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棄疾一身劍氣,卻偏偏又有著氣吞山河的才氣。仿佛天地間的山川日月之精華,都被他一人給佔領。
曾經有人評價他寫的詞作:「橫絕六合,掃空萬古,自有蒼生所未見。」
他是文士中的俠士,也是馬背上的詞人。
古人云:稼軒者,人中之龍,詞中之龍。南宋的辛棄疾與北宋的蘇軾遙遙相望,開一代豪放派的先鋒。
與蘇軾不同的是,蘇軾的豪邁是天然的豁達,使他把跌宕起伏的命運投入到那厚重的歷史後所產生的深沉感慨;而辛棄疾的豪邁,則是在長期的軍旅生活中和灼燒在他心頭的那束復仇的火焰衝擊而成的慷慨激昂。蘇軾更長於對人生的反觀和哲學思考;辛棄疾則更長於在巧妙引援歷史典故中訴說自己救國救民的宏偉願望。
醉裡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八百裡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可憐白髮生!——辛棄疾《破陣子-為陳同甫賦壯詞以寄之》
這首詞是寫給另外一個狂人陳亮的。陳亮字同甫,也是個氣衝雲霄的人。那一日,他拎著酒壺就過來了,頂著風雪趕赴一場只有他跟辛棄疾兩人的「約會」。那場「鵝湖之會」竟被後人譽為是南宋文化史上的盛會。
還記得,辛棄疾曾率領幾十萬軍馬南渡,當時是何等的威武!誰料,眼皮子前,只顧偏安一隅的南宋小朝廷,根本分不出沙子和真金,幾句讒言就把辛棄疾貶了官。因而詞人追昔撫今,難免神傷。故而寫下了這樣一篇千古傳誦的詞:
千古江山,英雄無覓,孫仲謀處。舞榭歌臺, 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斜陽草樹,尋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當年,金戈鐵馬,氣吞萬裡如虎。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贏得倉皇北顧。四十三年,望中猶記,烽火揚州路。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鴉社鼓。憑誰問,廉頗老矣,尚能飯否?——辛棄疾《永遇樂-登京口北固亭懷古》
辛棄疾是個好男兒,也是個奇男兒。他一生都帶著「馬革裹屍」的願望鋪作江南遊子。然而他的怨卻不是私人的恩怨,而是對國家最深沉的愛。雖然屢遭貶官、閒置,但每一次只要國家需要他,朝廷一起用他,他便生龍活虎,投入到魏國為民的事業中去,無論做什麼,都力圖造福一方百姓。
只有將個人恩怨置之度外的人,才是真正有胸襟的人。只有一個有胸襟的人,才會寫出意向開闊、波瀾壯闊並且純粹空靈的好詞來。
他的最後一站是瓢泉,那時他的一切功名都被朝廷剝奪一空,他過上了閒雲野鶴的生活。而後在此被啟用,又再次被貶官,回到了瓢泉,最終病死在那裡。
鶴立長空,我們的詞人去了,但是那一抹傲然的魂魄卻是再也去不了的。
恨不得拿著紅巾翠袖去搵那一抹英雄淚,在時光交疊中,緊握著詞人的手,留給他在這個冰冷的世界裡最後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