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64
口述:維京女俠(挪威籍華人,在上海工作生活,丈夫老雷在上海)
執筆:老雷
平常熙熙攘攘的滑雪場空了。
當滑雪場都空了 說明問題真大了
我八歲從北京移民挪威,目前在上海生活工作。今年春節回挪威看望父母,直到3月12日挪威成為疫區,宣布一系列「封城」的措施,我有一種自己在四九年加入國軍的感覺。
截至目前,北歐五小龍紛紛擠入確診患者數全球前三十,我居住的挪威一馬當先突破了一千,向前十猛進,至於看似與世隔絕的冰島,則出人意料地高居每百萬人口確診數全球前三。
考慮到北歐稀薄的人口密度以及偏僻的地理位置,這成績單實在令人匪夷所思。
不過考慮到這兩個月來北歐政府以及百姓的各種凌厲操作,一切也都解釋得通了。
挪威兩個多星期來的病例數據,紅色為病例總數,綠色為新增病例數,藍色為死亡總數。
成為北歐頭號疫區後還有朋友挺樂呵
直到幾天前,北歐人依舊沒有把疫情當回事兒。
甚至,在挪威確診人數超過六百,超越瑞典成為北歐頭號疫區時,我的一位挪威朋友甚至挺樂呵——北歐國家喜歡互相較勁,無論啥榜單都想爭個第一,連得病都不例外。
北歐人的自信,一部分來源於他們對於自己身體素質的強烈信心。
我在挪威幼兒園打過一陣子工。在當地幼兒園,小孩兒不學數學不背古詩,每天唯一的鐵律就是必須進行戶外活動,風雨無阻。這群五六歲的小孩兒能像猴兒一樣爬樹,像羚羊一樣登山,把我這個精壯女青年狠狠地甩在後面。
挪威人從小在大自然裡摸爬滾打,人人都有精通的體育項目,的確普遍身材敦實,自帶禦寒體質,當我已經凍得幾乎得穿上秋褲時,挪威人往往單褲單衣,穩如泰山。
北歐人親近自然,我也經常到山野中遊玩。
北歐人不咋看醫生,因為他們堅信大自然是最好的醫生。我小時候有一次發高燒,差點沒把腦袋燒糊,結果醫生雲淡風輕地囑咐我回家多吃水果多喝水,連退燒藥都沒開。
對自己身體素質自信滿滿的北歐人,從政府到民眾,都沒把疫情當回事兒。
挪威某醫學教授在接受採訪時說,新冠肺炎去世患者大多為身體虛弱的老年人,然而在挪威,即使八十歲的老人都能參加滑雪比賽,甚至還能騎車橫跨挪威。
至於瑞典某流行病專家的說法則更離奇,他說,中國老年人大多抽菸,身體情況差,所以死亡率高,而瑞典老年人則情況好得多。
在政府的「鼓舞」下,老百姓也對疫情不屑一顧。我認識的一位六十多歲的挪威人兩天前剛出發去西班牙度假——要知道,他剛做完心臟搭橋手術,而西班牙當時已經確診超過六千,幾乎要趕上韓國了。
在北歐人的眼中,新冠是真的與流感沒什麼區別,只要吃幾個蘋果就能自愈。
幼兒園是社會中流砥柱,不能輕易關門
我鄰居是幼兒園老師,直到幾天前,挪威疫情已有爆發趨勢,她依然得上班。
原因之一是,北歐專家聲稱兒童並無感染風險,至於學校更鮮有感染案例,並拿了中國的數據證明自己的觀點。但他們或許沒考慮到,中國的學校已經關門好些日子了,沒有開門,哪來感染?
第二個原因是,政府認為若幼兒園與小學關門,醫務人員得在家帶孩子,就沒法救治病人了。
這原因相對靠譜些。崇尚個人主義的北歐人,大多在成年後便離開了父母,不存在丈母娘嶽母輪流帶孫子的傳統,加上北歐為數不少的單親家庭,幼兒園算得上社會中流砥柱。
挪威是個小社會,醫院不多,幼兒園不多,警察也不多。在平淡的日常中,大伙兒各司其職,其樂融融,每年還能休一個月年假。
然而在疫情席捲而來時,有限的資源,顯然是不夠用了。
北歐文化中,口罩是病人的專利
北歐人出了名的愛自由。甚至連北歐的隔離,都充滿著近乎荒謬的自由空氣。
在挪威的隔離守則中,從高危地區歸來(如義大利、伊朗等),或與確診患者密切接觸的人群,需在家自我隔離。
這聽上去合情合理。但執行起來,壓根兒不是這回事兒。
根據政府的指示,這些被隔離人群並非不能出門——原則上只要不上班,不旅遊,出門不與人走太近就沒事兒。
這原則,乍一聽充滿人性光輝,飽含人與人之間的信任。
然而實際情況是,這群病毒的潛在攜帶者們除了沒去上班,其他啥事兒都幹了。他們照常在健身房揮汗如雨,照常去超市購物,照常遛狗照常出入公共運輸。
對了,挪威人是不戴口罩的。在北歐文化中,口罩是病人的專利,注重「與大自然和諧相處」的北歐人,可不樂意遭這個罪。我上街買菜時,只看到過零零星星幾個戴口罩的人,均為亞裔。
更離譜的是,前幾天我去醫院檢查胃鏡,發現連醫生都沒有戴口罩——要知道,挪威的醫護人員已有大量確診案例。
當你的自由可能妨礙了他人的生存時,或許該重新討論自由的邊界了。
希望亡羊補牢,為時不晚
昨天挪威病例突破一千,瑞典丹麥緊隨其後,芬蘭確診數也火箭式躥升。北歐政府,似乎也坐不住了。
挪威首相發布了演說,宣布啟動「非戰爭時期」最嚴厲措施。所有教育機構立即停課,文體活動全部取消,遊泳池、博物館等公共設施也全部被關閉。
至於所有前往北歐國家以外旅行的個人,無論是否有症狀,必須進行14天隔離。
挪威人也開始有緊張感了。一改前些日子的篤定,當地人開始囤貨,超市貨架被搶購一空,原本生意寥寥的「網購生鮮」服務,被訂單逼到關門大吉。至於本就不算熱鬧的大街,更是鮮有人影。我甚至看到滑雪場也空無一人——當挪威人不滑雪時,說明問題很嚴重。
至於挪威的華人們則早已未雨綢繆。早在幾天前,我和爹媽在亞洲超市浴血奮戰一下午,屯上了兩星期的糧食,做好了打持久戰的準備。至於口罩,三周前費了老大勁整了一些準備寄給國內的親友,由於物流問題沒寄出去,現在倒是因禍得福,出門倒垃圾也能保證裝備齊全。
在家裡給自己做頓好吃的。
可以預見,在接下來的日子裡,我得和遠在上海的老公隔海相望,分別隔離,怕是只能寫寫公眾號文章,聊以自慰。好在挪威空氣品質不賴,夜裡能就著小酒看看銀河,也算抗疫時期的私人浪漫。
與其他國家一樣,挪威人也經歷了從「藐視病毒」,到現在的「重視」,只希望亡羊補牢,為時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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