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子》是許多家長為孩子選擇的童書經典。不過,在對它的一致讚美中,有一位家長卻將這本書收起,不僅《小王子》,就連《窗邊的小豆豆》等最經典的青少年讀物也不想讓孩子看到,這是什麼原因呢?
有多少家長認真審核過自己給孩子採買回來的圖書呢?僅僅憑藉那些書斬獲的各種熠熠生輝的獎項,你就放心大膽地把尚在成長中的孩子託付給那些作品嗎?有多少爹媽是只衝著那些獎項就「搬書回巢」,也不事先過目,就一股腦堆給孩子,以完成教子任務的?有多少家長,是自己並不了解那些所謂國際大獎書目,見了連結就不過腦子一個勁轉發的?
如果你孩子的老師打電話給你:你的孩子在學校不停地噼裡啪啦地開關抽屜,上課旁若無人地站在窗邊跟外面的表演藝人打招呼……你會抓狂吧?
如果有一天,你手心裡捧大的孩子給你留紙條、寫絕筆信:與其過寧靜的生活,不如過悲愴的生活,我要離開這個世界……全家人會崩潰吧?
如果有一天,你發現你的掌上明珠整日家迎風灑淚,對月傷懷……你能做到不憂心如焚?
如果有一天,你的孩子憤世嫉俗到抽菸,酗酒,搞女人,滿口粗話,張口就「他媽的」……你還能對他的行為讚不絕口嗎?
好了,好了,如果我告訴你,這些只不過是《窗邊的小豆豆》《小王子》《紅樓夢》《少年維特之煩惱》和《麥田守望者》裡的人物和情節,你會長舒一口氣吧?
俗話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讀書何嘗不是?
都說書是人的良師益友,但完全不去考察孩子的「好朋友」,只因為它的各種桂冠就把孩子放心地託付出去,讓他若干小時都沉浸其中,該是怎樣的荒唐和冒險?
都說開卷有益,但閱讀還是有邊界的。金聖歎說「少不看《水滸》,老不看《三國》」,更有人引申出「男不看《紅樓》,女不看《西廂》」。成人看書尚且如此,青少年看書更不可不講究。
文學作品的標準和做人的標準不同。
你如果不希望你的孩子成為什麼人,在他的青春期,就不要讓你的孩子碰觸它。
每個人都喜歡看故事,但成為故事裡的人卻不是每個人都有勇氣面對的。
判斷童書適合與否的一個標準是:看故事裡的主要人物的年齡是否和你的孩子相仿。但是只有這一條,是遠遠不夠的。
孩子的成長期正是他一生性格和品行的確立期,是人格和世界觀建立的關鍵期,半步都錯不得。這時候的他,像海綿,也像白紙,大人要引導孩子塗畫出自己的顏色。
我自己上初中前後,正是瘋狂「吃」書的年齡,媽媽並沒給我開書單,只簡略地說:「先不要看《紅樓夢》,移了性情就不好了。」而我也確實看到有同學高中三年都用林黛玉的口吻講話,一板一眼地像背臺詞,扭扭捏捏,哭哭啼啼,時時拿小性兒示人。文藝作品源自生活,但是把文藝作品再原樣搬進生活,結果往往非常嚇人。
生我女兒餘小樂之前,我自己也喜歡《小王子》《窗邊的小豆豆》和幾米漫畫……搜集了各種版本。餘小樂出生後,我自覺地把這些「優美」、「為賦新詞強說愁」的書束之高閣。
青春小說,往好了說是保有童心,純潔、憂傷,不食人間煙火,決絕。往壞了說就是陰鬱、各色、擰巴。
這類「青春的童話」的共性就是無限放大孩童的真善美,將成人世界的價值觀批判得體無完膚。但是,像小王子那樣執著於「如果可以的話,永遠不要長大」的孩子;像賈寶玉那樣眷戀童年,十幾歲了還扎在女孩堆裡吃胭脂的孩子;像維特那樣認為只有一死才能擺脫痛苦的孩子;像霍爾頓那樣一心「渴望能返回象徵自然、黑暗的子宮」的孩子……真的是你渴求的嗎?
這樣純粹、任性的青春世界怎樣和紛繁複雜的現實社會做好過渡和銜接,作者是給不出答案的,往往是作者自己都很難把這種憤世嫉俗、憂鬱的病症和所謂的反抗世俗社會剝離開來。這時候缺乏足夠定力和分辨力的孩子更會因為字字入心而「走火入魔」。
《窗邊的小豆豆》是作者黑柳徹子在難以複製的「成功」後才「回放」了自己「不正常」的童年。她筆下的巴學園只需要孩子按自己喜歡的方式去做,和現實中尼爾先生的夏山學校交相呼應,以完全自由的理念吸引了無數家長和孩子:「最大的寬容——所有地方不上鎖,允許孩子們損壞工具;天熱的時候,允許孩子們吃飯時打赤膊,允許孩子們隨處脫衣服、扔褲子,允許孩子玩喧鬧的遊戲;嘉獎少年犯的偷竊行為;不把自己的想法強加給孩子,不幹預孩子成長,不給孩子壓力,不審查孩子的讀物;把不重要的事就當成不重要的事,決不斤斤計較;消除權威,不訓導孩子。」口號好聽,但是這樣的孩子能夠永遠生活在溫室裡嗎?
《小王子》的作者生死不明。文學的語言簡化了一個家庭的致命災難:「安東尼·德·聖—埃克蘇佩裡執行法國南部高空飛行拍攝任務。未歸。」而之前的所有蛛絲馬跡都指向這其實是一次徹底的自我放棄。
曾經是世界文學裡程碑的《少年維特的煩惱》也是「自傳」性作品:歌德用四周的時間寫了這部書信體小說,以抵消愛情的痛苦,並把自己從自殺的懸崖上拉回來。而他筆下的「維特」則在這場難以自拔的戀愛中,激憤、焦慮、憂鬱、苦惱、絕望,最終以結束自己的方式「與醜惡腐朽的社會做了徹底決裂」。
《麥田守望者》同樣帶有「自傳」性:捷羅姆·大衛·塞林格是在精神病院療養恢復中,「回憶」了自己16歲時因為四門功課不及格被學校開除後,在極度壓抑、頹廢、矛盾中的幾天的經歷,孤獨憤世的情緒貫穿始終。一個成年人可以為這樣深入骨髓鞭撻現實的藝術作品擊節稱賞,而一個十來歲本身就處於青春叛逆期的孩子,再近距離接觸這類書,無異於火上澆油。
《紅樓夢》更是曹雪芹歷經繁華之後的「滿紙荒唐言,一把辛酸淚」。但是,在小孩子成長中,太早地接受這種看破紅塵和「離經叛道」,不願意和不能夠融入社會,是很難「長大」的。
寫這篇小稿的時候,我女兒餘小樂正沉浸在《哈利·波特》中,十歲半的她會在旁邊大叫:「媽媽!我太喜歡他們學校了!我也想去霍格沃茲上學!」她這種分不清現實與魔幻世界的讀書並不讓我擔心,因為無論是哈利·波特還是赫敏,即使是在魔法世界,也不是多愁善感,而是充滿積極向上的情緒和正能量的形象。
《小王子》有一句話:「很遺憾我不能透過盒子看見小羊。我大概有點和大人們差不多。我一定是變老了。」
我能夠理解這個「老」字,但我更擔心我的孩子因為過早懂得這個「老」,而沒有機會「變老」。
等到「變老了」之後再看《窗邊的小豆豆》,再看《小王子》,再看《少年維特的煩惱》,再看《麥田守望者》,再看《紅樓夢》……那樣會讓你已然堅硬的心變得柔軟、溫暖。但是,兒童期、少年期,還是接觸一些更陽光,更豁達,更朝氣蓬勃的書才好。
「接班人」評書:
的確,許多被稱之為著名童書的,是借兒童的視角來反映社會,作者大多比較驕縱。這類書籍不甚適合孩子閱讀,特別是初中之前。建議各位家長,在給孩子選擇童書時,自己先閱讀下概要甚至通讀一遍,莫讓傷痕文學蒼老了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