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政偉,浙江省文化產業投資集團有限公司原黨委委員、副總經理,曾任浙江電視臺國際部副主任,浙江廣播電視集團電視教育科技頻道副總監,浙江廣播電視集團電視影視文化頻道總監,浙江廣播電視集團浙江影視(集團)有限公司董事長、總經理,東海電影集團有限公司董事長、黨委書記等職務。2019年6月,因涉嫌嚴重違紀違法,接受紀律審查和監察調查。同年11月,被開除黨籍、開除公職,並被移送檢察機關審查起訴。2020年7月27日,因犯貪汙罪、受賄罪被嘉興市中級人民法院判處有期徒刑九年,並處罰金人民幣九十萬元;其犯罪所得被依法予以追繳,上繳國庫。
身為一名共產黨員,頂風違紀,對抗組織審查,紀律紅線哪兒去了?
身為一名國企領導幹部,損公肥私,大搞權錢交易,廉潔自律哪兒去了?
身為一名黨委書記,講黨紀國法有口無心,對行業潛規則卻「如數家珍」,紀法底線哪兒去了?
留置期間,倪政偉曾多次叩問自己這些問題,在長達15頁的懺悔書中,他這樣分析自己墮落的根源:「由於沒有形成正確的權力觀,在為誰用權、如何用權上認知發生嚴重偏差,直接導致私心貪念的萌生,也為我以後的違紀違法埋下了禍根、伏筆……為了兒子和情人,我在自己事業的末端,急於將手中的權力兌現成利益,結果與反腐敗的大勢迎頭相撞,把自己送上了法庭的被告席。」
立志奮鬥卻不料禍起貪歡
「無論是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還是中華傳統優秀文化,在我的道德行為指南裡,少有坐標參照。」
周圍的同事們說起倪政偉,都對他曾一頭扎進工作中幹遍電視臺大多數工種,為了趕節目三天三夜不睡,為了拍攝日出鏡頭差點被三門灣海水淹死等拼命工作事跡記憶深刻。
15歲初中畢業,恰逢1978年恢復高考第二年,倪政偉順利考入了浙江廣播電視學校,年僅18歲便進入浙江電視臺工作,成功走上了令人羨慕的工作崗位;22歲的他憑藉電視劇《新聞啟示錄》,獲得全國電視劇「飛天獎」最佳剪輯獎,成為當時浙江電視臺最年輕的部級先進工作者……這些成績的背後,澆築著倪政偉奮鬥的汗水。
奮鬥終有回報。在短短8年的時間裡,倪政偉從一名普通記者一步步走到浙江電視臺教育科技頻道副總監,再到電視影視文化頻道總監的領導崗位。
然而,倪政偉一腔奮鬥的熱血在一路的升職中逐漸冷卻,內心對金錢的欲望轉而升騰起來。做節目前多打些預算、做勞務費給自己多留一份報酬等,成為了他汲取國家錢財的慣用手法,有時還把這些「額外收入」算進自己的固定年收入。「公家的錢拿順手了,就覺得這些錢只要動動手腳,就可以變成自己的,這可能就是我後來屢屢向公款伸手的發端吧。」倪政偉在懺悔書中寫道。紀律、規矩意識的隱隱鬆動,成為倪政偉日後擅越「雷池」的前奏。
2006年,倪政偉被提拔為浙江影視(集團)有限公司董事長、總經理。在影視行業興起的大浪潮下,公司先後投資的多部影視劇都很「火爆」,事業蒸蒸日上。在洋洋自得和聲聲恭維中,倪政偉逐漸把集體創造的所有成績,自然而然地歸結為自己個人的能力和本事,思想上起了變化,一步步放鬆了自我要求。
事業有成,倪政偉對「高品質」生活的追求也開始冒出了頭,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從什麼時候開始,一心嚮往新鮮刺激生活的他和妻子的感情日漸冷淡。就在此時,他遇到了談吐幽默、漂亮單身的「紅顏知己」李某,一陣交往後,兩人很快擦出了火花。為了方便和情人李某見面,更為掩人耳目,倪政偉便冒險為李某在杭州多家高級酒店長期租住了豪華房間,過起了「金屋藏嬌」、家外有家的生活。
這段危險的「情感遊戲」,消磨了倪政偉對黨紀國法的敬畏,為他日後的違紀違法埋下了一顆定時炸彈。
倪政偉既不願拋下知情知趣的「紅顏知己」李某,也不願放棄有經商才能,能為家庭帶來富足生活的妻子。一邊,倪政偉對李某幾乎是百依百順,不僅全盤買單李某追求奢侈生活的高消費習慣,還想方設法為她謀利,或巧立名目在電影項目中促成其拿到介紹費,或公私夾雜提供尋租空間,甚至長期將李某高昂的酒店租住費用拿到公司報銷。據統計,2011年至2016年期間,倪政偉以會務費、招待費的名義報銷李某在高級酒店消費的部分發票,套取侵吞公款共計36.91萬元。
另一邊,為了維繫與家庭的聯繫,只要妻子提出家庭購置計劃,倪政偉都會表示全力支持。然而,兩邊的巨額開銷,讓倪政偉漸漸有些捉襟見肘。為應付高額開銷,他便把貪婪的目光投向了公司主投主控的影視劇項目上。
2010年9月,妻子提出要為兒子購買一輛豪華轎車,正當倪政偉為這筆錢款發愁時,公司一名下屬的話擊中了他的私心,「之前電視劇《延安愛情》發行得那麼好,可以從接下來的《中國1921》中拿點提成獎勵。」於是,倪政偉通過指使下屬虛構業務合同、虛開發票衝抵等方式,以電視劇建組經費名義套取侵吞公款,第一筆就是40萬。
「當時我也臉紅心跳了好幾天,但一想到發行費提成是影視行業的『行規』,國營影視公司在行業中高度市場化運作,也是不能例外的,就覺得自己拿點發行費也天經地義。」
就這樣,靠著手中「點筆成金」的審批權力,倪政偉全然將自己管理的國企當做了私人保險箱,一有急需,他就把公司資產當成自己私人的「提款機」,腐化蛻變猛然加速。2013年5月,為了付清購買某公寓的100萬首付,倪政偉故技重施,以電視劇《肖叮叮的剿匪記》項目製作費名義,一口氣套取侵吞公款60萬。
膨脹的貪慾把倪政偉越套越緊,人生之舟偏離了正確的航向,駛上了一條通往懸崖深淵的不歸路。2010年至2018年,倪政偉利用職務便利,共非法侵吞公款共計175萬餘元。
外表光鮮掩不住貪腐醜態
「此時的我,看上去是一個光鮮的國企董事長,但像是披著華麗長袍身上卻爬滿了蝨子的落魄者。」
2013年,倪政偉走上東海電影集團黨委書記、董事長崗位後,手上籤批的項目經費動輒就是百萬、千萬數量級,在影視劇項目製片人選、個人工作調動等人事、項目決策上更是說一不二。
知道倪政偉「大權在握」,而且為人「不拘小節」,一些心術不正的影視公司老闆、影片發行人、製片人,單位裡少數別有用心的下屬對他發起了圍獵。審查調查發現,在長達12年的受賄經歷中,倪政偉收受的賄賂,基本上每一筆都在10萬元以上。
明面上,倪政偉作為國企黨委書記,大會小會必講黨風廉政建設,黨章和中國共產黨紀律處分條例更是他講黨課的重點內容。背地裡,倪政偉行為做事卻把黨紀國法拋諸腦後,冠冕堂皇地把行業潛規則擺在前臺,奉行著「審批花錢『一支筆』、選人用人『一句話』」,不放過任何中飽私囊的機會,大搞權錢交易。
長期的權錢交易讓倪政偉和一些老闆形成了越來越緊密的「利益共生」關係。其中關係最穩定的,要數曾是倪政偉下屬,後下海經商,與其有著十幾年老交情的私營企業主胡某某。
2016年,胡某某為了感謝倪政偉多年來在工作調動、職務提拔、公司股改、電影項目承制等事項上的大力幫助,以勞務費的名義向倪政偉銀行帳戶轉帳5萬元。同月,在倪政偉的授意下,雙方達成「以借為名」的共識,胡某某再次向其銀行帳戶轉帳130萬元。
儘管常年收斂了不少錢財,但家庭和情人兩邊的開銷,還是讓倪政偉在經濟上左支右絀、難以為繼。倪政偉在懺悔書中,坦言自己當時「根本沒有能力自救」,只能「在無休止的渾渾噩噩中,滑向泥沼的深處」。
在倪政偉自認為按自己年齡即將要退居二線之際,國外留學的兒子提出準備回國創業。愛子心切的倪政偉便想幫兒子「扶上馬、送一程」。為了籌措兒子的創業資金,倪政偉動了再「賭一把」的心思,開始四處狩獵。
當得知胡某某的項目《春風十裡,不如你》預計能獲利一倍以上時,倪政偉撥通了胡某某的電話,以兒子投資該項目的名義,企圖「空手套白狼」,張口就向胡某某討要「投資回報」,胡某某爽快答應了。為了支付情人高昂的房租開支和其他應景費用,一個月後,倪政偉再次聯繫了胡某某,希望這次能以情人的名義投資該項目,胡某某為繼續得到倪政偉的幫助,也欣然答應了。
「正是這兩通電話,構成了倪政偉受賄犯罪主要事實,共計受賄621萬餘元。」辦案人員介紹。
從「你給我收」到主動出擊,倪政偉的紀法底線一次次被貪慾突破,黨性、道德、操守全面潰堤決口。倪政偉在懺悔書中坦言,處在當時的困境中,即使沒有「春風」項目,自己也一定會在「秋風」、「東風」項目裡中招落馬。
迷途不返終究以悲劇收場
「現在回頭再看那時職場裡狂野的我,正應了那句話:看他起高樓,看他宴賓客,看他樓塌了。」
在懺悔書中,倪政偉剖析自己落得如此境地的原因,心存僥倖是其中之一。回顧過往,他本有機會回頭,但卻一次次主動放棄。
「只要沒人寫舉報信,紀檢監察機關就不會來關注一個資產只有7、8億的影視文化集團。」抱著這樣的僥倖心理,倪政偉對中央八項規定精神置若罔聞,超標準坐頭等艙、住豪華酒店成了他出差的「標配」,購買高檔禮品成了他辦事的首選……2017年10月,省委巡視組對東海電影集團進行機動式巡視,發現了倪政偉在某公司利用股改進行利益輸送的端倪。這本是倪政偉迷途知返、自首坦白的機會。他卻在猶豫和惶恐中,選擇了矇混過關。
在省委巡視組指出他違規組織利用公款支付宴請的問題後,倪政偉和東海電影集團其他班子成員共同退出了0.7萬餘元的全部費用。小問題整改積極,大問題隱瞞到底。為掩蓋其貪汙、受賄問題,倪政偉多次與李某、胡某某串供,指使胡某某隱匿證據、不向審計組提供相關合同,並將之前130萬元的「借款」退回給胡某某,處心積慮對抗組織審查。
在自認為已經「安全過關」後,倪政偉便繼續以電視劇項目製作費名義,指使下屬套取侵吞公款21萬餘元。甚至在公務出國審批被拒、董事長履職被推遲、省審計廳專項審計等直接亮出「紅牌」時,心存僥倖的他仍然沒有幡然醒悟。
終於,貪慾的怒濤傾覆了倪政偉的人生之舟。倪政偉最後才明白,向組織老實坦白才是他唯一的出路。
2019年7月1日,是建黨第98個紀念日,也是倪政偉被留置的第18天。早晨起床,一遍遍重溫當年的入黨志願書,倪政偉從字裡行間感受著年輕時候自己被黨召喚的欣喜和初心。如今,一生努力歸零,等待他的是法律的制裁。
「常說反腐倡廉黨員幹部要算清幾筆帳,其實聲譽帳、名譽帳也要算,失去了真有『革命奮鬥幾十年,一覺醒來解放前』之感,真的是太苦澀了。」望著窗外高飛的鳥群,倪政偉想起同樣因職務犯罪尚在服刑的大哥,想起了九十高齡又多病的父母沒有人照顧,想起了即將支離破碎的家庭……頓時百感交集,泣不成聲。
量紀量法分析
根據初核結果,經省委主要領導批准,2019年6月,浙江省紀委省監委對倪政偉涉嫌嚴重違紀違法問題予以立案審查調查,並對其採取留置措施。
經審查調查,倪政偉存在以下違紀違法和涉嫌犯罪的問題。
在違反黨的紀律方面:倪政偉違反政治紀律,為逃避查處,串供隱匿證據,對抗組織審查;違反中央八項規定精神,違規超標準乘坐交通工具,違規組織公款宴請,違規使用公款購買贈送禮品;違反組織紀律,在幹部選拔任用方面為他人謀取利益並收受財物;違反廉潔紀律,揮霍浪費公共財產;違反生活紀律,與他人發生不正當性關係。倪政偉前述有關行為,亦構成職務違法和其他違法。
在涉嫌犯罪方面:倪政偉利用職務便利,通過指使下屬虛構業務、虛增費用、虛開發票的手段,套取侵吞公款,涉嫌貪汙犯罪;利用職務便利,為有關單位和個人在工作單位調動、影視項目承制、擔任制(發)片人、國有公司股改、獲得經費補償等事項上謀取利益,涉嫌受賄犯罪。
倪政偉身為黨員領導幹部和公職人員,喪失理想信念,背棄初心使命,毫無黨性原則,嚴重違反黨的紀律,構成嚴重違紀違法並涉嫌貪汙、受賄犯罪,且在黨的十八大後不收斂、不收手,性質嚴重,影響惡劣。
依據《中國共產黨紀律處分條例》《中華人民共和國監察法》等有關規定,給予倪政偉開除黨籍、開除公職處分;收繳其違紀違法所得;其涉嫌犯罪問題移送檢察機關依法審查起訴,所涉財物隨案移送。
2019年12月,根據指定管轄,浙江省嘉興市人民檢察院向嘉興市中級人民法院提起公訴。經法院審理查明,倪政偉利用職務便利非法佔有公共財物,合計價值人民幣175萬餘元,利用職務便利為他人謀取利益,非法收受他人財物,合計價值人民幣797萬餘元。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三百八十二條、第三百八十五條等規定,犯貪汙罪、受賄罪。今年7月,嘉興市中級人民法院判處其有期徒刑九年,並處罰金人民幣九十萬元;其犯罪所得被依法予以追繳,上繳國庫。
紀法依據
《中國共產黨紀律處分條例》
……
第二十三條 一人有本條例規定的兩種以上(含兩種)應當受到黨紀處分的違紀行為,應當合併處理,按其數種違紀行為中應當受到的最高處分加重一檔給予處分;其中一種違紀行為應當受到開除黨籍處分的,應當給予開除黨籍處分。
……
第二十七條 黨組織在紀律審查中發現黨員有貪汙賄賂、濫用職權、玩忽職守、權力尋租、利益輸送、徇私舞弊、浪費國家資財等違反法律涉嫌犯罪行為的,應當給予撤銷黨內職務、留黨察看或者開除黨籍處分。
……
第五十六條 對抗組織審查,有下列行為之一的,給予警告或者嚴重警告處分;情節較重的,給予撤銷黨內職務或者留黨察看處分;情節嚴重的,給予開除黨籍處分:
(一)串供或者偽造、銷毀、轉移、隱匿證據的;(二)阻止他人揭發檢舉、提供證據材料的;
……
第一百三十五條 與他人發生不正當性關係,造成不良影響的,給予警告或者嚴重警告處分;情節較重的,給予撤銷黨內職務或者留黨察看處分;情節嚴重的,給予開除黨籍處分。
……
2015年《中國共產黨紀律處分條例》第九十二條、第九十六條。
……
2003年《中國共產黨紀律處分條例》第六十六條、第七十八條第(四)項。
……
《中華人民共和國監察法》
……
第四十五條 監察機關根據監督、調查結果,依法作出如下處置:
……
(二)對違法的公職人員依照法定程序作出警告、記過、記大過、降級、撤職、開除等政務處分決定;
……
(四)對涉嫌職務犯罪的,監察機關經調查認為犯罪事實清楚,證據確實、充分的,製作起訴意見書,連同案卷材料、證據一併移送人民檢察院依法審查、提起公訴;
……
《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
……
第三百八十二條 國家工作人員利用職務上的便利,侵吞、竊取、騙取或者以其他手段非法佔有公共財物的,是貪汙罪。
……
第三百八十五條 國家工作人員利用職務上的便利,索取他人財物的,或者非法收受他人財物,為他人謀取利益的,是受賄罪。
……
第三百八十六條 對犯受賄罪的,根據受賄所得數額及情節,依照本法第三百八十三條的規定處罰。索賄的從重處罰。
……
(浙江省紀委省監委網站)
作者:顏新文、葉佳溶、林庭宇
編輯:徐璞
【來源:清廉浙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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