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10月，知名連鎖培訓機構韋博英語跑路後，通過消費分期繳納學費的學員仍需繼續還貸，牽扯到度小滿金融、招聯金融、京東金融等。
消金時代獲悉，5月13日，有消費者訴韋博英語、招聯金融一案將在佛山市南海區人民法院開庭。最終法院如何判定，將成為業內處理此類糾紛的重要參照。
教育分期產品這幾年吸引了眾多有實力的玩家進入，但也鬧出了不少糾紛。
業內普遍認為，教育用戶主觀欺詐機率小，付費意願強，使得不少金融機構、網際網路助貸平臺對這類資產展現出了濃厚的興趣。
這其中，既包括像中國銀行、民生銀行、興業銀行、交通銀行、晉商銀行等銀行圈選手，也包括像招聯金融、幸福消金等持牌消金機構，以及度小滿、品鈦、玖富、360金融、91金融等金融科技圈的玩家。
不過，教育類資產在消費信貸大盤子裡的量並不大，即便是機構願意給錢，頭部教育平臺的資產也需要靠「搶」。
僧多粥少的局面
2019年末，工商銀行某部門曾拉上北京的幾家在線教育平臺的老大，一起聊了聊。
「工行也想進來做教育分期。」一位到場者對消金時代回憶，但大家心裡都有疑惑。
「宇宙行」進場，帶來的是更大體量的資金。但是，眼下的一個現實問題是，教育資產的量可能無法匹配大體量的資金。
以做k12業務的某頭部線上教育平臺為例，該平臺年學費收入約10多億元，分期率約為40%。而其直接競爭對手、同樣體量的另一家平臺，一年給到合作金融機構的量也不到10億元。
以在教育分期切入較深的民生銀行為例，2019年，民生銀行個人消費貸款餘額近5068億元——10億量級的資產對於股份制銀行來說，都是九牛一毛般的存在。
「線上用戶對於分期的耐心是有限的。前面的工作都做好了，到付款時發現體驗不好，可能用戶直接就流失了。」 某線上教育平臺的負責人告訴消金時代，如果讓用戶自行去填寫資料，最終成功率可能會降到20%，這裡既有機構刷掉客戶的原因，也有因為產品難用，客戶主動終止的因素。
大型銀行們是否會願意為了這個「九牛一毛」的資產量去更新產品，去提供更好的服務，是一個疑問。
消金時代從業內獲悉，除了做得比較早的民生銀行、中國銀行等，近期，交通銀行也在積極切入這一領域。
粥少僧多的局面下，很多教育平臺在內部實施了「資產路由」的機制，儘管籤了協議的金融機構可能有十幾家，但每月穩定給量的可能也就頭幾家，資金成本、產品體驗、機構知名度都是要考慮的因素。
「用戶做分期的時候，一看這個銀行都沒聽說過，心裡就會猶豫了。畢竟要提供銀行卡信息，還要允許主動劃扣，所以我們不太與城商行合作。」上述教育平臺負責人說道。
對於頭部教育平臺來說，話語權已經挪到了他們這一方。
教育分期的源起
教育平臺競爭激烈，獲客成本一直居高不下。學費分期成為業內的獲客手段之一，包括滬江英語、VIPKID、英孚英語、學霸君、掌門1對1等機構都有分期服務。
業內人士小文（化名）告訴消金時代，如果通過買數據獲客，100多塊錢買一個電話號碼，最終轉化率可能低至2%，相當於單個客戶的獲客成本需要7000元-8000元。這還是最近兩年獲客成本下降後的狀態，行業剛起步時，這個數字得上萬元。
學霸君創始人張凱磊對消金時代表示，在線教育平臺寡頭時代已經來臨，競爭對手減少、效率提升等因素使獲客成本比之前減少了近一倍，但成本依然很高，遠沒有到達便宜的階段。
為了增加獲客率，這些教育平臺甚至採取教育分期零費率——利息當然是要給資金方，但是由教育平臺全額補貼。
早期，銀行能給到這部分資產的IRR年化利率差不多為15%-16%，目前銀行利率為10%以下，而小貸公司、持牌消金機構利率則在12%-15%。
此外，資金方會給教育平臺一定程度的返傭，消金時代了解到，目前行業的返傭普遍在1個點以內。
另一位資金中介人士告訴消金時代，他們公司所對接的教育資產，不良率約在1.5%左右。
相較之下，以信用卡不良率為例，截至2019年末，交通銀行、民生銀行的不良率分別為2.38%、2.48%。
教育分期無論是對金融機構、教育平臺還是消費者，看上去都是一門互惠互利的生意。
蘇寧消金與新世界教育合作推出了「任性學」教育分期服務；招聯金融有消費貸款產品「好期貸」，和美聯英語、華爾街英語、韋伯英語、櫻花國際日語、VIPKID、海風教育等培訓機構合作；玖富旗下的「蠟筆分期」，與優勝教育、達內教育、好未來、新東方等平臺合作；度小滿的有錢花則合作尚德培訓機構、韋博英語等。
2018年左右，不少P2P平臺也活躍在教育分期領域，但隨著P2P的清退，P2P系資金退出了教育分期的舞臺。
教育分期風控鏈條
教育分期的風控鏈條較長，既要對消費者進行風控，也要對教育平臺進行風控。
在消費者的風控中，教育平臺會首先對消費者進行篩選，通過一些數據化的手段剔除部分不適合做教育分期的消費者，再把客戶信息提供給銀行，銀行做大數據風控，查詢借款人徵信，進行額度審批。分期額度通常在1-2萬，過小或過大的課包都不適合做分期。
而金融機構對教育平臺的風控其實更為複雜。對於線上平臺，主要看其成立時間、課程更新情況、現金流、財務報表、股東背景等；而對於線下平臺，還得通過暗訪銷售、老師等方式進行。
據消金時代獲得的《百度有錢花-天風2017年第一期資產支持專項計劃》說明書顯示，度小滿金融彼時對教育機構的評判維度包括機構性質、經營年限、歷史重大投訴或訴訟、機構成立時間、註冊資本、年客戶量、與百度合作時間長度、廣告投放金額情況、企業股權融資情況、教育機構課程類別、好評和投訴、經營情況、競爭品情況、投放趨勢變動情況、網絡輿情等方面，進行綜合評分。
（截圖來源於說明書）
材料顯示，度小滿金融當時對韋博英語的評級為A級，達內教育、北京華育為B級。截至2016年底，達內教育、英孚英語、華爾街英語、北京火星時代、尚德教育退課率為8.68%、6.58%、8.08%、5.04%、0.99%。
中國人民大學課題組在2019年9月6日發布的《普惠金融賦能就業研究報告》顯示，截至2019年7月，度小滿提供了超250億元的教育分期貸款，同比增幅近1倍。
但一位與度小滿有過合作的教育平臺高管告訴消金時代，度小滿金融正在有意撤出教育分期領域的資產。消金時代就此向度小滿相關人士求證，對方稱「目前仍在穩健運營」。
看似美好的生意閉環中，一旦過程中出現問題，很多時候都是讓消費者買了單，對金融機構的商譽也帶來負面影響，比如讓招聯金融和度小滿都跌了跟頭的韋博英語跑路事件。
消費者維權難
在分期的過程中，教育平臺通常需要繳納一定比例的保證金給金融機構，如果消費者出現壞帳，則由教育平臺兜底。但教育平臺一旦跑路，消費者需要繼續還款，為平臺兜底。
消費者在維權過程中，也會有因屬地管理、法律關係等因素，遭遇困難。
2019年5月，消費者焦先生以英孚英語擅自將其與招聯金融建立借貸關係為由將英孚英語與招聯金融告上法庭。
但是當時法院認為，本案涉及兩個合同法律關係，對於涉及招聯金融的訴訟請求部分，不宜在本案中一併處理，焦先生可與招聯金融另行解決。但焦先生與英孚英語籤訂的《英孚課程協議》，系雙方真實意思表示，合法有效，考慮到該合同不適宜強制履行，法院確認焦先生與英孚英語合同已解除，但駁回了焦先生的其他訴訟請求。
隨後，焦先生不服判決，以英孚英語誘導分期，自己不知情為由進行上訴，但由於合同上的籤名真實有效，法院仍然維持原判。
在去年的韋博英語事件中，高達八成學員選擇了分期付款。機構跑路後，消費者仍然需要繼續償還度小滿金融、招聯金融、京東金融的貸款，逾期不還就會遭遇各種類型的催收。
（截圖來源於聚投訴）
對此，度小滿方面對消金時代表示，「目前，我們已為相關用戶提供了一系列的援助，如為相關用戶免除所有息費；成立了專門的團隊，協助用戶維權；為用戶提供必要的法律援助等。」
招聯金融、京東金融目前尚未對此置評。
這樣看來，無論是消費者跑路還是教育平臺跑路，金融機構都穩賺不賠。但是，頻頻遭遇消費維權的金融機構，無疑是在給自身品牌減分。
為了應對平臺跑路問題，一些金融機構、助貸機構想了「新招」：當消費者完成申請後，錢就會打進一個銀行存管帳戶，按教育平臺對消費者的服務進度釋放資金。通過凍結資金、緩釋解凍等手段，若平臺倒閉跑路，可退還平臺未提供服務部分的費用，保障消費者權益。
當然，這種做法會掐住教育平臺的現金流，能否為其所接受，仍需觀察。
不過，在學費問題上，監管之劍已經懸在了教育平臺的頭上。
去年7月15日，教育部等六部門發布《關於規範校外線上培訓的實施意見》，要求按照課時收費的線上培訓機構，每科一次性收費不能超過60課時，且預付資金只能用於教育培訓業務，不得用於其他投資，保障資金安全。
近期，受疫情等多重因素影響，各地都出現了教育機構跑路、倒閉的現象，特別是線下兒童教育領域。
未來，監管之劍是否會進一步指向教育分期領域，消金時代將持續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