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交易日就寫點其他題材吧，沒有就直接空檔休息了)
今天分享我2002年的一篇小說，也是我至今寫的最好的文學作品，還沒能超越
作者：甘力（當時的筆名）
創作日期及地點：02-4-1於廣州313宿舍
發表情況：2002年5.22,5.29,6.5日《遊戲天地》第16版，全國第一屆遊戲文學大獎賽入圍50強
（《遊戲天地》（2002.5.22第16版「遊文戲字」）對《尋書記》的評語）這是一篇很有趣的文字，作者將遊戲《金庸群俠傳》和現實的大學生活密切的聯繫在一起。文字的味道是淡淡的，作者的幽默在其中不時光華一閃，讓人為之側目。本篇文字是文學大賽入圍50強之一，入圍的原因在於它的內部結構實在是非常巧妙，生活與遊戲（更貼切說是金庸小說）的聯繫絲絲入扣。入圍評選的時候，卓葉認為本篇的優勢在於「搞笑，且貼近生活」，而純銀的觀點與我的觀點比較貼近，「整篇文字就象是廣袤的沙灘上撒了一地的鑽石。」也即是說，想請各位閱讀的時候稍微認真一些，把浮躁摒棄一些，然後體會那其中「絲絲入扣的妙處」。——罪××
01、奇怪的夢
一九九八年七月，熬過三天高考，打開封塵的電腦，玩起我心愛的「金庸群俠傳」。一次次爆機回到未來，一次次重新開始踏上徵途。有時我是與大俠張無忌、令狐衝結伴行俠仗義的正派人士，有時我是與淫賊田伯光、歐陽克為伍打家劫舍的武林敗類。我不分晝夜地沉浸在「金庸群俠傳」的武俠世界裡，直到有一天平四叔從門縫外塞進一張大學錄取通知書。萬般無奈之下只好收拾行囊準備出發。
我是孤兒，是平四叔既當爹又當娘把我拉扯大。我們住在南方一個平靜的小城。院裡長著幾棵果樹，每到收穫季節就是我和平四叔最快樂的日子。院裡一棵和我一起長大的不知名小樹，卻從沒有結過果。每次看著它我都有一種很親切的感覺，還給它取名叫「智慧樹」。人有了智慧就不說真話，樹有了智慧就不結果實。
離家的前一天晚上，我們默默地吃著晚飯。「這是我在杭州一位老朋友的名片，」平四叔首先打破沉默，遞給我一張背後寫了東西的名片，「你到了那邊有困難的話，可以去找他。」我接過名片，看了一眼，小心地放進口袋裡。沉默。飯後，平四叔走進廚房，出來的時候，手裡拿著一個金黃色的果子。平四叔把果子遞給我，道：「這是智慧樹十八年來結的第一個果，這樹也有了靈性，知道你明天要走……」我接過「智慧果」，金黃色的果實向我散發著誘人的香氣。我咬了一口，真甜。
夜裡，我做了個奇怪的夢。一隻鹿佇立在雪地上，漫天飛舞的雪花給它披了一層白色的偽裝，但這逃不過射鵰英雄郭靖郭大俠的眼睛，他彎弓搭箭，嗖的一聲，發箭往白鹿射去。正當那支箭就要射中白鹿時，夢境突然一轉，但見垂柳之下，池塘之邊，一位老者正伏在案上奮筆疾書，間或會微笑著抬起頭看看碧綠的池塘裡那對甜蜜地倚靠在一起的鴛鴦，接著又低下頭繼續寫他那神奇的江湖俠客故事。有一把像來自未來的聲音在說：「只要你在大學期間找齊『飛雪連天射白鹿，笑書神俠倚碧鴛』十四本金庸小說扉頁上的印章，就會發現一個足以震驚武林的秘密。」
第二天醒來，夢裡的情形依然很清晰，不像以前的夢那樣，要麼醒來發現手裡握著心愛的屠龍木刀而不記得昨晚與我在華山決鬥的武林高手是誰，要麼醒來發現底褲前面溼了一大片而不記得昨晚陪我闖蕩江湖的姑娘是誰。一定是玩「金庸群俠傳」太多，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的緣故。我一邊對自己說，一邊告別平四叔踏上了北上的火車。
02、軍訓
火車把我扔在了「上有天堂，下有蘇杭」的杭州；計程車把我送進了西子湖畔的一所著名學府。聽說這所大學與金庸先生頗有淵源，這是我報考這所大學的第二大原因，不過我的專業不是人文，而是經濟。第一大原因則是聽說杭州盛產美女。
沒安頓好就開始了兩個星期的軍訓。每天都要在烈日下站軍姿，每曬脫一層皮就會上升一個等級，幾天下來，我已經升到了第十級。生命在於運動，每天高強度運動下，生命提高了近五十點。忍尿是常有的事，因此內力也提高了一百點。一天夜裡被拉起來狂跑一通，發覺自己身輕如燕，莫非輕功也提高了五十點？正竊竊自喜，清風吹過才發現身上只穿著一條迷彩內褲。教官見狀頗為欣賞，決定向全團推廣，於是整個上午我不得不站在主席臺上向全團展示這款新式迷彩服。除了做兼職模特外，當有方隊經過主席臺時，我還必須暫時扮作首長湊到麥克風前對著方隊高喊：「同志們好！」等方隊喊完「首長好！」後，我還得再喊一句：「同志們辛苦了！」接下來方隊自然接著喊「為人民服務！」但我在臺上聽來總覺得好像短了點，幾個方隊過去後才漸漸聽出他們喊的是：「迷彩內褲！」而不是「為人民服務！」怪不得總覺得好像短了點。
迷彩內褲事件後，我著實在江湖上風光了一陣。好在軍訓很快就結束，又開始了平靜而熟悉的學校生活，同學之間也漸漸熟悉起來。
第三周領到借書證，飛身趕到藏經閣（圖書館）。金庸小說果然受歡迎，書架上只剩下一本《笑傲江湖》。打開扉頁，上面一個紅色圓形印章赫然印著一個「鴦」字。我很驚奇，夢境竟然成真；我很納悶，印章究竟隱藏著什麼秘密呢？不過既然是足以震驚武林的秘密，自然不會這麼容易解開，還是等集齊十四個印章再說吧。
就這樣，我開始了我的大學生活，孤身闖蕩武林，只等有朝一日學成絕世武功，笑傲江湖。
03、宿舍
全班二十六個初涉江湖的新丁，八女十八男，除三男兩女走讀外，其餘六女十五男被分配到三個宿舍。
女生宿舍在女生樓，俗稱尼姑庵，六人一庵，庵內明淨寬敞，有套間，提供二十四小時保安服務，和尚（男生）與狗不得進入。受如此奇恥大辱，和尚們個個義憤填膺，每天傍晚都有不少和尚聚集在尼姑庵下抗議，還不時高喊「阿珠」、「姑姑」、「小昭」之類口號，部分激進者還向把守尼姑庵的尼姑庵總盟主滅絕師太遞交「請願信」，請她務必交到相關人士手裡。班上六個女生住在三樓，我稱之為「峨嵋派」。因峨嵋派掌門滅絕師太榮升尼姑庵總盟主，掌門之位由其得意弟子周芷若接任。
和尚則住在和尚寺，僧多廟少，每間設計容量為六人的小廟居然安排了八個和尚入住。澡堂和茅廁是整層共用的。寺裡保安極不嚴密，常有女香客借入寺進香為名夜宿不出。班上十五個男生住在二樓南北兩端，我稱之為「南北少林」。我和七個男生住在「南少林」，「北少林」住了其餘七個男生，有一張空床。因知名度甚高，我被選為南少林住持方丈（舍長），法號一燈，因曾一盞檯燈一個通宵看完《笑傲江湖》而得名。那本《笑傲江湖》我看了不下十遍，還是沒有任何發現。北少林住持方丈是我的結拜兄弟虛竹，有空時我便過去和他討論「達摩」、「天龍八部」、「般若魔界」、「魔法門」等「佛教」問題。有時談得太晚了，便在北少林掛單，在那張空床上湊合著借宿一宵。
尼姑庵裡不全是尼姑，和尚寺裡也不全是和尚。譬如南少林的慕容復，與峨嵋派俗家女弟子王語嫣自幼青梅竹馬，感情甚好。吾見其凡心未淨，又有「國讎」未報，此君常在南少林「帝國時代」聯網大戰中首先出局，動了惻隱之心，收留其做了俗家弟子。於是乎每當王施主到南少林進香時，我便不得不帶著寺裡一幹和尚外出化緣，列隊經過尼姑庵時自然不忘高喊一通「儀琳師妹」、「不悔妹妹」、「阿柯姑娘」之類的口號。
班上走讀的三男兩女分別住在學校附近的五個社區，我稱之為五嶽劍派。
社會是個大熔爐，大學則是社會的縮影，裡面的人來自五湖四海，可謂天龍八部、魚龍混雜。
第四周班會上我以高票數當選為班長，看來迷彩內褲事件影響依然深遠，女生除了王語嫣外都把選票投給了我。周六晚到北少林掛單，虛竹遞給我一本《天龍八部》，說是知道我喜歡看金庸的小說，他在藏經閣看到了，便替我借了回來。真正的朋友是什麼？真正的朋友就是永遠知道你的所需並默默地為你做好一切的人。我接過書，打開扉頁，上面果然也有一個紅圓印章，上面印著「城」。我謝過虛竹，隨手把書丟到那張空床上。震驚武林？管他呢！哪比得上與志同道合的朋友「花生煮酒（啤酒）論英雄（英雄無敵）」，共奏一曲「笑傲漿糊」要來得爽快呢！
04、天地繪
我把三本書拿在手裡一籌莫展。昨天又借到了一本印章是個「劍」字的《鹿鼎記》。借的書終究是要還的，怎樣保存目前唯一的線索——三個印章成了當務之急。裁下來？不行，很容易給藏經閣的老師發現。複印？也不行，保存不了多久。掃描？更不行，在這個會用滑鼠就能當黑客的網絡時代把秘密藏在電腦裡簡直就是引人犯罪。看來還是藏在身上最安全，我想起了平四叔給我的那張名片。「天地繪」，有辦法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把書塞進背囊裡，在校門口上了一部計程車，把平四叔給我的名片遞給前面的司機。
「原來你找我師傅陳近南，天地繪總舵主兼首席文身師。師傅的手藝在杭州可是數一數二的。我右腳『清明』左腳『重陽』四個字就是師傅幫我文上去的，堪稱藝術精品，但是現在不方便給你看。近幾年來師傅已經甚少出手了，能不能請到師傅出手就要看你的運氣了。」他把名片遞迴給我，打轉向燈，「清明」腳慢慢向下踩油門，「重陽」腳緩緩鬆開離合，車子平穩地上路了。司機很年輕，我看了一眼前面擋風玻璃下的牌子：韋小寶。
計程車沿著西湖前行，西湖美景爭先恐後跳到我面前。很快，計程車在一幢古色古香的建築物前停了下來，大門上一塊大匾額寫著「天地繪」四個蒼勁有力的大字。小寶指了指大門，說：「我有事要辦就不陪你進去了，你進去說是小寶介紹的，師傅會給你打個八折的。」
謝過小寶後，我下車走向天地繪。近了，才發現匾額下門的兩邊還有一幅對聯。上聯「名振蘇杭，一身月季季季香」，下聯「門朝西子，三潭映月月月明」。（筆者註：《鹿鼎記》第八回有詩云「地振高岡，一派溪山千古秀。門朝大海，三河合水萬年流。」）門上一幅油畫畫的是一個背對著我的裸體少女，她的背上文著的正是一束火紅的月季。令人驚奇的是，油畫竟能散發出陣陣幽香，使我浮想聯翩了好一會兒才清醒過來，發覺自己失態，忙雙手合十念道：「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我理了一下衣服，正想敲門，油畫上的裸體少女慢慢分成了兩半，門開了，裡面走出一個文人打扮的中年男子，神色和藹，但目光如電。
我上前拱手道：「你好。請問陳近南先生在嗎？」
中年男子還禮道：「在下正是。不過在下近年身體欠佳已經金盤洗手了。我挑一個手藝最好的徒弟幫你文身如何？」聽得出這句話他每天都要說好幾遍，看來每日來求陳師傅出手的不止我一人。
「如是故人之子又如何？陳叔叔。」我掏出名片遞給他。
「你是阿斐！裡面坐，裡面坐。」他看完名片背後的字後，忙把我拉進裡屋。
05、身世之迷
「你平四叔還好嗎？」在裡屋坐下後，陳叔叔問。
「平四叔身子硬朗著呢。」我說。
「二十年了！阿斐，當年我抱著你的時候，你剛滿月，現在已經是個二十出頭的小夥子。是時候把你的身世告訴你了。本來應該由你平四叔告訴你的，但他始終沒有勇氣，只好拜託我給你說了。」
陳叔叔想了想，說：「二十五年前，你父親胡一刀和結拜兄弟苗人鳳都是名振蘇杭的文身師，他們一起創立了天地繪。苗人鳳門下只有我一個徒弟，胡師伯門下則有閻基和平四兩個徒弟。師父和胡師伯既是感情很深的結拜兄弟，又是很好的對手，經常用各種方式來比試技藝，不過每次都難分高下。二十一年前，他們決定互相給對方文身一決勝負，不過，最後還是打成平手。沒想到第二天胡師伯突然毒發身亡，當時你母親剛生下你沒幾天，聞此噩耗，一時想不開，把你託付給平四後就在西湖殉情自殺了。師父得到消息，檢查了他的文身工具才發現工具上被餵了劇毒。師父悲痛欲絕，拿起文身工具想要一死以謝罪。好在平四及時趕到，奪下文身工具，跪在師父面前，道出了事情的原委。原來，比試的前一天晚上，平四發現師兄閻基偷偷地在師父的文身工具上動手腳。他以為師兄閻基是在偷偷地幫胡師伯，起了私心，就不動聲色地走開了，沒想到自己的私心反而害死了胡師伯。閻基想用師父之手殺死胡師伯，師父是個重情重義之人，一定會以死謝罪，屆時他作為師伯的大弟子，總舵主之位非他莫屬。閻基陰謀敗露，受到了法律的制裁；師父大受打擊，把天地繪交給我和平四後不知去向；平四覺得愧對天地繪又怕閻基出獄後會對你不利便隱姓埋名帶著你南下。多年來他一直不能原諒自己，也沒有勇氣向你說出真相。我一直打理著天地繪，就是盼望著你回來的那天，能把胡師伯親手創立的天地繪交回到你手上。現在你終於回來了，我也可以正式金盤洗手了。」
我從未問過平四叔我的身世，在我心中平四叔是比父母還親的親人，我相信我的父母一定在天上默默地看著我，只要我好好地生活下去，這就足夠了。「陳叔叔，我會接手天地繪的，不過不是現在。」我知道對於像陳叔叔這樣有點愚忠的人是不能直接拒絕的，「我現在還在讀書，而且我對文身一竅不通，你也不想天地繪毀在我的手上。所以請你繼續打理天地繪直到我有能力接手為止好嗎？」看著陳叔叔淚流滿面地點了點頭，我鬆了口氣。
從天地繪大門裡走出來沒有看到裸體少女的正面雖有點失望，但高興的是終於說服陳叔叔出手在我背上按書上原樣文了「鴦」「城」「劍」三個印章。小寶哥受了師父吩咐等在門口，我也不推辭，不過這次坐的是小寶哥右邊的前座。車子沿著西湖往學校方向駛去，我突然注意到那張寫著「韋小寶」的牌子下面壓著一本《雪山飛狐》，而且上面有藏經閣的藏書章。我趕緊叫小寶哥掉頭。再次趕往天地繪途中，我從小寶哥嘴裡得知，他是我校的夜大生，白天以開計程車為生，半年前一個偶然的機會駕車從一個叫閻基的人手裡救了陳叔叔一命，機緣巧合之下便成了陳叔叔的關門弟子。《雪山飛狐》是他剛剛從藏經閣借來的，他剛才說有事要辦就是要趕去學校借書。
再次從天地繪大門裡面走出來的時候我的右背上又多了一個印章「客」。
06、青衣少女
轉眼上學期已經過半。十四周周五上午沒課，睡到九點爬起來去藏經閣閱覽室看報紙。走到藏經閣門口時，一位身穿青衣的少女正從藏經閣裡面出來，擦著我的肩膀走了出去，我們之間直線距離最近的時候只有十公分。她有一雙美麗而善良的眼睛，她的胸前，胸前抱著一本《飛狐外傳》。我決定向她借那本《飛狐外傳》，於是轉身尾隨其後。一路上，幾次想衝上前去借書，卻苦於不知如何開口，只得緊跟其後，不知不覺到了尼姑庵門口。
我的注意力集中在《飛狐外傳》上，我在想如果我是那本書該多好。想著想著就跟在她後面走了進去。正待上樓，突然身後一聲大喝：「淫賊，納命來！」話音未落，一個身影已欺到我背後，手起劍落，正是峨嵋派前掌門、尼姑庵總盟主滅絕師太。她見我私闖尼姑庵，以為我是採花大盜，抽出倚天劍（掃帚）便要取我性命。我忙側身閃向左邊，沒想到滅絕大師第一招原是虛招，半空中突然向左邊橫劈，這一招來得既狠又快，我來不及使出凌波微步躲閃，頸上已中了一劍。想那滅絕師太乃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一招少說也傷我百多點生命，而我只是個初涉江湖的小人物，怎抵擋得了她的一招半式，登時倒在血泊中。沒想到出師不利，一開始就遇到滅絕老尼這樣厲害的人物，想我一燈大師曾貴為大理國皇爺，稱得上是人中之龍，卻失手讓倚天劍給屠了，成為失蹤人口。一九九八年十一月二十九日，在地球某地當地人口失蹤數又多了一筆。
以上武打片斷純屬我在尼姑庵門口的想像。給我一百個膽我也不敢私闖尼姑庵，充其量只有站在尼姑庵下面喊口號的份。無奈之下，只好轉身返回藏經閣。去閱覽室之前照例到中文書庫看看有沒有新近歸還的金庸小說。根據前面的經驗，但凡發生和金庸小說扯得上關係的事之後，很快就能找到一本扉頁印有印章的金庸小說。果然不出所料，一本《倚天屠龍記》靜靜地躺在書架上，而上面的印章是「雕」。
之後的幾周都相安無事，考試周之前照例有兩三周停課複習時間。南少林裡一下子多了七個「一燈」大師，一盞檯燈一個通宵不再是我的專利。我們都是新生，還不太了解「六十分萬歲」的真正含義，自然也不能理解學校特意留出兩三周停課複習時間的苦心。我們只是繼承高考前的優良傳統，以為到了複習衝刺的時候，拼命地複習。後來我們慢慢明白了「六十分萬歲」的真正含義，也知道了考試周前兩三周的停課複習時間不是複習的時間而是開始學習的時間。也直到那時我們才開始後悔為什麼當初把那麼多美好時光都浪費到學習上去了。總之，大學的第一個學期就這樣在平平淡淡中結束了。
07、藏經閣
一九九九年三月，寒假過後一進校門就遇到了華山派的令狐衝。此君性格豪爽，有一獨門絕招叫「獨孤九見（劍）」，一個學期最多只能在學校見到他出現九次，今天算是第一次；此君喜好音律，經常和幾個朋友在一間門窗都用棉被封起來的房子裡練習電子搖滾版的「笑傲江湖」；此君交遊廣闊，廣交江湖上各門各派的朋友，這不，一見到我就走過來和我攀談起來。他說了一大通的話，歸結起來就一點，上學期他高數不及格（此乃「獨孤九劍」之「斷劍式」，是情不得已下才會使出來的兩敗俱傷的招數），想問我有沒有什麼秘籍之類的。他問我這個全班高數考了最高分的人算是問對人了，而我也確有所謂的秘籍。我湊到他跟前和他耳語了幾句之後，他馬上笑顏逐開，連聲道謝，說等他補考完後一定要賞臉和他去喝兩杯。對了，此君還好杯中物，把酒看得比命還重要。說完他便展開輕功提縱術向藏經閣方向奔去。
藏經閣吸引我的地方有四個。
第一個自然是那十四本藏有足以使我震驚武林的秘密的金庸小說。
第二個是裡面真有所謂的秘籍。開學的時候，輔導員曾對我們說過，一定要常去藏經閣。開始我還以為輔導員只是在說每年都要說的套話，後來去藏經閣的次數多了才明白輔導員的用心良苦。藏經閣裡面有很多的題庫，而大學裡的講師大多忙於賺外快和到處講學，考試的題目多是從題庫裡隨機抽出來湊合而成的。上學期高數考試前一天我借了一本高數題庫，一盞檯燈一個通宵把裡面的例題看了一遍。沒想到第二天的考試題目居然就是我看過的那些題庫裡的例題，於是我只得勉為其難極不情願破天荒地考了一次全班最高分。剛才我湊到令狐衝跟前和他耳語幾句就是把這個秘密告訴他。
第三個卻是那位青衣少女。我一直騙自己說我想的是那本《飛狐外傳》，不過我知道我真正想的是她和她那雙美麗而善良的眼睛。正是這雙美麗而善良的眼睛使我這個法號一燈的得道高僧破了色戒，動了凡心，差點成了倚天劍的劍下亡魂。只可惜自那以後青衣少女再也沒有在藏經閣出現過，而我也只能繼續做我的主持方丈，繼續偷偷在早上起來洗我的迷彩內褲。有時我也會想，如果真的方丈遇到這樣的問題會怎麼樣處理呢？他們是否也有需要偷偷在早上起來洗方丈內褲呢？
第四個就是我在這裡認識了一位武林中響噹噹的人物，還和他結成了結拜兄弟。事情發生在這個學期的第二周。入學以來一直都躲在南少林裡閉關修煉，沒有出去過自修。大一下學期一開學，新宿舍樓開始動土興建，在經歷過幾次閉關修煉被噪音影響幾乎走火入魔後，決定出關另尋修煉地點。首選自然是藏經閣的自修室，除了前面提到的三個理由外，那裡確實安靜，適宜修煉；而且聽虛竹說裡面經常可以遇見很多漂亮的尼姑美眉，說不定會在那裡再次遇到我的青衣少女。可惜美眉一個沒有遇到，倒遇到一隻大青蛙。
第二周周一傍晚，用過齋飯後，急急忙忙地和虛竹趕往藏經閣霸位自修。自修室在二樓，那時時候尚早，但透過玻璃窗可以看到裡面已經有好幾十個人在自修了。走進藏經閣後，有一個中等身材、略見肥胖的人一直不緊不慢地走在我們前面，我們的輕功在少林也算是排得上號的人物，可愣是追不上他。直到追進自修室，他特意停了一下，我們才得以看清他的廬山真面目，笑吟吟的，面目甚是慈祥。虛竹告訴我他是紅花會（校紅十字會）大頭領千手如來趙半山。他朝我們點了點頭，雙手向前揚了幾揚，突然之間雙手不知怎的一下子多了十幾本書，跟著轉過身去，兩手連揮，我們一陣眼花繚亂，但見那十幾本書像裝了自動導航系統般向自修室裡的空座位飛去，眨眼之間就霸了十幾個座位。
我待他再轉過身來，上前拱手作了個揖，道：「千手如來果然名不虛傳，趙大頭領這手飛書霸位神功更令小人佩服萬分。不知適才飛出那本《書劍恩仇錄》可否借小人一閱？」
趙半山拱手還禮，道：「獻醜獻醜，那本書你喜歡便拿去，愛看多久便看多久。只是這位小兄弟眼力過人，內功修為遠在趙某之上，不知師承何門何派。」
「趙大頭領果真是性情中人，小弟在此謝過。」我接著道：「至於小弟的眼力乃是因過於沉溺『金庸群俠傳』所致，因為戰鬥的時候只有看清敵人一閃而過的生命點數才能有的放矢。」
「對對，只有集中火力一個一個地消滅敵人才是取勝之道。」一說到「金庸群俠傳」趙半山臉上突然特別興奮，原來他也是個「金庸群俠傳」迷。說著說著，我們便坐下來討論起「金庸群俠傳」來，越談越投契。
「你我一見如故，你也別趙大頭領長，趙大頭領短的啦，以後我們就以兄弟相稱，你叫我趙大哥，我叫你胡賢弟豈不更好。」
「好，趙大哥！」
「胡賢弟！」
「哈哈哈哈！」
就這樣，我在藏經閣認識了武林中響噹噹的人物，紅花會大頭領千手如來趙半山，還和他結成了結拜兄弟。對了，這次書上的印章是「龍」。
08、選修
第三周周二晚上開始上選修課，我報了「大學語文」。因是第一次上選修課，且聽說報大學語文的有三百來人，所以早早趕去霸位。上課地點在一間可容納二百來人階梯課室。我在中間找了個位子坐下，環顧四周，這時來了五十多人，且大部分是尼姑，其中確乎有幾個很養眼的美眉，倒是班上「八朵金花」所不能及的。
半小時後，一個略顯滄桑的青年男老師走上了講臺，這時上課鈴聲響起。他在黑板上寫了「狄雲」兩個大字便算是作了自我介紹。他轉過身來，拿出一本線裝本《唐詩選輯》，隨便翻到一頁，就著麥克風很陶醉地念了起來，對陸陸續續嘻嘻哈哈走進來的學生熟視無睹，這時共來了百來人。狄雲老師陶醉在他那湘西土音特重的唐詩裡，：「哥翁喊上來，是橫不敢過。」。我想了想，認出是張九齡《感遇十二首》裡的「孤鴻海上來，池潢不敢顧。」
除了幾個像我一樣的新丁在莫名其妙地聽著「落泥招大姐，馬命風小小」（落日照大旗，馬鳴風蕭蕭）外，講臺下也別有一番風景。有的託著腮望著天花板作沉思狀；有的伏在桌上奮筆疾書作勤奮狀；有的戴著耳塞搖頭晃腦作酷畢狀；有的趴在桌子上作沉睡狀；有的靠在椅背上大大咧咧地看著報紙作領導狀。有的兩個和尚湊在一起指點尼姑，激揚美眉，糞土班上霸王龍。有的兩個尼姑相互咬著耳朵，間或會分開掩嘴大笑一會，而後又低聲咬起耳朵，叫人心裡直痒痒的，真想知道她們在談論些什麼。不會是在談論我吧？難道她們也知道迷彩內褲的事？對，一定是在談論我，瘋狂地。有的一僧一尼甜蜜地靠在一起，我雙手撐在扶手上正想升高自己去看看他們在進行些什麼桌底交易，狄雲老師的「忽聽噴驚風，連山石布逃」（俯聽聞驚風，連山若波濤）突然停了。「同學們回去隨便寫一篇文章，下次交。下課。」話音剛落，鈴聲大作，分毫不差，我驚之為天人。
第四周周二晚上，有了上次的經驗，我帶上一份最新的遊戲攻略，外加自己最近寫的一篇小說，提前五分鐘進入課室。我平時有寫點東西的習慣，所以一周交一篇文章對我來說並不困難。狄雲老師還沒有來，講臺上放了幾十份原稿紙。我走過去把自己的小說插進那幾十份原稿紙裡，然後隨便找個偏僻的位子坐下，聚精會神地看起遊戲攻略來。狄雲老師一秒不差地出現。講臺上依然很陶醉，講臺下也依然很風景。
第五周的選修課，我又沉浸在遊戲攻略裡那些曲折動人的故事情節裡。我平時談起遊戲來頭頭是道，但真正玩過的遊戲只有《金庸群俠傳》一個，大部分談資都來源於遊戲攻略，比起親身去玩遊戲，我更喜歡把遊戲攻略的故事情節當作精緻的小說來欣賞。
不過狄雲老師這次是用標準的普通話陶醉地念著什麼，我聽著聽著覺得很熟悉。「這是班上一位同學寫的小說，寫得很好，可惜太短，餘下的時間只好再念唐詩了。」怪不得這麼熟悉，原來是我寫的那篇小說，但是狄雲老師的普通話這麼好，為什麼要用那麼怪的口音來念唐詩呢？
之後的幾周我開始寫一些長的小說交上去，越寫越多，越寫越長，有時一周交五、六篇，狄雲老師也慢慢放棄了他的唐詩。「大學語文」考試的前一周，狄雲老師把我叫到了他的宿舍。單身老師宿舍除了寬敞一點比南少林好不了多少，裡面也沒有幾件像樣的家具，但是桌子上那本《連城訣》一下子就吸引了我的目光。
「坐。這本《連城訣》你喜歡的話，可以拿回去看。」看著我那貪婪的眼睛，狄雲老師馬上會意，「這次叫你來，主要是想問你，這次的考試你想要多少分？」
「我想要多少分？」這麼容易就得到了《連城訣》大大出乎我的意料，而狄雲老師的問題更使我迷惑，「不是有考試的嗎？」
「考試只是形式，選修課就是讓你拿到學分的。你是我教的學生中最好的一個，所以你要多少分都可以。」
「『大學語文』歷史上有滿分的嗎？」
「沒有。」
「那我就要滿分吧。」
「好！有自信。放心去考試吧，你會得滿分的。對了，能告訴我為什麼你的文章寫得這麼好卻要讀經濟呢？」
「你覺得如果我讀中文的話，能寫出這麼好的文章嗎？」先商量好成績再去考試，這樣好的老師到那裡去找，所以我對他說了實情。
「確實，不能。現在的教育只會慢慢地磨平你的天賦和銳氣……」
「能問你一個問題嗎？」我不讓狄雲老師再說下去，「老師你的普通話這麼好，為什麼要用那麼怪的口音來念唐詩呢？」
「我的啟蒙老師雖然滿口鄉音，對我卻比親生兒子還親，是他教會了我念唐詩的。後來雖然受了高等教育，但每當讀起唐詩，便會想起恩師，不自覺地便念起了鄉音。」說著說著，狄雲老師眼裡滿是淚水，「對了，這本《連城訣》裡有個很奇怪的印章，上面印著個『鼎』字，這些年來我一直看不出個所以然。正如你所看到的，我雖然年輕，但銳氣已經被磨平了，所以這個迷還是留待你去解開吧。」
我沒有回答，只是狠狠地點了點頭。
第二天，我去了一次天地繪，回來的時候我背上的印章增加到七個。
09、網戀
一九九九年九月，大二，開始上網。「我只是想找些有用的信息。」每個網蟲第一次上網前都這樣對自己說，於是我「啞乎」了。「我只是想找一個志同道合的朋友。」每個青蛙第一次上網聊天前都這樣對自己說，於是我「秋秋」了。我斷斷續續地加了幾百個好友，當然都是美眉，至少她們的資料上是這樣顯示的，但也不能排除裡面會有一兩個東方不敗，北少林裡有一個和尚就特喜歡扮成尼姑去泡青蛙。除了擔心東方不敗外，一個鍵盤要周旋在幾百個美眉中間也確實有難度，這不，這個月已經用壞了三個鍵盤了，現在的這個鍵盤的Ctrl鍵和Enter鍵還是用乾坤大挪移神功從F11和F12鍵挪移過來的。於是我只好狠下心來，滿口粗話的刪除，非金庸小說裡的女性名字的刪除，滅絕師太之類的刪除，非本市的刪除，不傳相片過來的刪除，相片像某個女明星的刪除，每次只說「你好」「88」之類廢話的刪除。到了最後，好友列表上只剩下若蘭、紫衣、靈素三個。
若蘭傳過來的相片容貌秀麗之極，當真如明珠生暈、美玉瑩光，眉目間隱然有一股書卷的清氣。紫衣傳過來的相片上是一個身穿紫衣，身材苗條的少女，見她一張瓜子臉，雙眉修長，膚色雖然微黑，卻掩不了姿形秀麗，容光照人。「青衣少女！」見到靈素的相片時，我脫口而出，雖然我當時沒有看清青衣少女的樣貌，但這一襲青衣卻永遠也不會忘記。我仔細端詳著相片裡這位青衣少女，一雙眼睛明亮之極，眼珠黑得像漆，精光四射，容貌平平，但單是那雙美麗而善良的眼睛已經足以讓我動心。這次她胸前抱著的不是那本《飛狐外傳》而是一朵花光嬌豔的藍花。若蘭溫柔而絕色。紫衣活潑而美麗。靈素則是善良而聰慧，對著她，我幾乎無話不說。與其說我不知如何去取捨，倒不如說我不願捨棄其中任何一個，男人骨子裡頭終究是花心的，即便是我，胡斐胡大俠亦不例外。但終於有一天，我不得不做出選擇。
平安夜晚上，我顧不上吃晚飯，匆匆吃了平四叔託人送來的智慧樹今年結唯一的一個智慧果又上網了。
「胡斐，你可以把我的相片作為你的電腦桌面的牆紙嗎？」，若蘭、紫衣、靈素突然同時向我發來了同一條消息。
經過一番思想鬥爭，在紅顏與知己之間，我選擇了知己，紅顏也許能帶給你幾年的快樂時光，但知己卻能陪伴你終生。當靈素定格在我的桌面的時候，若蘭、紫衣突然間從我的好友列表中消失了，甚至乎連她們的相片也從我的硬碟裡消失了，就像她們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最終，你還是選擇了我。我在圖書館後面等你，不見不散。」這是靈素下線前發過來的最後一條消息。
雖說我身經百戰，但也解析不了眼前所發生的一切。但是這個謎團很快就要解開，因為現在青衣少女就站在我的面前，距離我只有十公分。
「我是一個黑客，但我從來沒有傷害過別人。若蘭是我大師兄慕容景假扮的，紫衣則是我師姐薛鵲假扮的。他們給你發的相片裡隱藏有黑客程序，幸虧我發現地早，也給你發了一幅隱藏有防禦程序的相片。但是他們兩個卻不肯就此善罷甘休，我們只好打賭，只要你選擇了他們其中一個，我便不能再插手這件事；如果你選擇了我，他們也答應不再打你電腦的主意。」
「我只是個很普通的人，我的電腦有什麼值得驚動兩大黑客的。」
「他們得知你知道一個足以震驚武林的秘密，並懷疑你把這個秘密藏在電腦裡，所以……」
「你是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的？」謎團已經解開，看來知道這個秘密的不止我和狄雲老師兩個，幸虧我沒有把收集到的印章藏在電腦裡。
「打從第一次在圖書館見到你，便喜歡上你了。我發覺你偷偷地在後面跟著我，心便撲通撲通地跳，特意放慢腳步，可是你終究沒有走過來，我也沒有膽量轉過頭去。直到到了宿舍樓樓下，我才徹底失望了，畢竟我並不漂亮。我……」
我走前一步，緊緊地抱著她，不讓她再說下去，這時，我們之間直線距離變成了零。那一夜，靈素把她的全部都交給了我，包括，包括那本《飛狐外傳》上的印章：「天」。
10、真正的身世之謎
「快醒醒，小蝦米。小蝦米，快醒醒。」朦朧中，一把像來自未來的聲音在不斷召喚著我。
「我不是小蝦米，我是胡斐。」強烈的燈光使我不得不睜開眼睛。我眨了眨眼，環顧四周，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被一個半球型的玻璃罩罩著的試驗床上，不過和科幻片不同的是我的手腳並沒有被綁上。我掙扎著坐起來，轉過身去，看到玻璃罩外面的一臺儀器後面站著一位白髮蒼蒼的老者，正是第一次離家的前一天夜裡夢到的那位老者。
「我們又見面了，小蝦米。我是22世紀聯合國政府文化遺產部的負責人南賢博士。在你所在的那個時代你是胡斐，不過在我所在的這個時代你是小蝦米。等我慢慢地告訴你你的身世，你就會明白了。」
「又是身世之謎！我不想聽。」我做好了聽的準備，這時儀器上的一盞燈發出綠光。
「你想聽吧！你騙不過我的，如果你說謊的話，這盞燈就會發出綠光。」
「是的，我想聽。快說吧。」這次燈發出紅光，看來紅光代表說真話。
「現在是2199年，而你所處的時代剛好和現在相差100年。2178年聯合國政府文化遺產部在整理金庸先生遺物的時候發現金庸先生把一個大秘密收藏在杭州一所大學圖書館的十四本金庸小說裡，不過當我們趕到那裡的時候才發現那十四本書早在2020年的一場大火裡被燒毀了。為了保護這一重要文化遺產，經聯合國政府特許，我們通過克隆技術和時光隧道定位技術把代號為」小蝦米「的你降生在1978年的杭州一家胡姓的家庭裡。你的DNA是我們從金庸先生的頭髮裡複製出來的，所以你就是金庸，或者可以說你是金庸的兒子。」
「什麼！？我是金庸的兒子。」我比項少龍聽到項羽是他的兒子更吃驚。（筆者註：見黃易小說《尋秦記》第二五卷第13章）
「沒錯。2180年，我們探測到你到了南方，而且之後再沒有搬遷過，所以把一粒智慧樹的種子通過時光隧道定位技術種在了你的附近。智慧樹的果實能改變你的腦電波，能使你在睡眠狀態下接收到未來的信息。不過根據我們的計算，在普通土壤裡成長的智慧樹要十八年後才能結果，而且每年只能結一個果。十八年，我們等了十八年終於等到了你吃智慧果的那一天。不過兩年前我們的技術只能傳送一些簡單的聲音和影像，還不能像現在這樣和你對話。」
「那你們直接把人送回去不就得了？那不就不用等十八年了。」
「很抱歉，即便到了現在，我們的技術還是只能把受精卵大小的物體送回去。」
「那聖母瑪麗亞處女之身產下耶穌該不會是你們的傑作吧？」
「我們第一次傳送的時候出了點小意外，時間和地點都出現了偏差。」
「我為什麼要相信你？」
「你必須相信。除了聯合國政府，反聯合國組織也在2178年得知了這個大秘密。反聯合國組織的首領北醜博士也在當年把三個受精卵送回了1978年的中國杭州，其中一個現在就睡在你懷裡。不過她現在已經死了。我們查閱了1999年中國杭州的人口檔案得知，程靈素死於1999年的平安夜，死因突發性心臟病。」
「不，我不相信。」我拼命地掐自己的大腿，掙扎了好一會兒才醒來回到了現實世界。
11、靈素的信
1999年聖誕節凌晨兩點，靈素在我的懷裡永遠地閉上了她那雙美麗而善良的眼睛，留給我的是無盡的悲痛和一封遺書。
「胡斐，原諒我的不辭而別。我們三個受了北醜博士的誘惑，來到這所大學尋找十四本金庸小說。我們在圖書館的地下室找到了《射鵰英雄傳》、《白馬嘯西風》、《神鵰俠侶》、《俠客行》、《碧血劍》、《鴛鴦刀》和《雪山飛狐》七本書。
我們根據地下室牆上的兩幅油畫的提示和廣為流傳的兩句詩「」飛雪連天射白鹿，笑書神俠倚碧鴛「解開了地下室暗門的文字密碼鎖。不過我們進到密室才發現密室裡面還有內密室。我們又根據密室牆上的兩幅油畫把找到的七本書上面的印章組成了一句『天山血馬傲狐雕』，但是因為缺少下半句密碼一直解不開密室暗門的文字密碼鎖。後來我們發現你手上可能有我們想要的藏有下半句密碼的另外七本小說，就決定由我拿著《雪山飛狐》去試探你。可偏偏是圖書館門口的這一次試探使我愛上了你，不能自拔。我的師兄師姐發覺後，便背著我想入侵你的電腦，因為他們懷疑你把印章掃描後存在電腦裡，還好被我及時發現。以後的事情你都知道了。你放心，他們以後再也不能害你了，因為他們已經中了我的七星海棠的毒死了。我也中了毒，怕是活不過聖誕節了，不過能死在你的懷裡也就沒有什麼遺憾了。
我看了你背上的印章，才發現十四個印章就是十四本金庸小說書名的第二個字。犧牲了三條人命才換來了不是秘密的秘密，真是諷刺。『鴦城劍客雕龍鼎，天山血馬傲狐雕』就是內密室文字鎖的密碼。至於如何處置就交給你了，還有北醜博士原來就是……」
12、「寶藏」
我抱起靈素，衝出狄雲老師借給我的宿舍跑向藏經閣。在地下室的牆上，我發現了兩幅油畫，上面畫著的正是我第一次離家的前一天夜裡夢到的情景。我按照靈素信裡的指示，解開了牆上的文字密碼鎖，打開了密室的暗門。在密室裡我發現了一男一女兩具屍體，想必是靈素的師兄和師姐的。在密室的牆上我又發現了兩幅油畫：「鴦城內，一位劍客舞動手中長劍，刷刷刷地在一個大鼎上雕出一條條活靈活現神態各異的龍來。天山的山路上，一匹神駿高大、鞍轡鮮明的汗血寶馬踏雪而來，轉眼間便消失在白茫茫中，天山上耐寒的狐狸和展翅高飛的雕見了都不由地低下頭來。」我解開了牆上的文字密碼鎖，打開了內密室的暗門。進去之後，一切的謎團都解開了。我關上內密室的暗門，又關上了密室的暗門。就讓它成為永遠的秘密吧。我摟著靈素慢慢冰冷的身體，靠著地下室的牆壁慢慢地坐下來，慢慢地進入了夢鄉。
「我進了內密室。」我在玻璃罩裡對南賢博士說。
「裡面有什麼？」南賢博士緊張地問。
「南賢博士，不，應該是北醜博士。」
「你怎麼會是北醜博士？」
「如果你不是北醜博士又怎麼會知道地下室牆上的那兩幅油畫，還把它們傳送到我的夢裡呢？如果我早一點知道的話，也許靈素就不會死。」
「快說，裡面有什麼？」北醜博士也懶得否認了。
「一堆……」
「一堆什麼？是不是黃金？」
「一堆紙。」
「不可能！怎麼會是一堆紙。你說謊。」
「看看那盞燈就知道我是不是在說謊。」
「不可能。怎麼會，怎麼會。二十一年，二十一年，到頭來……」北醜博士開始變得語無倫次，雙手拼命地楸著頭上的白髮，雙腳用力地踢著前面那臺儀器。實驗室裡頓時火花四射，根據電影慣用的橋段接下來就會是爆炸的場面，我趕緊掐自己的大腿。
我沒有說謊，裡面真的是一堆紙，一堆價值連城的紙，一堆無價的文化遺產：金庸十四部小說的手稿。
我抱起靈素，慢慢地朝西湖走去。（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