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級政治系的學生在西湖上泛舟
「我們是有情懷的一代,也是幸運的一代,同時也是改革開放的見證者。」
祝毅是78級政治系同學中的一員,站在當下,他對自己和同代人作出了這樣的總結。
如今的祝毅,是天下良倉的董事長。2012年,78級政治系畢業30周年,祝毅和他的同學們曾編撰過一本紀念冊,叫「青春歲月——重回我們故事開始的地方」。
在這本承載歲月成長曆程的紀念冊裡,有當年的老照片,有錄取通知書、校徽、布票、日曆、便籤條等舊物,也收錄了同學們私密的日記和當時轟動事件的報紙公開報導。
三十多年過去,78級政治系同學的命運都各有變遷。循著這本紀念冊和祝毅、羅衛東、徐廣元等人講述,我們可以找到78級政治系同學們三十餘年的人生軌跡。
他們在一個個時代的大浪裡前行,卻也嚮往昔歲月投去深情的一瞥。
紀念冊中有故事
畢業以後,78級政治系一共開了四次同學會。「1987年是進校近十年,1997年是浙大四校合併的時候,然後就是2002年和2012年。」羅衛東印象深刻的,是2012年的同學會。
2012年是他們畢業30周年。祝毅和他的同學們,從當年6月開始,花了3個月的時間,製作了一本記載他們30年足跡的紀念冊。
故事從一張泛黃的「新生入學須知」開始。那是一張鉛字列印的單子,列了七條注意事項,最後,用手寫筆添上了「自備《毛澤東選集》1-5卷,《馬克思選集》,《列寧選集》。」
「那時每家每戶都有這三套書,所以我們都是背著這沉沉的大部頭來上大學的。」浙江大學副校長羅衛東是78級政治系最小的學生,上大學那一年,剛滿15歲。
「101個本科同學中最小15歲,最大32歲。如果算上同年入校的兩年制理論班同學,最大的有36歲,相差21歲。」羅衛東說,這是恢復高考後的第二屆大學生。跟1977級一樣,積累了10多年的精英,通過高考,邁入了大學校門。
「剛入學時,我是娃娃音,經常有人以為我是來找爸爸的,不別校徽進不了校門。大概過了半年之後開始變聲了。」老照片上,羅衛東臉上還有點嬰兒肥,稚氣未脫。
祝毅現在還記得,當時體育老師很頭疼,「大的可以當老師,小的可以當兒子,這怎麼上?所以出現了『老師』『兒子』一起跑100米的搞笑場景。」
在紀念冊裡,有人民日報1978年12月24日的頭版頭條《中國共產黨第十一屆中央委員會第三次全體會議公報》的剪報,也有人民日報1981年11月17日頭版頭條《中國女排首次榮獲世界冠軍》的剪報……
這些報紙,是祝毅去報社翻出來複印的。
祝毅說,因為一起經歷了撥亂反正後,國家的變革、轉折、發展,他們會覺得自己是見證改革開放的一代,這種情懷會讓同學之間更有一份歸屬感。
再聚首,一個都不能少
2002年是他們畢業20周年,當年因為「分手風波」被迫提前退學的徐廣元,回到了同學的懷抱中。
1979年10月,《中國青年》雜誌發表了長篇報導《他為什麼變心》。這次,是徐廣元同學的戀愛事件,引起了78級的「大地震」。報導中稱,徐廣元因上了大學,拋棄了農村女友,女友上告,徐不願重修舊好。
隨後,浙江日報也刊登了報導,既而引發了全國媒體關注和大討論。徐廣元最終退學。
在紀念冊裡,這些報紙剪報單獨闢了一欄,命名為「徐廣元的故事」。
「2002年,他們千方百計找到我,一定要我參加同學會,「在同學會上,我對1979年的事件做了說明和解釋,對我後來的情況也跟大家通報了一下。」
實際上,徐廣元跟當年寢室的室友,一直都是有聯繫的。用他自己的話說,「我現在的生活也很好,如果說這件事情,對我生命軌跡的影響,那就是『從政』到『從商』的變化。」
1979年12月被退學後,老家在永康的徐廣元,到金華的雅畈中學,當了老師,兩三年後也就成家了。「1982年到了金華市鑄鋼廠當廠長助理,後又在金華市紡織廠當廠長,在國企做得挺出色的,後來就下海了,進入萬泰鋁業集團,協助投資人在全國建了好幾家廠,如今是市場開發部部長。」現在定居金華的徐廣元,有一對兒女,經濟條件很不錯。
「那是個剛從荒唐中走出的年代,所以會有特殊的故事。」羅衛東唏噓。
徐廣元離開學校那一天,祝毅和寢室的同學,幫他一起拎著行李,送到10路公交車站。
「上車前,他跟我們說了一句很感傷的話:『我是這個時代列車上晚來的乘客,現在提前下車了』。」祝毅仍然記得徐廣元當時的表情,「因為他是退伍軍人,年紀比較大。那時候大學畢業都是公務員,而他卻回農村了。」
「同學們一直都把我當做班級裡的一分子,所以才千方百計找到我回歸集體。」徐廣元並不忌諱談論這件事情,「你們看,紀念冊裡的那些剪報,也只忠實記錄了當年的故事,沒有做出道德評判。」
如今,在當年101位同學中,已經有兩位離開了人世。在紀念冊裡,還有關於《曹傑的事跡》的剪報。
「1982年大學畢業時,曹傑主動要求到最艱苦的地方去工作。不久,他被分配到麗水地區紀委。沒想到,到麗水僅28天,曹傑就因病去世了。」祝毅說。
難覓的舊時蹤跡
當時的杭州大學政治系,邊上有杭州外國語學校、杭州電子工業學校、杭州師範學院、浙江省團校。
「當時,情竇初開的同學,沒事就往邊上幾個女生多的學校跑,弄個單詞本裝模作樣念單詞,其實就是『居心不良』,希望能找個妹子。這是一些很有趣,很有生活溫度的回憶。」羅衛東感慨,可惜這些地方,已物是人非、難覓蹤跡。
當然,祝毅堅信,如今靜靜流淌著的西溪河裡,一定留有他們當年的信息。
於是,他在2012年畢業20周年的時候,提議編撰這本紀念冊。「前後大概花了3個月的時間,在QQ群裡收集老照片,舊物件。」一次次的尋找,祝毅和同學們,應該有朝花夕拾的心願,留住青春萬歲的激情。
他們現在也有微信群。「我們現在年紀最大的同學,已經65歲,也有好多已經是爺爺奶奶了。有些同學出去旅遊,會在群裡告訴大家到西藏了、在加拿大……也有幾個人發發自己孫子的照片。」羅衛東說。
「我們是幸運的一代,在人才青黃不接的時候,我們畢業了;在機構改革的時候,我們被重用了。」所以,祝毅認為他們這一代,經歷的波折並不多。
就像祝毅自己,「我在24歲的時候,就已經在團縣委副書記崗位上主持工作,現在的學生,這個年紀怕還沒畢業。」
「我們也是有情懷的一代,當年是百裡挑一的佼佼者,是共和國轉折的親歷者,也是改革開放的實踐者。」祝毅說他的同學們,不管從政還是經商,都比較自信,「我們認為自己可能是最後的真正的理想主義者。」
「同學的性格基本沒變,直率的還是直率,『老奸巨猾』的依舊,無釐頭的也一樣。」羅衛東看似調侃,實則嚴肅,「性格決定命運,對我來說,好性格是理想主義、有執行力、開放學習、合作。」
如今,78級政治系的學生,大部分都是企事業單位的中堅,也有非常成功的商人,以及大有建樹的學者。他們的人生故事還在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