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來做愛美神!
寫在前面:
說書先生白曉生看到這樣一篇文章
有些母愛是做了母親後才能體會的。
曾經的同學,當了媽媽後,跟我們說:以後對咱媽好點。當了媽才知道,生孩子的艱難,帶孩子的不易,養孩子的「小心翼翼」。當了媽後,這一輩子操不完的心也就正式開始了。
今天,唐辛子老師就和我們來分享,她媽媽在做了外婆後,那些「無微不至」的關懷。
我媽說:整個日本街頭就兩個美女,
還都是中國的
文丨唐辛子
在收到不久要做外婆的喜訊之後,我媽就開始摩拳擦掌地做各種準備了。她準備來日本大幫我一把。
唐辛子母親近照
我媽一頭疼就吃阿司匹林,她認為這影響了她的記性,所以她對自己的記性沒什麼自信,為此她從準備啟程來日本的半年前開始,就已經在著手收拾行李了。她認為只有這樣才不會落下什麼東西。
半年時間裡她想起一點什麼就趕緊裝進行李箱去,就這樣一點一點地整理出幾個鼓鼓囊囊的大箱子。
我媽帶著她鼓鼓囊囊的幾個箱子來了日本。箱子裡幾乎全都是為我和即將誕生的mii同學準備的東西,除了護身符和長命鎖,我記得還有我媽精心挑選的嬰兒尿布。
「這個棉布質量特別好,好柔軟,小寶寶使用也不會傷皮膚。貴就貴點,沒事。」我媽拿出一大捆棉布告訴我說。
我媽認為尿不溼對嬰兒的皮膚不好。所以她為未來的外孫女準備了大捆棉尿布,並且千裡迢迢從中國背來日本。
她不知道日本的母嬰專櫃裡,有專門為新生兒準備的質量一流的棉尿布,更不知道日本的尿不溼品質好到完全不會傷害孩子的皮膚。
直到幾年前,中國遊客在日本爆買尿不溼和馬桶圈變成一條新聞時,我媽才終於恍然大悟,自嘲說自己當年幹了多麼笨的事。
不過我認為這完全不能怪我媽,十多年前她頭次來日本時,日本還沒有面向中國開放旅遊市場,除了工作出差,因私來日本的人非常少,籤證也不太好辦。
唐辛子母親第一次來日本,當時mii同學兩個月
那時候生活在國內的中國人,除了戰爭記憶,對日本幾乎一無所知,當然也不可能了解日本的尿不溼。
我媽給我背來幾箱子幾乎派不上用處的物品,就像她大而無當的母愛一般。我照單全收並騰出一個專門的壁櫃,將那些無用之物整整齊齊地收藏了起來。
日本人提倡「斷舍離」的生活美學,無用之物都應該果斷處理果斷捨棄。我也非常贊成「斷舍離」,但對我媽卻斷舍離不了。我媽送給我的許多東西,基本上都派不上用場,但我全都一一收藏著。
大部分母愛恐怕都是這樣子的:你只能收藏著,獨自在心裡回味,但無法使用在實際生活中。
唐辛子母親近照
我媽49年出生,是新中國的同齡人。我外公是國軍軍官,外婆是有錢人家的小姐,從小嬌生慣養,沒吃過一點苦。所以新中國成立那年,當拒不投誠的外公因不可言說的理由喪命身亡時,大受刺激的外婆也一蹶不振,生下我媽後也追隨外公而去了。
我媽因此一出生就成了孤兒。在孤兒院長到二歲還是三歲,才被我現在的外公外婆領養回家。
跟隨著新中國一起成長的我媽,非常熱愛祖國。尤其到了日本之後,那種奇妙的民族自尊心更是表現得淋漓盡致。
例如她每天早起都會認真化妝吹頭,然後穿上她在國內定做的各色真絲唐裝——今天是墨綠、明天是寶藍,後天則是黑底金線的刺繡……每一件都帶有大宅門的雍容華貴。
她每天這樣隆重地打扮停當之後,就端坐在家中,等候著我跟她一起出門。
出門去幹什麼呢?
去買菜。
是的,也就是每天出門去買個菜而已。所以我跟我媽說:「媽媽你不用打扮得這樣隆重啊!我們只是去買菜,不是去參加宴會。」
可我媽不聽,說:「那可不行!不是說日本女人講究嗎?我這個中國女人可更講究呢。」
我媽就這樣每天花枝招展地跟在我身邊,一起出門去超市買菜。才去了一兩次,超市的店員們就都記住了她的臉。
因為有一次我媽跟我去超市時,一位年輕的日本女孩滿面笑容地直誇我媽的衣服好看,誇得我媽一時興起,當場就脫下那件漂亮的唐裝一定要送給那女孩——這種中國式熱情估計將那個日本女孩給嚇壞了。
不過從那之後,全超市的人都記住了她,一看到我媽出現,都會主動過來跟她打招呼。每個人的眼神都充滿了和悅的笑意。
當時我們住在名古屋的郊外,算是城鄉結合部的地方,像我媽這樣,每天盛裝買菜、而且還熱情似火的中國太太,確實極為罕見。
所以,我媽到了日本才一星期,不僅僅是家周圍的超市店鋪,就是我們居住的那條街的鄰居們,也全都知道我媽來了。因為連一向不愛管閒事的日本鄰居們,都忍不住要來問我:「唐桑,走在你身邊的美人是誰?」
我媽因此十分得意,跟著我走在日本街頭時,便大言不慚起來,說:「你看!整個日本街頭就兩個美女,還都是中國的!」
「小聲點!媽媽,萬一給懂中文的日本人聽到,多不好意思啊!」我做賊心虛地趕緊四下張望,很怕我媽的話被人聽到。
我媽媽身上有種盲目的絕對自信。這種絕對自信有時候非常可愛,但有時候則令我感到無所適從。可我媽不管這些,她昂首闊步地認為自信是個大優點,是她的精神之源。
唐辛子母親近照
雖然很多第一次來日本的人,都會對日本的乾淨整潔表達讚賞之情,但我媽卻沒有。對於一塵不染的日本街道,她只是輕描淡寫地點了點頭,說:「嗯,環境還可以!」我媽用這種方式來表達她的見多識廣。
而且,事實上,我媽對日本的不滿倒是更多一些。「日本的超市乾淨倒是乾淨,但就沒有一樣活著的東西!」
後來我媽可以獨自一人出門買菜了。買完菜回家就會這樣對我發牢騷:「魚是死的!雞也是死的!全都切成一塊一塊地裝在盒子裡!哪像我們中國的自由市場,魚是從水裡撈上來活殺的,雞也是從雞籠子裡現捉現殺的。現殺現做現吃,中國人做菜講究要新鮮,你們日本可全都是冷凍食品。」
我跟我媽解釋說:日本的冷凍技術很發達,雖然是冷凍食品但鮮度絲毫不會受損。可我媽不聽。她無法想像一條魚一隻雞,被分解變成一塊一塊的肉之後,裝在盒子裡擺到超市冷藏櫃裡還會新鮮。
在她心目中,只有活蹦亂跳的活物才夠資格稱得上「新鮮」。日本超市的盒裝「死魚死雞」,成了我媽吐槽日本的經典案例之一。
唐辛子母親近照
不久天氣慢慢熱起來,西瓜開始上市了。我媽每次去超市都會買西瓜。她無法接受日本人每次買西瓜只買一片的做法,通常都是整隻西瓜買回家。
每次買了西瓜回家後,切開西瓜時我媽都會驚喜得大叫,喊我的小名說:「崽,你快來看,媽媽運氣真的好!每次我挑的西瓜都個個又紅又甜。」
看到我媽如此驚喜,我忍不住很想打擊她一下,便告訴她說:「媽媽,你不知道吧,日本超市裡的每一隻西瓜,都是經過專業的機器精挑細選的。沒熟的西瓜是不會上櫃的。而且每隻成熟可食的西瓜,糖度達到了多少度,超市的西瓜櫃檯還都會詳細標明。」
我媽不再吭聲了。但第二天再去超市時,她老人家特意去西瓜櫃檯確認了一下,果然這才注意到真正如我所言:不同糖度、不同大小的西瓜,被分類擺放在不同的框子裡。一切都為顧客考慮周全,用不著客人自己再費心思挑挑揀揀。
「這日本人,真是精細得讓人討厭!」我媽開口說。作為一個驕傲的中國人,這算是她老人家第一次開口誇日本。
我媽在日本買西瓜的經歷、還有她對日本超市「死魚死雞」的描述,在很長一段時間,都被我當成一個笑話,令我感覺媽媽既可愛又無知。
但後來,在我讀到日本女作家吉本芭娜娜關於下北澤的隨筆集時,我才反省到自己對於媽媽的這種取笑是有問題的。
無知的不是媽媽,而是我自己。
就像吉本芭娜娜在她的隨筆集所寫的那樣:許多傳統的蔬菜店從日本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各種連鎖超市。方便是方便,但是某種生機勃勃的、充滿活力的氣息,在現代日本人的生活當中,的的確確再也找不到了。
這恐怕也是日本佛系青年流行,無機質的性冷淡風隨處可見的原因之一吧。
唐辛子
我媽說:整個日本街頭就兩個美女,還都是中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