沒有毒的。我笑著跟他說，毒是肯定不會有的，但得按照說明書上寫的來喝。」
記者走出藥店，這位店員也跟了出來，他把前段時間貼在窗玻璃上的一張鴻茅藥酒的促銷廣告給扯了下來。
鴻茅藥酒有沒有效果？採訪中，大部分店員覺得，這不太好說。「就跟某些保健品似的，吃了肯定沒什麼事兒，但要說所謂的效果，可能更多的是心理作用。這酒要是有毒，這麼多年、這麼高的銷量，肯定早出事了。」
每年都被食藥監點名
還被工商列入黑榜
藥酒依舊在賣，廣告也沒停下。記者搜索了近幾日電視臺節目後發現，鴻茅藥酒的廣告依然不少。
實際上，近10年來，鴻茅藥酒廣告更是曾被25個省市級食藥監部門通報違法，違法次數達2630次，被暫停銷售數十次。僅從浙江省食藥監局官網上能查到的，有關鴻茅藥酒的公開處罰通告，至少有26條。
最早的一條公告，可以追溯至2008年1月22日的《浙江省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關於對違法廣告藥品暫停銷售的公告》。
文內稱，內蒙古鴻茅藥業有限責任公司的「鴻茅藥酒」的廣告主要存在：任意擴大產品的功能主治；利用醫藥科研單位、學術機構、專家、學者、醫生、患者等名義和形象作證明；含有不科學的表示功效的斷言或者保證等違法行為。同時責令企業立即停止違法廣告的發布，並實施一定區域暫停銷售。
在2009年《浙江省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關於發布2009年第5期違法藥品醫療器械廣告公告的通知》中則顯示，內蒙古鴻茅藥業有限責任公司的鴻茅藥酒被查到五次以上違法發布行為。
這些時間跨度從2008年至2015年的通告中，鴻茅藥酒幾乎每年都名列其中。
4月16日，國家藥品監督管理局新聞發言人就鴻茅藥酒有關情況回應：2004年至2017年底，國家藥品不良反應監測系統中，共檢索到鴻茅藥酒不良反應報告137例，不良反應主要表現為頭暈、瘙癢、皮疹、嘔吐、腹痛等；已責成企業對近五年來各地監管部門處罰其虛假廣告的原因及問題對社會作出解釋；對社會關注的藥品安全性和有效性情況作出解釋。
此外，2013年，鴻茅藥酒因虛假違法廣告，被浙江省工商局列入10大典型案例黑榜。
2013年3月，浙江省工商局曝光了10個涉及醫療藥械保健食品的虛假違法廣告典型性案例，其中就有「鴻茅藥酒」。
工商局表示，「鴻茅藥酒」藥品廣告宣傳稱「剷除病根輕而易舉」，吹噓得天花亂墜的廣告內容超出了藥監部門的審批範圍，屬於違法廣告。這些廣告往往誇大使用後的療效，使患病的消費者深信不疑，有的甚至狂轟濫炸、強行灌輸給患者，使患者接受「洗腦」後上當受騙。
省工商局隨後啟動了為期9個月的醫藥廣告專項整治行動。
被曝成本僅30元
售價高達298元
鴻茅藥酒吹得那麼神，成本應該不低吧？但據紅星新聞此前報導，「譚秦東損害鴻茅藥酒商品聲譽案」事件發生後，內蒙古豐鎮興豐會計事務所曾被鴻茅藥酒公司聘請制定了《會計鑑定書》。
在這份鑑定書中顯示，一瓶售價298元的500毫升裝的鴻茅藥酒，供給海山醫藥公司的價格為每瓶57.84元（含運費），成本為30.27元/瓶；供給保康醫藥的鴻茅藥酒（500毫升）每瓶價格為69.06元（含運費），成本為33.43元。500毫升裝的鴻茅藥酒藥店的進價在250元左右，官方售價298元。
上述兩家公司就是鴻茅藥酒公司說的，因受譚秦東網帖中負面信息影響而退貨的公司。
其中，保康醫藥為杭州蕭山的一家公司，記者致電該公司及公司負責人下屬藥店時，他們表示不知情。
記者從一名鴻茅藥酒經銷商處獲悉，有的商家進貨，則是用另一個營銷模式，即每瓶鴻茅藥酒的價格仍舊是298元，和市場價一致。「但可能你進貨三箱，會送你一箱，那一箱賣出去的錢，就全是商家的了。」
【浙江新聞+】
98天後，譚秦東回家
4月18日半夜，誤點了數個小時後，國航CZ3198次航班在夜空中閃爍著燈，慢慢下降，穩穩地降落在跑道上。
飛機上的譚秦東知道，自己回家了。
從呼和浩特白塔機場到廣州白雲機場，一字之差，卻花了譚秦東98天的時間。從被捕時的詫異，到看守所裡的絕望，再到此刻被取保後回家，用他自己的話來說，大概可以算是一場「修行」。
晚上11點58分，譚秦東和律師走到了機場的出口處，行色匆匆，他的幾個朋友來機場接他。他穿著一件藍白色的條紋裝、牛仔褲，這是他在呼和浩特剛買後換上的。記者發現，他看上去很疲憊，不停地揉著自己的眼睛。他黑眼圈很重。他第一句話是說，廣州的空氣真好。
要回家擁抱下妻子
譚秦東一邊走一邊接受記者的採訪。他說，自己在看守所3個月瘦了10斤。
至於回去之後要做什麼，他說要擁抱一下妻子，看看自己的女兒。然後再去看看還在老家湖南的父母，父母年紀大了，也很擔心他。
他說現在自己還是取保候審的狀態，不知道什麼時候還要再回內蒙古那邊。「我不後悔這次的經歷，等女兒長大了之後，會把這個故事告訴她，就當是自己人生的一次經歷吧。」
小區保安說他當時沒跑掉
18日，記者在廣州譚秦東家所在的小區、他待過的醫院以及他開的公司等地，進行了走訪。「他看著是個不錯的醫生。」一位同樓住戶這樣描述對譚秦東的印象。
記者來到了譚秦東此前居住的小區。在居民樓下的小花園，譚秦東被抓當天，正是在樓下遛娃。小區裡不少住戶對這個兩頰飽滿的中年人有印象。幾個鄰居都表示，譚秦東「人挺好的，平時笑眯眯的」。
小區的保安告訴記者，當時內蒙古來的警方穿便衣，譚秦東不知道對方是警察，以為遇到壞人轉身就跑，跑到了二樓報警，之後還想從兩棟樓之間的空中通道跑出去，但是下午6點以後那個通道就被物業鎖上了，所以沒能跑出去。
記者隨後走訪了譚秦東工作過的南方醫科大學附屬第三醫院。醫院宣傳科相關負責人告訴記者，譚秦東確實曾在醫院工作過，擔任麻醉醫師一職。「他已經離職了，現在又這個情況，醫院不太好說什麼。」
合伙人說他說話比較直
記者了解到，2015年譚秦東辭職後就開始自己創業，此後他陸續成立了3家公司。記者根據查閱到的工商資料，找到了其中兩家公司的註冊地。
廣州趣美生物科技有限公司是譚秦東去年剛剛設立的公司。根據相關信息，記者趕到了其註冊地所在的黃埔區豐樂北路上的大沙工業區S棟210房，但記者沒找到該公司。
另一家廣州菲力浦醫藥科技有限公司，情況也差不多。在其公開的註冊地址，廣州天河區大觀中路17號大廈的三樓內，記者看到，這裡密密麻麻隔出了近百個小房間，裡面簡單放上一套小桌椅，貼上一張招牌，就是一家公司了。記者走進去，轉個身都覺得困難。
幾經輾轉，記者找到了早年曾與譚秦東合夥做過生意的黃桂。「他當時是麻醉醫生，我做醫生時，手術的時候我們常有合作。」黃桂離開醫院後兩人又曾合夥辦過公司。
「公司創辦的當年，他就退出了。」黃桂回憶說，此後兩人很少聯繫，這次譚秦東出事，他也是從網上看到的。
在黃桂看來，譚秦東為人不錯，腦子聰明。「說話很直，不會藏著掖著，有什麼說什麼。」正因如此，冒犯過不少人。
「這可能就是命吧……」黃桂嘆了口氣。
（應受訪者要求，黃桂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