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1日，Facebook宣布以57億美元投資信實工業子公司Jio Platform。扎克伯格和信實工業CEO安巴尼兩人在公開發言中，強調要用科技手段改造全印度3000萬家小商店，讓消費者可用WhatsApp直接下單。
很快，合作就有初步成果。4月27日，信實工業的電商平臺Jiomart在WhatsApp上線。
用戶只需在WhatsApp聊天裡對Jiomart發送「Hi」，就可以啟動訂單功能。用戶會收到一個連結，導向Jiomart的網頁版迷你商店，下單購買雜貨。Jiomart會自動將訂單分配到附近的線下商店，並通過WhatsApp推送訂單信息和發票。目前支持新孟買（Navi Mumbai）、塔那（Thane）和卡爾彥（Kalyan）地區。
WhatsApp下單Jiomart截圖
這顯然只是Jio和Facebook合作的冰山一角，這筆57億的交易，給印度的創投圈裡扔了一顆原子彈，電商、支付、即時通信、物流等賽道，都將持續感受到這股衝擊波。
改造夫妻店
Kirana是印度大街小巷常見的小賣鋪，中文譯為夫妻店。據估計，印度約有1200到1500萬家夫妻店，並且數量還在逐年增加。在印度，無論在城鎮還是農村，地區貧窮還是富有，都少不了kirana，它貢獻了印度2019年零售行業88%的營收。
2016年，印度政府的廢鈔令和Jio發起的免費流量策略，帶動3億印度人上網、促成數字支付的崛起，也帶來了網際網路改造零售的巨大機會。把握「印度零售經濟命脈」的Kirana便成了「兵家必爭之地」。
印度巨大的地區文化差異造就了kirana不可替代的獨特地位。Kirana紮根本地社區更深，店鋪老闆往往了解當地消費者的喜好，提供區域特色食物。此外，許多kirana還樂意提供各種便民服務，比如為消費者切菜、送貨上樓、給消費者賒帳等。因為kirana一般為家庭經營，讓孩子跑個腿就能送貨，也不需要僱傭額外人力。
早在2014年，亞馬遜就開始和kirana合作。通過「I have space」計劃，把kirana作為居民自助提貨點。截至2019年底，超過300個城市的17000多家kirana達成合作。印度電商巨頭Flipkart則把kirana作為前置銷售點，在kirana商店展示智慧型手機等商品。
圖片來源：Amazon India Blog
B2B零售巨頭麥德龍（Metro）則從2019年開始推進kirana數位化改造計劃，為後者提供收銀機、銷售和庫存管理系統，已和超過500家夫妻店達成合作。沃爾瑪也以北方邦首府拉克瑙為中心，在kirana推廣和麥德龍類似的現代化銷售管理系統。印度聯合利華（HUL）也曾嘗試在kirana測試不同的零售商業模式。
此外，印度電商初創企業也在用各種方式把kirana聯動起來。比如生鮮電商獨角獸Grofers，就使用了kirana的閒置空間和人力，一方面把店面作為前置中轉站，另一方面，僱傭kirana的人力去送貨。2019年，Grofers還將100個kirana改造成了Grofers品牌店。提供跑腿送貨服務的Dunzo，則利用了kirana的庫存，顧客在其app可以瀏覽附近的kirana的商品目錄，下單之後，送貨員去店面取貨，送貨上門。
圖片來源：推特用戶@AmbujN
在此次接受Facebook投資之前，信實零售並未宣布過關於kirana的計劃，但安巴尼想要稱霸印度零售業的野心早已透露。2018年7月，安巴尼就在公司年度會議上表示，要用技術手段改造小企業。截至2019年底，信實零售已在印度開設10901家門店，遍布6700個城市。到2025年，信實零售的計劃是開出500萬家門店。2019年底發布的在線零售服務——JioMart，也是長期計劃中的一步。
印度媒體把用科技改造kirana趨勢概括為「商業4.0」——讓小商店的銷售數據聯網，去分析消費者偏好，基於數據去做更多精細化的營銷管理。
想要撬動kirana，信實無疑是眾多玩家中手裡資源最好的一個。一方面，擁有3億用戶的Jio是一個巨大的流量池。藉助在通信方面的絕對優勢，Jio已在新聞、娛樂、醫療健康和雲服務等領域強勢布局。信實做電商，獲客和留存的成本都將大大低於亞馬遜或Flipkart。
信實工業旗下的應用（圖片來源：TrendTechIndian）
另一方面，信實還具有外資企業所沒有的本土優勢。過去幾年，印度政府一直對亞馬遜和沃爾瑪等外國公司持懷疑態度，在政策上抑制外企的印度的發展，印度本土企業則受到鼓勵。
拋去政策因素，僅從對印度市場的洞察和理解來看，信實也更勝一籌。過去5年，信實零售門店和銷售額的快速增長，門店深入三四線城市。產品品類中，生鮮雜貨正是重點。而生鮮正是亞馬遜和Flipkart的弱項。因生鮮品類保質期短，並且要求冷鏈倉儲和運輸，對於更擅長電子產品和雜貨零售的亞馬遜來說，生鮮管理經驗缺乏的這一塊短板，不是短時間內可以補足的。
信實零售有專注生鮮的零售品牌Reliance fresh（圖片來源：IndianRetailing）
向亞馬遜和Paytm宣戰
Facebook和Jio的聯合，首先受衝擊的將是大型電商企業。
4月24日，亞馬遜宣布上線「亞馬遜本地商店」（Local shops on Amazon）計劃，要把印度小商戶納入自有平臺。計劃第一期將持續6個月，目標是招募到5000家本地商店。亞馬遜已表示將投入1億盧比（約130萬美元）用於計劃推廣和籤約培訓。同樣是致力於將印度小商店帶到線上，這與Facebook-Jio合作宣布的信息不謀而合。
對於印度「支付寶」Paytm來說，更大的威脅，則是WhatsApp即將在印度推出的支付業務。
據最新消息，兩年前就開始測試的WhatsApp Pay，將在5月獲批，預計6月正式推出。此前，由於未獲得印度監管部門的批准，僅有100萬用戶可以使用WhatsApp Pay。從其展示的信息來看，支付功能也僅限於個人轉帳。
WhatsApp Pay功能展示（圖片來源：RKG Technologies）
印度企業事務部（Ministry of Corporate Affairs）近日的監管文件披露，WhatsApp將在印度提供貸款服務，並很可能會通過與當地銀行合作，來發展這項服務。暫不清楚該服務上線的時間。
WhatsApp擁有4億活躍用戶，月活在2.5到3億之間。而Paytm在2019年8月的月活約為1.4億。
Paytm至今虧損。2019年3月，Paytm宣布其總虧損金額超過5億美元。在支付市場，Paytm也未佔據絕對優勢。據Razorpay披露的數據，2020年1月，沃爾瑪旗下的PhonePe和Google Pay的交易數量相加，佔據了13.1億筆交易的80%，而Paytm只佔總交易量的10%左右。
Paytm也曾涉足電商業務，2017年就推出了Paytm Mall。但到2019年3月時，電商業務被大幅削減，並停止了消費提現，市場佔有率也遠不如Flipkart和亞馬遜。
（圖片來源：TechCircle）
獨立金融顧問阿什文·帕瑞克（Ashvin Parekh）表示，Jio和Facebook的合作，相當於用戶和平臺的組合，「這樣的玩家，輕輕一晃就能撬動印度支付產業。」
近日，Paytm最近正在與微軟洽談一筆一億美元的新融資。可以想像的是，一旦WhatsApp Pay上線，Paytm將付出大量資金來守住「支付一哥」的地位。
但也有積極一面。比如軟銀認為，Facebook和Jio的組合將有利於印度實現數位化——這與軟銀願景基金的長期目標一致。
在印度，目前的大多數kirana仍處於現金交易和人工記帳的狀態。科技力量的注入，必然給千萬夫妻店帶來機會。Facebook和Jio賦能Kirana這一裡程碑事件，必將為印度數位化變革畫上關鍵一筆。
WhatsApp的「變現欲」
自收購WhatsApp以來，Facebook至今未能在這個用戶十億級的app上實現變現。
2014年，Facebook以220億美元的價格收購了WhatsApp。截至2020年，WhatsApp在印度有超過4億活躍用戶，但至今仍沒有清晰的變現手段。扎克伯格此次投資Jio，極有可能將WhatsApp商業化潛力開發出來。
一直以來，WhatsApp不向用戶收費，也沒有通過廣告賺錢。唯一的營收，來自商戶聊天（Business Chat）功能。Jiomart最近上線也是基於這一功能：顧客用WhatsApp與商戶對話，而商戶後臺可以實現簡單的客戶管理，計費方式是信息量和用戶數。據《The Information》援引知情人士的消息，在2019年，這一功能帶來的月收入不足100萬美元。相較之下，2019年Facebook印度分公司的月均收入，大概是975萬美元。
疫情時期，WhatsApp將這一功能免費開放給政府和NGO，讓WhatsApp用戶發送一個「Hi」就能接收最新的疫情信息，並在有需要時接通當地警察局求救。這一波操作，既獲得了政府的好感，也讓用戶對商戶聊天功能熟悉起來。
圖：WhatsApp疫情信息服務
WhatsApp也曾探索過廣告變現。2017年，WhatsApp嘗試使用「Status」作為廣告的入口。「Status」類似微信的朋友圈功能，但用戶發布的圖片和視頻只能保存24小時。在用戶好友的內容中間，放置廣告位，類似於朋友圈的算法推薦廣告。但推行廣告變現的最大難點，是WhatsApp的隱私政策——改變用戶數據的使用方式，必須經過用戶同意。否則，可能面臨監管機構的嚴厲懲罰。
（感謝創新工場阮飛對本文的幫助）
本文題圖：扎克伯格和安巴尼
主要信息來源：
https://www.livemint.com/companies/news/the-mega-jio-facebook-deal-might-have-paytm-quaking-in-its-upi-boots-11587728958399.html
https://www.theinformation.com/articles/inside-whatsapps-retreat-on-ads
https://tech.economictimes.indiatimes.com/news/internet/mark-zuckerberg-just-gave-asias-richest-man-a-sorely-needed-win/75353503
作者：付饒
本文原創首發於志象網微信公眾號（ID：passagegroup）。
志象網，見證中國科技企業全球化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