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研習經方的意義
從醫學發展的角度出發,經方及其類方的研究有其積極的意義。
首先是因為規定方證是中醫規範化的基礎,是醫學發展的前提。長期以來,中醫學的不規範現象是十分嚴重的。就《傷寒論》一書為例,宋代以後,注家日多,每家皆持一說,有主三綱鼎立說者,有主經絡臟腑說者,有主氣化說者,且編集體例各不相同。至於對《傷寒論》中的條文更是意見不一。正如徐靈胎所說「後人各生議論,每成一書,必前後更易數條,互相議,各是其說,愈更愈亂,終無定論」(《傷寒論類方·序》)。
《傷寒論》研究以何為標準?如何規範?徐靈胎經長期研究,最後決定以方證入手,因為醫者隨證立方,最為具體,處方的組成、劑量、加減法,皆可以作出規定,特別是張仲景的方劑,於此規定甚嚴,「各有法度,不可分毫假借」。
研究《傷寒論》的方證,無疑是研究中醫學的臨床規範,其意義不言而明。所以,徐靈胎對自己的研究成果比較滿意,完成《傷寒論類方》以後,才在序文中寫上「乃無遺憾」四字,柯韻伯對其《傷寒來蘇集》以方名證的方法也充滿自信,說「雖非仲景編次,或不失仲景心法耳」(凡例)。與中國的傷寒家一樣,吉益東洞也是不滿當時日本醫學「空言虛語,臆說理義」(《類聚方·凡例》)、「其方法不統一,而治療無規」(《類聚方廣義·題言》)的傾向而提倡古醫學,強調恢復張仲景的診療標準。據說《類聚方》於日本寶曆十二年(1762)刊行之後不久,在京都、江戶即賣出一萬冊,以後,作為日本漢方的臨床規範,《類聚方》有力地促進了日本醫學的進步。
其次,方證研究便於理解藥性及方意,便於臨床使用,正如《類聚方·凡例》所言:「諸言以類就位……其方之用與藥之能,可得而言矣。」《類聚方廣義·題言》也說:「類聚之旨,在審方意、便方用也。」徐靈胎也認為類方能使讀者「於病情藥性,一目了然」,不失為「至便之法」(《傷寒論類方·序》)。類方使用的是比較異同的方法,由於《傷寒論》有關方證散在於條文中,前後參差,或隱於字裡行間,故分類比較無疑是主要的研究方法。通過方證比較得出的藥證,比《神農本草經》記載的內容更為實用,更為詳實,也更為科學。吉益東洞是通過《傷寒論》方證的分類比較,研究了藥物的使用指徵,著成了頗有特色的臨床藥物學專著《藥》。
再是,《傷寒論》是傷寒專書還是傷寒雜病合論之書?《傷寒論》僅為狹義傷寒而設還是為廣義傷寒而設?傷寒與溫病別途還是寒溫一體?若從方證的角度看,問題便是十分清楚的。有是證便用是方,著眼點不在病而在證,其適應範圍當然不拘於傷寒一類病了。柯韻柏明確地提出《傷寒論》中是傷寒與雜病合論,《傷寒論》方不僅僅合於傷寒,也能用於雜病,所謂「傷寒雜病,治無二理」,「仲景方可通治百病」,從而使《傷寒論》方的應用範圍大大擴大了。
同時,各家在方證的研究中必然突破《傷寒論》的範圍,而汲取後世臨床經驗,如王旭高的《退思集類方歌訣》,即以徐靈胎的《傷寒論類方》為本,又附以《金匱要略》方,後世方及作者的經驗方,共分24類;左季雲的《傷寒論類方匯參》中匯集了臨床常用的加減主治及各家應用經驗,使《傷寒論》方更為實用。現代許多方證研究著作中更是大量引用建國以後有關《傷寒論》方臨床應用的報導資料,充分體現了《傷寒論》一方治多病、一病有多方以及中醫學異病同治、同病異治的特點。同時各家在研究中重視《傷寒論》原文而又不拘原文,使研究的立足點從文獻轉移至臨床,《傷寒論》的錯簡重訂與維護舊論的爭論也變得無意義了。這不能不說是《傷寒論》研究的一大突破。
《傷寒論》經方類方研究的實質是醫學研究的實證化,即尊重前人的臨床經驗與事實,強調中醫學的實踐性。這種思想,對於促進中醫學中臨床實驗醫學的發展,提高中醫學的臨床療效,有積極的意義。明末清初,我國學術界對空疏浮泛的宋明理學作了深刻的反省,「經世致用」的實學之風興起,在這種學風的影響下,中醫學界也開始重視整理應用前人的經驗與臨床事實,重視方劑藥物的研究,特別是漢代醫典《傷寒論》的研究,類方派正是其中的代表。日本的現代學者也曾將《類聚方》作者吉益東洞為代表的古方派的出現,稱為日本的「文藝復興」,它「並不意味著醫學的倒退,實質是醫學的自然科學化」(山本嚴)。應當指出,中醫學是一種漢民族的傳統文化,其中有大量的人文科學的內容,完全純自然科學化是不可能的,也是有違中醫學的本質的。但是科學實證是醫學的基本精神,這點無可非議。作為一項傳統的實證研究,類方及方證研究仍應在中醫學的研究中佔有一定的地位。
聞思修則生悟,戒定慧則養生。恰遇2020年全球新冠疫情,見聞中醫事跡,思考健康人生,研學中醫保健,重修《傷寒論》及其經方,融匯《易經》、《內經》、《千金》所學,現將前人治驗、經典論證及本人淺注彙編成冊,名曰《傷寒論經方今注》,以便同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