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網·縱相新聞
「此次疫情,中國打上半場,世界打下半場,海外華人打全場。」
海外留學生,承載著「海外」與「華人」的雙重身份。疫情升級,一邊是「建設家鄉你不行,千裡投毒第一名」的冷嘲熱諷。一邊是各國抗疫參差不齊所帶來的未知與恐懼。夾縫中的海外留學生,在一片不解和誤解中,努力尋求著一絲理解。
此前,他們中有人全力籌措物資,為國分憂,盡心盡力;此刻,他們中也依然有人身處他鄉,不為國添亂,全心全意。萬眾抗疫,齊心協力,手足同胞,心手相牽。海外戰疫的故事,值得我們去記錄;海外留學生的聲音,也值得我們去聆聽。
即日起,東方網·縱相新聞推出《留學戰疫ing》專欄,連線多個國家的中國留學生,還原海外疫情的真實面貌,側耳傾聽海外遊子抗擊疫情的心路歷程。
據央視新聞報導,截至當地時間3月21日,挪威當日新增211例確診病例,全國累計確診病例達2150例,累計死亡7例。
在這場全球疫情中,挪威似乎並不起眼。僅從這些數字上,你可能難以看出,挪威防疫形式有多麼嚴峻。
事實上,根據世衛組織數據顯示,這個人口只有530萬的北歐國家,恰恰是全球感染率最高的國家之一。據挪威衛生部門負責人表示,該國所能提供的重症病房的極限為1400個。目前,挪威賴以成名的醫療體系正經歷前所未有的考驗。
挪威,曾多次被評為全球生活水平最高的國家。同時,作為全球最為長壽的國家之一,他們如何應對突如其來的新冠病毒?作為第一批「封國」的歐洲國家,當地中國留學生如何看待此次疫情?
今天,我們來聽聽西挪威應用科學大學戲劇專業在讀博士生鄭絲絲的講述。
這兩天卑爾根連續晴天,快要人忘了它享有的「雨城」名號。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新冠來襲,大家日子都難過,所以天公也不敢多哭?
(大自然的寧靜會讓人恍惚覺得一切都沒有發生。)
今年1月,武漢新冠疫情爆發開始,我幾乎天天都會在睡前刷國內新聞刷到半夜,白天課餘還會翻看西方媒體報導。疫情幾乎把我的生活作息完全打亂。
眼看國內疫情漸漸好轉,感覺可以放寬一點心,誰料想,疫情迅速蔓延至全球,我所處的北歐地區竟成了下一個讓人擔心的地方。
(截至3月19日,全球確診人數高於 235,400,紅色區域表示該地區人均感染率較高,其中包括挪威。圖片截自vg.no)
挪威作為北歐五國之一,位於斯堪地那維亞半島的西部,東與瑞典接壤,西鄰大西洋,這個人口僅僅五百三十多萬的小國,一直遙遠而平靜得和世界相處著,在媒體上也沒有什麼特別大的存在感。
而這次新冠,卻讓挪威在世界各地疫情排行榜上一步步逼走對手,一度衝進世界前十名。而我的朋友圈裡也因此多了好幾篇關於評論挪威和其他北歐國家的「佛系抗疫」的文章。
明明一個月前,還是我在跟家人朋友千叮嚀萬囑咐要摒牢要當心,轉眼之間我也成了重點被關心的對象。充滿戲劇性的轉折來得措不及防,這樣的情節,連我這個學戲劇的也不敢輕易這麼寫。
(3月11號這天,挪威開始領跑北歐。三列數據分別為確診人數、死亡人數、痊癒人數。vg.no)
我仍然記得在2月26日這天,第一次聽完挪威公共衛生局召開發布會時的驚訝心情。
本來以為,挪威是要對公宣講政府預備的針對新冠病毒的防護舉措,畢竟彼時的瑞典和芬蘭都已經有新冠確診病例,病毒傳播到挪威只是時間問題。而根據中國武漢抗疫經驗,防護類措施開展宜早不宜晚。
但是沒想到,幾分鐘簡短的發布會直截了當地拉開了挪威的戰疫序幕。發布會上,挪威第一例確診病例被公布,當時政府還認為病毒在境內擴散的概率很低。
不出兩天,一位有義大利旅行史的的醫院眼科工作人員在首都奧斯陸確診。媒體報導稱在確診前,曾堅持工作,並且接觸過病人。
隨後,該患者的另兩位眼科醫生同事也遭到確診,最終導致該醫院280名工作人員隔離,而這些隔離對象的密切接觸者,人數已不敢細想。
目前,挪威醫院工作人員的隔離人數已經高達9500人以上(備註:發稿時為挪威當地時間3月21日)。在我看來,這與前期人民防護意識薄弱,以及專業領域沒有提倡全面有效防護密不可分。
漸漸的,公司、商場內部、小學甚至康復中心等人員密集場所都出現了確診病例,每天持續增加的確診人數,搞得我和很多華人朋友再一次陷入了深深的集體焦慮。
和很多西方國家相似,挪威同樣也不提倡戴口罩,也不設立疫區返回人員入境檢查和隔離措施。民間質疑的聲音也是一浪高過一浪。很多華人開始通過聯名信的形式,請求政府考慮停課停學、乃至停工以減少交叉感染機會,中國留學生群體也積極向自己的學校倡議增設防護措施並義務宣講提高大家對新冠病毒的認知。
畢竟,我們深知新冠不只是中國的事,是世界的事,病毒面前人人居危,應團結一致相互保護。大家都在用自己的力量為全球抗疫做貢獻。而且中國古話說,亡羊補牢,猶未晚矣。
(圖中虛線表示自此挪威改變檢測規則,輕症患者不做測試,所以實際感染人數可能高於媒體報導人數。)
(圖中「Ukjent」一欄表示未知感染途徑的感染者人數。據挪威公共衛生局最近報導,挪威確診人員中,每4人有1人是在挪威境內遭遇感染。)
(圖為挪威個家醫院職工的隔離人員總數和確診人數,實時更新。以上圖片截自3月19日,vg.no)
3月10日,這一天或許是一個轉折。當天,挪威確診感染人數幾乎翻倍。數據顯示,此前,挪威大多數病例為輸入性病例。然而,隨著不明感染源的人數越來越多,新冠病毒似乎在社區逐漸蔓延。挪威當地人似乎坐不住了,在社交平臺上,他們也開始辯論起究竟政府應該如何應對新冠防疫。
3月12日,挪威正式出臺一系列政策,包括嚴格入境管理,程度幾近「封國」 。政府還要求凡是2月27日以後入境挪威的人,都要居家隔離14天自我觀察,並細化隔離規則,同屋居住的人也在隔離範圍內。同時,還提倡絕大多數人在家辦公。
各項措施中對留學生影響最大的當屬「停課」。此外,政府還要求各大公共服務性行業停工,但零售貿易將保持開放,超市等仍會繼續營業,政府也提醒民眾無需儲存食物。
同一天,挪威迎來了第一例死亡病例。
(一通知不要囤貨,本來不著急的挪威人也而慌了。多家超市的貨櫃當天被買空,主要集中在衛生紙,麵包,雞蛋,牛奶,蔬果和罐頭。)
(今天我去超市買東西,見到貨物補齊,除了緊俏物資有限購。)
(超市掛有客人之間必須間隔1米的告示)
(門口也有免洗洗手液和一次性手套提供。)
12日的下午,我收到了學校統一發送的簡訊,名副其實的「短」,因為內容裡只寫了從第二天開始,學生不能在學校停留,但很多安排不明確。不能停留,那課該怎麼上?還要不要上?我的書以及教學用具怎麼辦?學校關門期間是否還能進來拿東西?
(學校的關門告示)
一連串的問號,當下沒處問,協調員老師也不知道具體的規定,因為這是一個突發事件,場面難免多少有些混亂。和許多留學生一樣,我們選擇宅家抗疫。鑑於先前對國內疫情的持續關注,雖然擔心害怕,卻也因此小心謹慎,畢竟保護好自己也是對別人負責的表現。
(學校的關門告示)
我們的防疫物資也是提前有所準備,酒精消毒水已經購入,手頭上還留有一些口罩,這是1月往國內捐口罩留下的一點,而現在整個挪威國家的口罩庫存幾乎為零。
目前,唯一讓人擔心的是學生宿舍裡無法避開的公共廚房。
在挪威,學生宿舍不附屬於學校,而是由所在城市的學生福利署統一管理。這也就是說,一片宿舍區裡的學生人員,可能是來自不同的學校,而且人員流動性高。我所在的樓層是9個人共用的廚房,平時也常常被借作開派對用,萬一有疑似病例,宿舍將也會是一個高風險區。
而這種擔憂,在宿舍區出現第一例確診患者的時候達到了頂峰。此前有幾天,我連房門都不敢出——挪威嚴格的個人信息保護制度,我們只知道有人確診,卻不知道確診患者在哪棟樓,患者的接觸史都有哪些。
不過,好在宿舍管理處第一時間發了郵件向大家通報了情況,並快速協定了宿舍公共區域的使用規範,同時也用一些實際行動來將感染可能性降至最低,比如有規律地消毒頻繁使用的區域(例如門把手,電梯按鍵等等)以及關閉健身房和集體活動室。
確診人數不斷增加,緊張不安的情緒時常還會出現。不過只要不出門,大多數時候相對安心。三月,本是一個萬物復甦的季節,今年的三月和往常都不一樣,尤其蕭索。現在的生活狀態是,每天在學習任務之餘,儘可能得給自己安排一些簡單的室內運動,常和家人通話還有和同樣和我決定沒有回國的小夥伴們視頻,緩解一下疫情帶來的負面情緒,也很不錯。
結語
其實,在我看來,隔離的日子,對於任何膚色,任何人種,任何國家的人民來說,其實都不是很好過。即便對於天生冷冷的挪威人來說,天天居家無社交,也很要命。
就在寫文章的前一天,我的一位挪威老朋友還專門到宿舍樓下來給我打了個電話,我站在窗臺口跟她揮揮手,她在電話裡說: 「即便是在最難過的時候,我們還是應該要去看一看我們喜歡的人呀!」
挪威人對生命也有一種天生的豁達,甚至是有一點點傻氣,但我卻一直很喜歡的。文章結尾配一張我在2月初,卑爾根市中心佛洛因山上拍的照片。
當時由於牽掛武漢的疫情,所以看到這句話就很感動。因為上面正好寫著,「相信我,我知道一切都會過去的」。
今天再拿出來翻看,思緒萬千。真心希望我的祖國能加速好起來,真心希望挪威也能渡過難關,真心希望世界各地都能重新恢復到曾經的祥和。我也相信,一切都會過去的。
(山頂的裝置藝術,上面寫著,相信我,我知道一切都會過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