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1年6月初,毛澤東主席與金日成首相在北京就朝鮮問題進行商談。隨後毛澤東提出「充分準備持久作戰和爭取和談達到結束戰爭」,和「持久作戰、積極防禦」的指導方針。自此,志願軍實行戰略轉變,由運動戰轉為陣地戰。在歷時兩年零一個月的異常殘酷的陣地戰中,志願軍用鮮血、生命以及東方民族的智慧,築成了牢不可破的戰線,書寫著對祖國和人民的無尚忠誠。
經過志願軍五次戰役的打擊,以美國為首的所謂「聯合國軍」逐漸喪失戰場優勢。1951年7月10日朝鮮停戰談判在開城舉行。談判中,雙方在軍事分界線等問題上存在分歧,美方代表口出狂言:「那就讓大炮、炸彈和機關槍去辯論吧!」
1951年夏天,美國空軍發動「空中交通封鎖戰役」,即「絞殺戰」。美軍出動80%的飛機,以一次出動數十架到百餘架的規模對朝鮮北部的鐵路、公路進行毀滅性轟炸,試圖使朝鮮北方鐵路運輸完全癱瘓,使志願軍斷絕供應。這時,朝鮮北部又發生了四十年未遇的洪水災害。志願軍的後勤保障面臨著極大的困難。
洪學智(時任志願軍副司令員兼後方勤務司令部司令員)2000年採訪:「美國軍隊的狂轟濫炸叫阻隔戰略。阻隔戰什麼意思呢,就是前後要我們分家,這樣子來達到他消滅我們的目的。那時候他的阻隔戰略使用了很大的狂轟濫炸,交通道路受到破壞,這個一方面很嚴重的,我們過去所沒有遇到的。」
「千條萬條,運輸第一條。」志願軍建立了後方勤務司令部,志願軍副司令員洪學智兼任司令員。彭德懷對洪學智說:「現在戰爭是一場打鋼戰,打糧戰,打物資戰的戰爭。前方是我的,後方是你的!」洪學智說:「我們會建立起一條打不爛,炸不斷的鋼鐵運輸線!」
在丹東抗美援朝紀念館裡,陳列著一臺老式蒸汽機車。這是一臺功勳機車。它於1951年入朝,曾多次機智地躲過敵機的圍堵、封鎖和轟炸,將後方物資運往前線,被稱為「英雄的1115號機車」。
1951年7月12日,1115號機車從朝鮮的定州開往陽德。司機李國珩穩健地操縱機車向前運行。就在通過大同江橋的時候,上空突然出現了3架敵機。敵機俯衝投彈,火車被一片彈雨所籠罩。李國珩決心冒險突圍。他高聲命令:「多添煤!送風器打開!快放大煙!」濃煙從機車上冒出來,敵機什麼都看不見了。火車快速通過了大同江橋。兩個多小時後,李國珩機車組與追趕的敵機鬥智鬥勇,終於勝利到達了陽德車站。這時,李國珩和機車組人員才知道,車上裝的是一門門「喀秋莎」火箭炮。
袁孝文是原鐵道兵2師6團11連副班長。1953年2月8日,袁孝文帶領2名戰士在京義鐵路上巡邏。他們來到一處交叉道口,一列滿載物資的列車剛剛開過去。這時,敵機又來轟炸,鐵路遭到破壞。為了不讓後續的列車發生事故,袁孝文衝進轟炸圈裡偵察線路破壞情況。敵機仍在附近上空盤旋,他俯下身子,用手摸著冰涼的鋼軌爬行偵察。他發現鐵道上布滿了敵機投下的子母彈,便去排除,不幸被炸斷了雙腿,疼痛使他昏迷了過去。突然,火車的一聲汽笛驚醒了他,想到列車開來觸碰子母彈會翻車,便以頑強的毅力,拖著炸斷的雙腿,艱難爬了300米,身後留下了一行鮮紅的血跡。他忍著劇痛用盡全身力氣在線路的鋼軌上安好了5個用來提醒火車緊急停車的信號「響墩」。當滿載坦克和彈藥的列車開過來,壓響第二顆「響墩」後,司機立即緊急剎車,避免了事故發生。袁孝文卻因失血過多而犧牲了,年輕的生命永遠定格在了24歲。
清川江位於朝鮮半島北部,東北-西南流向,長約200公裡,注入西朝鮮灣。清川江是志願軍作戰物資入朝後運往前線途經的第一條大河。清川江大橋是志願軍後勤補給線的重要交通樞紐。為了切斷志願軍運輸線,美軍對清川江大橋進行了密集轟炸。志願軍展開了艱苦卓絕的清川江大橋保衛戰。
這些畫面真實記錄了志願軍鐵道兵部隊在清川江奮戰的情景。這些具有鋼鐵般意志的戰士,在極度寒冷和美機的轟炸中創造了奇蹟。
於澤 91歲(時任志願軍工兵第16團戰士)2020年採訪:「都是零下三十幾(攝氏)度,冰,河裡的冰都是這麼厚了,等著你一上來,這個腿都不知道疼了,你打也不知道了,一會兒這個棉褲就跟玻璃一樣了,全是凍的冰了,所以有很多(人靜脈全凍壞了,我也凍壞了。有的還凍黑了,把這個血管凍黑了。最後沒辦法,上來以後就得到醫院帳篷裡頭,把腿鋸掉了,他不鋸掉,你不把這個鋸掉,它繼續黑,人就完了。」
在他們中間有一位著名的英雄連長,名叫楊連第,在解放戰爭時就被稱為「登高英雄」。
楊連第在在實戰中練就的高超技術,在朝鮮戰場上發揮了重要作用,解決了鐵路搶修中的很多難題。
1951年7月,正處於洪水期的清川江,一天水位就猛漲6米。這時,清川江大橋被敵機炸斷,幾十列滿載軍火的列車被困在橋邊。楊連第第一個系上鋼絲繩跳進湍急的江水裡,他不會遊泳,卻衝在最前面。剛剛搭好的便橋,轉眼又被洪水衝毀,沉在江中的重30噸的鋼梁,也被洪水衝出一公裡多遠。
正當束手無策之際,楊連第想出一個辦法,用交叉鋼梁立在江底搭浮橋。
沉重的鋼軌被他們一根根接上去,伸向江心。經過兩個晝夜的奮戰,大橋終於修通了。一列列軍車順利通過,開往前線。
1952年5月15日清晨,楊連第冒著美軍轟炸尚未散去的硝煙,再次帶隊察看大橋。他細心地發現新修的鋼梁,由於夜裡過車太多,震動劇烈,位移了5釐米,便指揮戰士們上橋校正鋼梁。這時,附近一顆定時炸彈突然爆炸。一個彈片飛來,擊中了他的頭部。同志們呼喚著楊連第的名字,多麼希望他能再次醒來。
五十八年後的2010年5月,楊連第長子楊長林第一次來到了清川江大橋畔父親的墓前。
楊長林(楊連第烈士之子)2010年採訪:「爸爸、先烈們,給你們倒酒了,你們安息吧!長眠吧!前輩們、先烈們,我代表烈士家屬給你們按照家鄉的傳統磕頭了。」
在清川江大橋保衛戰中,鐵道兵犧牲了245人。在整個抗美援朝戰爭中,鐵道兵部隊共有1481名官兵犧牲,2989人負傷,1.21萬人立功。
朝鮮地形複雜,山勢險峻,洪水泛濫,再加上敵機日夜轟炸,公路受到嚴重破壞。志願軍加大公路建設,形成了三橫五縱的大公路格局,在公路之間連通了密密麻麻的蜘蛛網似的支線,提高了汽車運輸的效率,保持了公路暢通。
這個公路上的哨位,叫防空哨,當時在防空襲方面起了很大作用。
張怡恩 88歲(時任志願軍第38軍113師野戰醫院助理軍醫)2020年採訪:「兩三裡一個組(防空哨),一個組兩三個人,飛機一來打槍,一打槍司機就知道了,來飛機了,趕緊開,開走。」
尹繼發是志願軍一名優秀的汽車兵。在朝鮮戰場上,他執行任務數百次,安全行車4萬多公裡,多次受到表彰。
1952年8月,敵人飛機對志願軍一處前沿陣地進行飽和轟炸,物資難以運往前線。
經過觀察,志願軍掌握了敵機空襲的規律,在敵機時常經過的地方設置了高射炮陣地。
黃寶善 89歲(時任志願軍戰地攝影隊記者)2020年採訪:「進去以後把陣地設好了以後,反正飛機從那方向來往這兒打,就是迎著它,它毫無準備,它來了要俯衝的時候,高炮集中打它,一打一個準。」
但狡猾的敵機似乎察覺到了什麼,連續幾天都沒有出現。尹繼發得知這一情況後,就向上級提出,由他當誘餌,把敵機引誘到我軍防空區。他的駕駛技術過硬,上級批准了他的請求。
這天,太陽高照,尹繼發開著偽裝好的汽車出發了。不一會兒,敵人4架飛機便從後面追了上來,並連續向他發炮。尹繼發機警地開著車,一會兒跑蛇形,一會兒穿山洞,在敵機密集的炮火中穿行,按照預先設計將敵機一步步引入我方高射炮射區。
半個小時後敵機被引入預定空域。志願軍30門高射炮齊發,僅僅幾分鐘,就將4架敵機全都打了下來!
趙汝平 89歲(時任志願軍第54軍130師文工隊隊員)2020年採訪:「高射炮打得那個密集,看得特別過癮,這個影像始終都是在腦海裡面。」
在接下來的幾天裡,尹繼發再接再厲,成功將12架敵機引入我防空區。
這個過程險象環生,尹繼發的汽車被打中了73次,最危險的一次,一發子彈從車頂穿下來,擦著他的頭皮飛過!在他與高炮部隊的配合下,這12架敵機全部被擊落。
在反「絞殺戰」中,志願軍高炮部隊發揮了重要的作用。他們採取 「重點保衛、相應機動」的作戰方針,集中兵力,保護橋梁、車站等重要目標。
劉四,是志願軍高炮第31營第3連的一炮手。他所在的部隊,擔負了防守黃江橋的任務。起初,敵機飛得很低,毫無顧忌地掃射轟炸。步兵部隊的戰士們說,這些飛賊,把我們的帽子都摘走了。志願軍高炮部隊的加強,使戰局迅速改觀。劉四和戰友們精心研究敵機規律,準確捕捉空中目標,在十一個月中,劉四擔任一炮手的高炮,擊落敵機12架、擊傷16架。敵機謹慎起來,不得不爬得很高,設法避開我對空射擊區,盲目投彈。這樣,一到晚上,公路上便出現志願軍汽車的萬盞車燈,流水般地開向前線。
在反「絞殺戰」中,志願軍高炮部隊共擊落美機260餘架,擊傷1070餘架,極大地打擊了美國空軍的囂張氣焰,美軍飛行員由肆無忌憚變得小心謹慎,敵機的投彈命中率由50%多下降到5%。
從1951年8月到1952年6月,在十個月的反「絞殺戰」鬥爭中,志願軍和朝鮮人民軍建成了以兵站為中心、鐵路與公路相結合、前後貫通、縱橫交錯的兵站運輸網,形成了「打不爛、炸不斷的鋼鐵運輸線」。美國第8集團軍司令官範佛裡特說:雖然美軍的空軍和海軍盡一切力量企圖切斷志願軍的後勤供應,但中國志願軍仍以令人難以置信的頑強毅力,把物資送到前線,創造了驚人的奇蹟。
洪學智(時任志願軍副司令員兼後勤司令部司令員)2000年採訪:「有一個人寫了一本書,要問志願軍的後勤部長是個什麼人,說我在哪個學校畢業的,我說我在你們空軍學校畢業的,說怎麼會這樣呢?我說我不是搞後勤的,我是搞指揮員的,我說朝鮮戰場上,你們空軍狂轟濫炸教會我怎麼做後勤工作的。」
這裡曾是被上百萬發炮彈炸成碎石山的前沿陣地。如今已滿山蔥翠。遍布山體的坑道,仍舊向後人訴說著那段英雄歷史。
在抗美援朝戰爭中,志願軍部隊和朝鮮人民軍共構築大小坑道1250公裡,戰壕和交通壕6250公裡,形成了以坑道為骨幹的堅固陣地防禦體系,在正面戰線上建起了一道地下長城。這一浩大工程,共挖土石方6000萬立方米,如果以1立方米排列,就能繞地球一周半!正是這種前所未有的陣地防禦體系,一次次粉碎了敵人慘絕人寰的瘋狂進攻。
在鐵原東北391高地的反擊作戰中,出現了一位為保證戰鬥勝利而忍受烈火燒身的偉大戰士——邱少雲。
10月11日深夜,邱少雲和500名戰友,進入敵軍陣地前沿,在草叢中潛伏,伺機發起攻擊。這是一片3000米寬的開闊地,距敵只有60米。
黃寶善 89歲(時任志願軍戰地攝影隊記者)2020年採訪:「頭天晚上潛伏部隊進到潛伏陣地,近到什麼程度,敵人說話都一清二楚,腰裡水壺裡水的聲音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第二天上午,突然飛來4架飛機,投下了幾顆燃燒彈。一顆燃燒彈落在離邱少雲兩米遠的地方,頓時,燃起了熊熊大火。邱少雲身後有一條水溝,只要滾到水溝裡,就可以把身上的烈火熄滅。但這樣一來,就會被敵發覺。為了不暴露部隊,邱少雲嚴守潛伏紀律,在烈火燒身時,他趴在那裡,一動不動,直到壯烈犧牲,被志願軍總部記特等功,授予「一級英雄」稱號。
李清廉 91歲(時任志願軍工兵指揮所政治幹事)2020年採訪:「邱少雲殉難那個地方我去看過,當時邱少雲已經走了,但是那個坑我看還在,他周圍被燒焦的草灰還在,他下面那個土,挖一個坑,手刨的一個坑,手抓的。」
在邱少雲烈士紀念館,有邱少雲使用的步槍被燒焦的槍託,有被燒焦的樹樁。這燒焦的樹樁,至今仍然能讓我們感覺到邱少雲的疼痛與堅毅。烈火中的考驗,令天地為之動容,山河為之垂淚,人們產生了極大的心靈震撼。
在邱少雲犧牲兩天後,著名的上甘嶺戰役打響。
上甘嶺,實際上並不是一座山,而是一個村莊名。五聖山前有兩個無名小高地,只能以海拔高度命名。一個是597.9高地,另一個是537.7高地北山。兩個陣地共3.7平方公裡。這兩個高地後面的山窪裡有個才十幾戶人家的小村莊,叫「上甘嶺」。
上甘嶺是志願軍中部戰線戰略要點,五聖山的前沿陣地。上甘嶺有失,五聖山就直接受到威脅;五聖山若失,敵軍居高臨下,志願軍在平康平原就很難立足。因此,上甘嶺成為兩軍必爭之地。
此時,美國國內第34屆總統選舉即將開始,杜魯門面對共和黨對他在朝鮮戰場失利的指責,想在朝鮮戰場上撈取競選資本。於是發動「金化攻勢」,「金化攻勢」由美第8集團軍司令官範佛裡特親自指揮。
敵人先後投入6萬餘人的兵力,並且又一次使出了範佛裡特彈藥量。向不足4平方公裡的陣地上,傾瀉了190萬發炮彈和5000多枚炸彈。炮火的密度,超過了二戰的任何一場戰役,按他們的設想,在這樣的火力密度下,不可能還有人能夠生存。
強大炮火轟擊之後,敵軍整日以排、連、營不同規模,連續進行十次、幾十次衝擊,表面陣地展開了爭奪戰,槍炮聲、喊殺聲震徹山谷。志願軍白天陣地丟失了退入坑道,晚上又發起攻擊奪回來。在43天的戰鬥中,志願軍打退敵軍670餘次進攻。
面對武裝到牙齒的美軍,志願軍敢於勝利,勇於勝利。第45師師長崔建功說:「打剩一個連,我去當連長,打剩一個班,我去當班長。只要我崔建功在,上甘嶺還是志願軍的。」
李代相(時任志願軍第47軍戰士)2010年採訪:「飛機大炮向我們這裡轟,因此這個陣地,五聖山陣地,一個山頭不但沒有了樹木,而且把這個山頭的巖石都炸低了兩米。在五聖山上,我們拿回來一根木頭,那個木頭上面就有敵人的炮彈皮子幾十塊。」
汪學文 91歲(時任志願軍第46軍136師407團參謀)2020年採訪:「遇上敵人空襲的時候,在坑道裡邊特別難受,這倆耳朵就像兩個錐子扎進去再拔出來一樣,五臟六腑都震動了,都活動了好像。不是身臨其境,誰也體驗不出來那個難受勁。」
陸柱國 92歲(時任志願軍戰地記者)2020年採訪:「最後在上甘嶺上抓起來一把是什麼東西,一個是碎石頭,一個是炮彈渣,一個是人的骨頭,就是這三種東西,石頭、炮彈渣,和炸彈的彈皮和人的骨頭。」
上甘嶺戰役的第一天,第45師135團排長孫佔元,在作戰中,雙腿被炸斷。這時,八個美國士兵衝上來,把孫佔元包圍了。
李明天 91歲(時任志願軍第15軍45師政治部宣傳科副科長)2020年採訪:「他在進攻當中,自己負了傷,我記得是左腳,一個炮彈皮,大炮彈皮,給他一下就切斷了,最後光連著個皮,腳基本掉了。好多敵人衝上來了,衝到他後面了,他把手雷就拉開了,和敵人同歸於盡。」
孫佔元被志願軍總部記特等功,授予「一級英雄」稱號。
在上甘嶺戰役前夕,孫佔元和他的戰友們,在戰壕裡一起憧憬以後的生活,他說:「將來要能穿上一雙皮鞋,站到天安門前照一張相,回家再娶個媳婦,就心滿意足了!」可是,幾小時後,他們便生死永別。
在這場血與火的戰鬥中,湧現出偉大的革命英雄主義戰士黃繼光。黃繼光是第45師135團2營的通信員。上甘嶺戰役的第七天,在收復陣地的戰鬥中,他主動請戰去炸敵人的碉堡。他帶領兩名戰士匍匐前進。當接近敵火力點時,兩名戰友一個犧牲,另一個身負重傷,黃繼光的左臂被子彈打穿。他忍受劇痛冒著敵機槍的瘋狂射擊繼續前進,向敵火力點連投幾枚手雷,但敵人火力點沒有被全部炸毀。在最關鍵的時刻,黃繼光一躍而起,撲上敵人的火力點,用胸膛堵住了敵人機槍的射擊。被志願軍總部記特等功,授予「特級英雄」稱號。
崔建功(時任志願軍第15軍45師師長)2000年採訪:「美帝國主義的戰術家、戰略家,他也很會計算,但他計算不了我們。你計算多少兵、多少將、多少炮、多少機關槍,怎麼樣支援、怎麼樣運輸,怎麼樣配合、怎麼樣進攻,這個你都算得來,你沒算來你那個兵。我黃繼光一個人頂你幾個兵。」
黃繼光的英雄主義精神激勵著他所在的連隊。他犧牲後,連長萬福來也身負重傷,仍然帶領部隊不斷向敵人發起衝鋒。
萬福來(時任志願軍第15軍45師135團六連連長)2000年採訪:「敵人炮火一下打在我跟前,嘴上一塊炮彈皮這麼長,一下子從這裡打進去,這個下頜骨打斷了,這裡一個疤、一個痕跡。這個炮彈皮當時就卡在骨頭裡邊,取不下來,用手去摸燙手,很燙啊。整個臉和嘴巴都是麻木的,不會說話了,舌頭也受傷了,牙齒牙骨都打碎了。當時不會說話怎麼能行呢,看著部隊衝上去了,我就用手硬把這個炮彈皮揪下來,帶第二梯隊上去了。」
黃繼光生前沒有留下一張照片,這是根據他母親描述所畫的模擬像。他是朝鮮戰場無數英雄兒女的化身。
黃繼光犧牲的那年他的母親鄧芳芝在老宅裡默默地種下了一棵梨樹,緊接著這位英雄的母親做出了一個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決定,送小兒子黃繼恕繼續參軍奔赴朝鮮前線。此後數十年中黃家又接連有15名子孫參軍報效國家。
1962年,國防部命名黃繼光生前所在班為「黃繼光班」。2009年8月25日,黃繼光所在連被授予「黃繼光英雄連。」
2014年10月,在福建上杭古田,習近平主席主持召開全軍政治工作會議。「黃繼光英雄連」第37任政治指導員餘海龍,作為空軍唯一基層代表,參加了這次會議。吃「紅軍飯」時,習主席親自為他夾菜,語重心長地囑咐說:「要帶頭學傳統、愛傳統、講傳統,帶動官兵傳承好紅色基因、保持老紅軍本色。」
今天,在「黃繼光班」裡,永遠有著一張屬於黃繼光的下鋪。每天晚上,戰友睡前會把黃繼光班長的被子鋪開;每天早上,戰友起床的第一件事是把黃繼光班長的被子疊好;每天點名,隊列裡點的第一個名字,永遠是最響亮的「黃繼光」,一人點名,全連答「到」!
上甘嶺戰役中,由於敵軍炮火密集,志願軍撤入坑道堅持鬥爭。這時,敵軍用炮火、炸藥、汽油彈、毒氣彈、硫磺彈,以及火焰噴射器等向坑道進攻。敵軍的嚴密封鎖,致使坑道部隊糧盡水絕。
鍾永文 85歲(時任志願軍第15軍45師135團1連文化教員)2020年採訪:「不管犧牲多少人,都要把東西送到坑道口裡去,送到坑道裡頭去,糧食可以少送,但是水一滴都不能少。」
部隊政治部專門下令:誰能向坑道送進一筐蘋果,記二等功!可事實上,沒有一筐蘋果能夠送進坑道。整個上甘嶺戰役中,運輸人員傷亡就達1700餘人,佔傷亡人數總數的14%。在通往上甘嶺兩個高地的山路上,灑滿了火線運輸員的鮮血。火線運輸員劉明生,在往前線送彈藥的途中,撿到了一個蘋果,交給了7連連長張計發。
張計發(時任志願軍第15軍135團7連連長)2013年採訪:「那步行機員是全憑嘴巴說話,給上級報告情況,傳達上級的指示,那經常因為口乾說不出來話,急得滿頭轉,急得自己打自己的嘴,一直把自己的嘴巴打破,有一點血出來,溼溼舌頭,報告了情況。我實在是覺得這些同志們太難了,我就把這個蘋果,我說你們兩個人吃,把它溼溼口。」
賈福林(時任志願軍第15軍45師135團通信參謀)2013年採訪:「無線電員拿到了這蘋果以後,他說我不辛苦,負傷的同志最辛苦,他們為了戰爭的勝利負了傷。重傷讓輕傷,輕傷讓重傷。重傷傷員說,同志們,我們負了重傷,不能再繼續戰鬥了,請把這個蘋果送給繼續戰鬥的同志們吃吧。」
張計發(時任志願軍第15軍135團7連連長)2013年採訪:「大家誰也捨不得多吃一點。我們8個人整整地轉了三圈,才把這麼大的蘋果吃完。」
從10月30日開始,志願軍坑道內外的部隊,在大量炮火支援下,進行強有力的反擊。
堅守597.9高地3號陣地的胡修道是志願軍12軍31師91團5連一名新戰士。他和他的戰友,先後擊退敵軍41次進攻,僅胡修道一人就殲敵280餘人。
11月5日,是上甘嶺戰役的第23天。這一天對方投入的兵力是5個連,打退了敵人的4次進攻後,班長受命支援其他陣地,整個陣地上只剩下兩個新兵。
胡修道(時任志願軍第12軍31師91團5連戰士)2000年採訪:「當時那個情況很急,我就講班長你去,放心,保證人在陣地在。」
在敵人的又一次進攻中,胡修道的戰友也負了重傷。
胡修道(時任志願軍第12軍31師91團5連戰士)2000年採訪:「一個人守一個陣地,有時候一個人守兩個陣地。」
當後續部隊上來的時候,胡修道已經在陣地上堅守了兩天兩夜。
胡修道(時任志願軍第12軍31師91團5連戰士)2000年採訪:「一身都是傷,連一口水都沒有喝上,也沒有吃飯,沒有東西吃,都沒有什麼感覺一樣,那時候基本上一心就是要守這個陣地,消滅敵人,為了上甘嶺的勝利。」
胡修道在陣地上打到最後只剩下一個人,寸土未失,創造了孤膽作戰的光輝典範。被志願軍總部記特等功,授予「一級英雄」稱號。
11月25日,決定性的反擊開始了。志願軍部隊從坑道、從山梁,從四面八方衝上山頂,志願軍陣地在硝煙烈火中巍然屹立。上甘嶺,成為這場戰爭的一個縮影,由此也誕生了讓中國人熱血澎湃的上甘嶺精神。
上甘嶺戰役,徹底摧毀了美國軍隊的進攻意志。從此,在朝鮮戰場上,美軍再也沒有向志願軍發動營以上規模的地面進攻。上甘嶺成了敵軍的「傷心嶺」。
參加上甘嶺戰役的,有志願軍第15軍和第12軍等部隊,總兵力4萬餘人。湧現出許許多多英雄人物。在獲得「朝鮮民主主義人民共和國英雄」稱號的12人當中,參加上甘嶺戰役的就有3人,他們是黃繼光、胡修道、孫佔元;此外,還有數以千計的功臣和英雄集體。
志願軍第15軍一戰成名,成為具有國際知名度的勁旅。日後,中國組建空降軍,第15軍被改編為中國軍隊中唯一的一支空降軍。
參加上甘嶺戰役的45師政委聶濟峰,在之後的幾十年,仍然對那些犧牲的戰友們念念不忘。上甘嶺成為他生命中最慘痛,也最驕傲的記憶。
聶昭華 69歲(時任志願軍第15軍45師政委聶濟峰之女)2020年採訪:「老人家給我們留下的傳家寶,就是這本地圖冊,這個地圖冊看起來很平常,也是過去的老地圖冊,但打開以後每一個省上面都有老父親用鉛筆寫的烈士和英雄的名字,而且在這個地方都用紅藍鉛筆標識出這些英雄和烈士的家鄉,尤其是四川省,他這個鉛筆字已經很淺了,我看這上面寫文漢春、王合良,都是他標出來的英雄,好多英雄都犧牲在上甘嶺上了。基本上全國各省市都有英雄,這是成渝地區,有黃繼光,有邱少雲,所以這本很珍貴的地圖冊一直陪著我。」
幾十年來,志願軍的故事被編入了多種版本的語文課本中。他們成為青少年心中的英雄偶像,志願軍的精神在一代代青少年的心中傳承……近年來,革命傳統教育的力度不斷加強,在新版教材中,關於志願軍英雄事跡和英雄歷史的內容,貫穿了小學到高中的全部階段。
1964年,一部反映抗美援朝戰爭的故事片《英雄兒女》在全國公映。這部電影改編自巴金的小說《團圓》,故事來自於他在朝鮮前線大量的戰地採訪。
影片中的志願軍英雄王成和王芳的形象,給人們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在人們心中,王成和王芳就是千千萬萬個英勇的志願軍戰士的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