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上海市部分小區啟動定時定點投放,原本設在每個樓面的垃圾桶不見了蹤影。小區物業設置了垃圾定時投放點,僅在每天上午7點到9點和傍晚5點到7點允許投放垃圾。
據了解,為改善亂扔垃圾現狀,實現垃圾分類,上海市將在7月1日起正式實施《上海市生活垃圾管理條例》。目前上海市已經有不少小區選擇在小區內撤桶,進行定時定點投放垃圾。
不僅是上海,其他城市在垃圾分類也是躍躍欲試。以北京為例,有相關負責人稱,「上海已經明文規定,混合投放垃圾最高要處以200元罰款,北京也不會低於這個數。」
那麼,政府強制推行垃圾分類,真的能起到作用嗎?為什麼不能用道德來綁架民眾?對於垃圾,我們還有哪些誤解?日本的垃圾分類真的值得學習嗎?
(一) 垃圾分類為什麼這麼難
「一隻死蟑螂,如果是藥毒死的,那麼屬於有害垃圾;如果是被拍死的,那麼屬於幹垃圾。」這不是段子,而是垃圾分類真實面對的困境。
有網友在網上支招,扔垃圾之前想想豬就可以了,豬能吃的叫溼垃圾,豬不能吃的叫幹垃圾,豬吃了會死的叫有害垃圾,可以賣了換豬的叫可回收垃圾。
網友吐槽,垃圾分類讓他戒掉了奶茶。
面對難點,有專業人士提出解決方案:「垃圾分類就八個字:資源回收、乾濕分開。」具體地說,把能賣錢的和不能賣錢的分開,就是資源回收,把會爛的和不會爛的分開,就是乾濕分開。
該專業人士說,「就拿雞骨頭和大棒骨來說,同樣是吃剩下的食物,雞骨頭是會爛的,屬於溼垃圾;大棒骨不容易爛,是幹垃圾。同樣道理,粽子葉不容易腐爛,是幹垃圾;茶葉容易腐爛,是溼垃圾。我認為這樣的記憶方法是比較簡單的。」
不是筆者抬槓,請問「爛」和「不爛」的標準是啥?如果用化學降解速度來說,降解需要多長時間算是容易爛。這麼多民眾,對是否容易爛的問題,一定會有不同的見解的,出錯了怎麼辦?
不說大了,一個小區內,一定會有民眾把垃圾分類弄錯,那弄錯的垃圾分類意義是什麼?按照正常的處理方法,應該在垃圾處理廠,會重新再分類一次吧。
另外,能不能賣錢這個問題,除了拾荒的阿姨知道之外,普通人可能也只限知道紙箱和塑料瓶可以賣錢吧。
垃圾分類的知識龐雜、容易出錯還只是垃圾分類的第一個難題。另外一個尷尬的問題是垃圾車和垃圾處理廠,如果把垃圾分成四類,那同一個垃圾堆放點就需要四倍的垃圾車。
這隻有兩種解決方案,第一,同一輛垃圾車分四天把垃圾運走,周一運幹垃圾,周二運溼垃圾;第二,同時委派四輛垃圾車,大家各運各的。
要知道,無論是北京還是上海,面臨的都是垃圾處理廠高負荷運轉、垃圾車運力不足的問題。那麼,垃圾分類需要增加4倍的壓力,這樣可操作性有多大呢?
(二) 日本的垃圾分類真相
全世界,垃圾分類做得最好的國家是日本,那我們來看看日本的垃圾分類到底怎麼樣?
根據日本靜岡縣長泉町發布的《垃圾丟棄方法便利手冊》(以下簡稱《手冊》),大家會知道日本的垃圾分類有多細緻。
《手冊》將家庭垃圾分為可燃垃圾、塑料垃圾、不可燃垃圾、塑料瓶、有害垃圾以及資源物資,其中塑料垃圾包括塑料容器包裝盒及其他塑料兩種,不可燃垃圾包括小型家電、破損垃圾、填埋垃圾三種,塑料瓶與有害垃圾分為塑料瓶和螢光燈管、乾電池等有害垃圾兩種,資源垃圾分為金屬類、玻璃瓶、廢紙、布類四種,共有5個大類,12個小類。
此外,《手冊》還包括長達10頁的「分類區分與丟棄方法要點」,詳細列出了日常生活所需的數百種物品所屬的垃圾種類及處理方法。大到儲物櫃、椅子等家具,小到插花泥、圖釘、橡皮擦等小件,統統囊括其中,「只有你想不到,沒有它列不到」。
比如,木質家具需拆解成一定長度、綑紮後再丟棄;畫筆需取下上面的金屬部分,當成資源物資與其他部件分開處理;牛奶等紙盒需水洗後剪開,用紙繩捆綁後丟棄;乾淨、沒有破損、兩隻齊全的襪子是布類資源物資,其餘的則是可燃垃圾。
各位讀者,在鼓手拍掌的同時,稱讚日本人做事態度之時,不知有沒有考慮日本主婦所付出的代價。
在日本垃圾不是你想丟就能丟的。不同種類僅在特定日期才會有垃圾車來收。(日本的周一到周日分別是月曜日,火耀日,水曜日,木曜日,金耀日,土曜日,日曜日)
所以你得時刻提醒自己明天該丟什麼了?如果,早上忘了丟了?那只能說抱歉,暫且先收著吧,存上幾天等待下一次吧。
在日本,每個城市的垃圾分類制度是不相同的。例如京都就有自己獨特的垃圾袋,而這個垃圾袋是需要付款在便利店購買的,尺寸不同價格也不同。
京都特有的垃圾袋。
這樣細緻的垃圾分類是有代價,每個家庭主婦每天花在垃圾分類上的時間,怎麼也得1個小時以上,不比做飯的時間短。近年來,日本社會已經有不少聲音,呼籲停止垃圾分類了,理由是社會成本太高。
(三) 垃圾廠——移動的礦山
垃圾分類難的另一面,是垃圾場巨大的經濟效益。跟礦山一樣的垃圾堆,經濟價值不亞於一座真實的礦山。
垃圾場通過對垃圾的分揀,將可再回收利用的垃圾資源分類並銷售給相應的生產商,例如餐廚類垃圾可供應肥料、飼料加工廠;可燃性垃圾供應發電站;而紙張、金屬、玻璃、塑料等可回收利用的垃圾供應給相應的加工生產商用於再生產等。
那電子垃圾來說。例如,一噸智慧型手機中金的含量是一噸金礦石的70倍。據聯合國估計,電子垃圾的年價值為550億歐元(約631.8億美元),比大多數國家的GDP總值還要高。
廢棄垃圾的經濟價值,還可以從垃圾進口上體現出來,其經濟效益能夠支付遠洋輪船跨越半個地球運過來。從1995年到2016年的20年間,中國的年垃圾進口量翻了十倍,從450萬噸增長到4500萬噸,已經成為了一項大宗交易品。在全國各地,都開設有專門的洋垃圾回收機構和場地。
根據商業諮詢機構China Briefing的數據,2016年,美國廢紙出口中,有三分之二以上直接送到了中國,總價值超過22億美元。歐盟27國同樣依賴中國接收廢棄物,把87%的再生塑料直接或間接地運往中國。而根據英國《衛報》的統計,英國每年有270萬噸廢塑料流向中國,佔到該國塑料垃圾產量的2/3。
中國收納的洋垃圾,主要是塑料、廢紙、金屬材料等,都是還有一定回收利用價值的材料。從廢塑料當中回收的新塑料,原料成本比從石油提取物中直接合成新塑料稍顯便宜,一旦使用量足夠大,就能創造巨大的利潤空間。
中國對洋垃圾說「NO!」
垃圾全球化,並不是一個笑話:想像來自美國的一個飲料空瓶,隨著其他垃圾一起在天津口岸登陸,運往中國河北某處小工廠內被熔化再造成塑料顆粒,隨後運往浙江某個注塑廠製成打火機殼子,再在江蘇的一家小打火機裡和回收金屬製作的打火機關一起組裝成打火機,最後裝船從上海送往歐洲零售。
(四) 專業的事專業的人來做
既然垃圾的經濟效益這麼高,那麼國家為什麼禁止進口垃圾呢?原因在於,那些小作坊,在把有價值的東西回收後,其他沒有價值的垃圾會直接焚燒或者丟棄。
筆者在知乎上,看到一位從事再生塑料的工廠主(老蔡)的介紹。老蔡是2013年開始注意做複印機殼破碎,一個小作坊。
老蔡介紹到,那時候廢塑料的分選基本就是靠人工挑,都是用防風打火機一塊一塊燒,基本的識別方法就是先眼睛看個大概,認識的就直接丟到分好類的地方,不認識的用打火機燒一下辨認,還辨認不出來就聞一下燃燒的氣味,基本聞氣味是最準的一個辨別方法。精準的辨別是什麼塑料基本都是靠聞它們燃燒後的氣味。
分選後就是經過破碎機破碎、把大塊破碎成直徑20mm以下的小片方便後續的造粒,破碎後由於裡面含有少量的五金、電路板、POM(POM對塑料顆粒的質量影響比較大),所以還要用鹽水清洗,調好合適的鹽水度數,這些雜質由於比較重所以就會沉下去,把我們要的料就浮在鹽水上面,把它們撈起來,脫水,衝掉鹽分就可以裝袋子了
隨著廢塑料分選科技的快速發展,老蔡覺得這樣人工選下去太慢,掙不到錢啊!所以在看了別人買了高科技的塑料分選機後,老蔡在2016年的最後幾天和朋友合夥定了一臺陶朗的近紅外分選機。
老蔡的機器,在2017年6月底機器才安裝調試好,7月份國家就出文件禁止進口廢塑料了,只是前期屯了點貨,才有點利潤,後來也去東南亞幾個國家考察了幾次,奈何覺得風險太大,就把機器賣掉了,總體上掙了一點,沒虧錢。
可見,在具體的垃圾處理廠,缺的不是利潤,而是技術。國家之所以拒絕進口洋垃圾,其目的也是為了環保,但即便是不進口垃圾,我們自己也會產生很多垃圾。
2015年城市垃圾生產分布圖
環保部發布《2016年全國大、中城市固體廢物汙染環境防治年報》。《年報》顯示,2015年,北京城市生活垃圾產生量最大,為790.3萬噸。到2020年北京市生活垃圾產生量將達2.8萬噸/日。
中國人均產生垃圾數量年年攀升,是一個勢不可擋的趨勢。因為人均垃圾增多的背後,是消費主義,如今整個現代社會都是由消費驅動的。如果只說垃圾,不說消費,那麼減少個人垃圾排放量只能是一個理想化的存在。
筆者對於垃圾分類,秉承這三個基本觀點:
首先,是科技。筆者曾經採訪一位做AR技術的創始人,他用AR技術來做垃圾分類。儘管目前,技術還不可能解決所有的問題,但這個趨勢是勢不可擋的。
其次,政府應該扶持拾荒者、小作坊,乃至上市公司。不說給予拾荒者一定的補貼,或者給小作坊、垃圾分類企業減稅,但起碼在宣傳上,應該不偏不倚,保障這些人的利益。用產業鏈解決這一問題,讓自由市場發揮最大的作用。
最後,立法保證環保。對於垃圾,起碼要拿出對待礦山的態度,沒有人敢說因為開礦汙染環境,就停止開礦的。國家完全可以制定垃圾處理廠的相關行業標準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