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幾天,甘肅女醫護被集體剃光頭髮的事,在網上不斷發酵,支持者有之,但質疑聲更多。
首先回顧一下,事件最開始是@每日甘肅網 發布了一段名為《剪去秀髮,她們整裝出徵》的短視頻。
視頻中,理髮師手起刀落,在為一群女醫護人員剃光頭。
配文裡是這樣寫的:
甘肅省第三批援助湖北醫療隊將於今日下午出發。根據要求,甘肅省婦幼保健院派出的15名護理人員馳援湖北。他們將在今日下午赴寧臥莊賓館參加集體出徵儀式。謝謝你們,疫情中最美的逆行者!
很明顯,原本是想唱讚歌,但是視頻一發布,卻引發了潮水般的質疑。
視頻中,這些女醫護們在哭,她們在默默地流淚,每個人的表情都很凝重,讓人心疼。
更過分的一個鏡頭是,理髮師在剪掉一個女醫護的辮子之後,拿著它在女醫護的面前晃了晃,可能是應攝影師的要求,為了拍攝的需要。但是,那位女醫護掙扎著別過了頭。
她是難受與抗拒的。原本打算疫情過後,去拍婚紗照,如今她只能默默流淚。
還有一個女孩,剃完頭後,邊帶帽子,邊流淚,這樣照片讓人心碎。
最後,在大合影裡,15個醫護人員中14名女性被剃了光頭,而唯一的男性,留著板寸……
長發確實會為她們的救治增加不便,理短有必要,但剃光有沒有必要?
網友們之所以憤怒,是因為我們心疼這些女醫護人員,如果作秀是以她們的犧牲為代價,那未免也太殘酷了一點。
這段時間我們看到的類似新聞還有很多。
讓懷孕九個月將臨產的女護士上前線,卻被媒體宣傳為:這是最好的胎教。
讓流產十天的女護士上前線,她被讚揚為「無私偉大」。
可是,這樣的「壯舉」,我實在沒法點讚。
苦情文化是中國的傳統,由來已久,根深蒂固。
仿佛只有你過得不好,再去做善事,才足夠感人。
我之前採訪過一位慈善家,他捐助了貧困山區幾百名孩子,捐助了一所希望小學。
可是他和家人卻住在貨櫃裡。
就是這個點,感動了無數人,因為這是典型的捨己為人啊,放棄自己利益、成全大家利益,這是多麼無私崇高的品格啊。
因為這是他的個人選擇,而他也確實心繫山區、心系孩子,我對他充滿尊重和敬佩。
但是這件事裡透出的我們對於苦情文化的認同,和現在的事件如出一轍。
苦情文化之所以能流行,一個重要的原因是,扮演苦情的人,可以由此獲得好處。
比如,在家庭中,雖然條件不錯,但是媽媽卻總是不捨得吃不捨得穿,將所有好東西都留給孩子。
可是當孩子長大一些有自己的獨立想法,跟媽媽產生分歧的時候,媽媽就會說「我省吃儉用,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沒想到你這樣對我……」
即便孩子心裡想吶喊,「誰讓你那麼省吃儉用了?」可是,終歸說不出這句傷人的話。
家庭中的苦情,贏得的是話語權,本質上是情感勒索。
家庭之外,在我們的社會中,我們對於苦情文化也是極度執著。
所以,我們看到有很多人捐口罩,扔下就跑,這樣的新聞太多,宣傳時慣用的說法是「最美身影」。
仿佛做好事不留名才是最高尚的品質,如果你留名了,那你做的好事價值就立馬降低了。
可這樣的文化觀念最容易滋生的是什麼?那就是道德綁架。
最開始剃光頭奔赴前線進入人們視野的,是武漢的90後護士單霞。
能看出,剃光頭確實是她自願的,採訪中她的言語和神情跟甘肅的這些女醫護們完全不同。
這只是她的個人選擇,可是我們總是習慣於去標籤化一個人,標籤化一個行為。
於是,單霞被稱為了「英雄」,她剃光頭的行為被稱之為「犧牲」。
可是,這讓後面將要奔赴前線的女醫護人員怎麼辦?
當一種行為被捧上神壇,那麼必然只能用道德綁架的方式去繼續複製,去迎合苦情文化。
可是,問題的關鍵在於:
當事人到底願不願意苦情?這到底是是不是她的主觀選擇?我們是不是用道德綁架的形式剝奪了她們的選擇權?
在一篇文章中看到了一個故事。
春秋時,魯國規定,凡是在外見到魯國人淪落為奴,可以贖回,回國在報銷。
孔子弟子子貢有一次,就花錢贖回了一個魯國人,但是卻沒有去報銷。
眾人紛紛稱讚他人格高尚。
但是孔子卻大罵他一頓,為什麼?
因為子貢的行為會招致更多奴隸不能被救贖。
當別人看到魯國奴隸時,如果贖他去報銷,那品格就落了下成;可如果不報銷,自己又吃不消。
那麼就只能裝作沒看見,而這只會讓越來越多的奴隸得不到救贖。
所以,我們不要去標籤後某種個人行為,因為在苦情文化的大背景下,這只會損害後來者的利益。
結語:
迫不得已的犧牲,是崇高;沒有必要的犧牲,是施虐。
疫情兇險,醫護人員奮戰在前線,真的很不容易,請給他們多一點尊重與愛護。
最後用張文宏主任的一段話來結束今天的文章:
醫護人員需要什麼樣的幫助?需要一點,需要非常重要的一點。醫生有一個免於受傷害的權力。
END.
【原創文章,盜版必究。作者Tina,浙大新聞學碩士,多年媒體記者經驗,心理諮詢師。如果喜歡,歡迎點讚並關注@Tina心理,持續輸出心理學原創好文,從心理學視角幫你解讀生活、看透本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