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 原名:一座金山
豐冶鎮,陳家石屋前,我跪在門口、頸上掛個牌匾面向集市已足足一夜。
我家在鎮口邊上,全鎮多為磚砌樓房,所以我家石屋便成了鎮上一大亮點。今天是趕集天,天還未亮,已陸續有人前來鎮上擺地攤,過往行人均向我投來異樣的目光。
今年我已十八歲,高考以優異的成績考上了重點大學,眼看入學在即,卻還在為學費發愁。昨日向老爹提起學費二字,便被罰跪於門前,頸上掛著的牌匾上寫有三字——我錯了。
隨著趕集的人越來越多,無數雙眼睛向我望來,我臉上火辣辣的恨不得找個地縫鑽下去。我很想問問老爹,我想讀書有錯嗎?想改變自己的命運有錯嗎?但是面對專橫霸道的老爹,我說話語氣只要稍稍重一些,便會慘遭一頓毒打。
其實早年我家還是很富裕的,阿娘在世時是一個縫紉師,手藝遠近聞名。那時在鎮上雖非大富,也算是中等偏上了,可自從阿娘生病離世後,老爹沒有了阿娘的制約,將早年的賭博惡習發揮得淋漓盡致。他不但將家裡的錢輸個精光,還欠了一屁股債,也因此,手指頭還被人剪掉兩個。
想到傷心處,我跪在門前淚眼汪汪,未來的路可該如何走下去。
不知不覺間,在我身旁已圍了許多看熱鬧的人,其中不乏親朋好友。這時,一名胖胖的女人來到我的身邊,欲將我拉起來,她說:「琴妹崽,你這是做啥呢,這麼多人看著多不好,快,快起來。」
這胖胖的女人是阿娘的親妹妹,也是我的親姨娘。
老爹還在屋裡睡覺,我不敢私自妄動,生怕他一個不開心,待人走後又遭頓毒打。我抽泣,倔強道:「姨娘,你不用管我,我自有分寸。」
姨娘的性格是出了名的火爆,見我不聽她的話,找了塊磚頭衝進屋,將還在熟睡的老爹打得滿頭是包。
老爹因手指少了兩個,又被突然襲擊,根本不是姨娘的對手,拼了命的逃出屋後向我幾腳喘來,口中直呼:「賠錢貨,女娃讀書有什麼用,還不如給老子去掙錢。」
姨娘追出來後又與老爹廝打一團,被人群拉開,後爭吵不休。
老爹說:「我自己的女兒怎麼打就怎麼打,關你屁事。」
姨娘和人群終是看不下去,後姨娘主動提議讓我去她家暫避些時日,我不情不願被拖回了她家。姨娘雖是女人,但長得人高馬大,老爹不敢吭聲,只得隨她去。
到了姨娘家後,她視我如親閨女,為我繳了上大學的錢。內心,我十分感激,也牢記心裡,以後一定加倍償還。
讀大學後,我從未回家,寒暑假都在外面打工,只為掙下年的學費及生活費。
一日,我正踏出學校門口,卻突然遇見幾名地痞攔路,大庭廣眾,他們說我對我動手動腳,更說我爹已經將我賣了,現在我已是他們的人。聽到後,我頓時慌了,就在他們來拉我時,我的哭喊聲驚動了校門口的保安,校門口出入的學生也多,將那幾名地痞包圍了起來,我趁機溜進了學校,之後,再不敢出去。
那夜,我失眠了。
夜時,趁舍友都入睡後,我將阿娘的一張小小黑白照翻了出來,這張遺像我隨身攜帶,以免忘了阿娘的模樣。
捧著遺像,我黯然神傷,疲倦不堪的睡了過去。熟睡時,感覺有人在呼喊我的名字,我睜開雙眼,見阿娘坐在床上,我似忘了害怕,摟著她汪汪大哭。
阿娘說:「好孩子,別哭了。是我對不起你,若我還在世,你也不會受這些苦難啊。」
我流著淚直搖頭,阿娘說:「你還記得我曾給你講過的那座金山嗎?金山之間隔著一條河,千人度河卻全成了水中亡魂,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我點頭,阿娘又說:「是啊,巨大財富擺在面前,人本能的會選擇跳河遊過去,生怕他人搶了先。可越是這樣就越得不到呀,若你費些時間找條小船,慢慢划行,保證自己的人生安全之後,那些早晚是你的,早些晚些又有什麼區別。
你如今也不是小孩子了,有自己的人生規劃,你所有的決定,阿娘都不會怪你的,放手去做吧。」
那一夜,我與阿娘聊了許多,那種真實感前所未有,她說的每一句話都烙進腦海裡,但醒來後卻發現只是一個夢。
又過了幾天,老爹被幾名地痞押著在校門口等我,老爹打電話說再不出校門,就為他收屍。當我見到他時,為首的惡霸直接扔了一張紙給我,上面白紙黑字還有籤字清晰可見。
那奪目的二十萬巨款也印入我的眼裡,險些暈倒過去。二十萬賭債,我一個學生拿什麼還,頓時,我忍受了幾年的氣如江水決堤般暴發了出來,對著惡霸大吼道:「要錢沒有,誰欠你的賭債你找誰去,我又不欠你錢找我沒用。」
說完,抹著眼淚轉身跑走,老爹哭著道:「女兒啊,你救救爹吧,你是這世上我唯一的親人吶。」
我止步,拳頭緊緊捏著——父不慈則子不孝,可他畢竟是我爹啊。
轉身,我又跑過去對著惡霸道:「要我跟你們走絕不可能,我有自己的人生,任何人沒有賣我的權力。要麼,給我十年時間,分期付款,我替他還錢。要麼你們拉他去做苦力,他自己還。」
幾天時間過,惡霸打電話來說還是選擇了前者,不過利息翻了幾翻,我沒有說話,默認了這些條件。
之後,我的壓力更大,不僅要學習,還要當家教,當了家教外還要打零工以求掙學費、生活費、以及巨額賭債,這些加在一起像座無形的大山壓得我喘不過氣。
但是,我並沒有放棄,即使一天只睡五六個小時,我依然以學業為重。後,學校的老師和室友知道我的情況後,也給了不少幫助。
或許磨難更能使人前進,大學畢業後,我與三名室友共同創業,成立了個專業對口的廣告設計小公司。在此同時,我還兼職著數份工作,壓力也小了許多。
幸好,室友都是能人巧士,再加上也並不像我這般窮困潦倒,十年時間,小公司已發展得有模有樣。而這幾年,我已將老爹欠下的賭債全部還清,總算一身輕了。
時隔十二年,我再次回到豐冶鎮,石房還是當年那座石房。門前,老爹像座雕像般望著路的盡頭,似在盼望什麼。
當發現我的身影時,他急忙扔掉煙杆一腐一拐的跑來迎接。
十二年,我從不曾了解過他的情況,他從我手上接過行李,一臉苦澀——那年,就在校門口我轉身走的時候,惡霸拿不到錢,氣沒地方出,遂打斷他一條腿。
他又說:「女兒啊,爹以前對不起你,你要怪爹也正常,因賭六親不認,也害了你一輩子啊,也自那以後,我就已經戒賭了。」
老爹顫巍巍的突然站立不動,雙膝緩緩彎下,我一見他這般立即止住了他,淚中含笑:「過去的都已成為過去,我們要往前看,畢竟你是我親爹呀,以後日子過好了那才是真的好。」
老爹將我迎進石屋,為我做了一頓豐盛的晚餐。夜時,我站在當年跪下認錯的地方仰望星空——滿天繁星,阿娘,你又是哪一顆呢,謝謝您當年為我講的那個故事……一座金山。
(故事 完)
文/老唐 故事為純原創,侵權必究。故事中所有圖皆來自網絡,與文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