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是「小白」,一個是「小黑」。小白的皮膚像他媽媽,白;小黑的膚色像我,黑。他們倆相差整整九歲,是同一天生日,就像他媽媽和我一樣。
有小白的時候,我們沒想到將來會有第二個孩子,因為那時執行的是「只生一個好」。小白的成長,我們傾注了全力——畢竟第一次擁有了自己的孩子,第一次為人父母……N多個「第一次」,都有切身的體會,所以印象深刻:
第一次等待。在產房外,我和我的媽媽一起,在走廊裡來迴轉著,那是一個冬日的下午,陽光透過玻璃窗照射進來,印在地上明晃晃的。那時我們無所謂生男生女,只要母子平安健康就好。因為是剖腹產,大約四十多分鐘,正如妻子所願,生的是一個兒子,五斤八兩。
第一次抱他。護士沒有當即把孩子交給我們,而是讓我到一窗口,等她們給他洗完澡,包裹好後遞給我抱。看著那麼小的小生命,我生怕把他弄疼了,所以抱得很輕,很溫柔,直到將他送到保溫箱裡。於是,眼睛都不敢眨地盯著他——護士交待,要細心觀察,隨時報告情況——其實,他睡得挺香,小嘴偶爾才蠕動一下。
第一次生病。這個具體時間我記不清了,只記得當時的感受是:不知怎麼辦才好,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醫生身上——想讓孩子少受點罪。然而,現實中真的沒有遇到哪家醫院有哪位真正讓人放心的兒科大夫,倒是什麼事都會找下社區衛生服務站的李醫生,把她的意見作為參考去看病。
第一次打疫苗。除了他剛出生時外,是我和妻子第一次帶他去打疫苗,那時我們開始知道,孩子的疫苗分國產和國外進口兩種類別,還有國家免費和自費之分,總之,最終都會被勸導選擇進口的疫苗,最終也沒見幾次國家免費注射的疫苗,但是為了孩子的健康,這些「付出」都是值得的。後來,妻子忙了,大多數是我帶孩子上醫院六樓打疫苗,那兒的護士對此印象深刻,另外。就是孩子挺堅強,極少打針時哭。
第一次送他上幼兒園。開始,和妻子說好了,不哭。可是真正把他送進幼兒園,送進一樓的大教室,因為一兩個孩子哭,導致其他孩子也跟著哭,站在窗前偷看的家長禁不住流淚,妻子終於沒有忍住。當然,孩子最後似乎明白了:這是他的生活……
寫到這裡,小黑與小白的生活基本雷同了,不同的是:小黑出生前,妻子渴望生個女孩,結果問醫生得知又是一個男孩時,她竟然哭了——當然,她後來發現,這小傢伙其實挺可愛,雖說皮膚黑,但很結實。
關於小黑,我一直的感覺是:好像他哥哥小時候,不僅是相貌十分相似,而且餵奶、哺育、鬧騰等等,整個成長的過程幾乎一模一樣。前不久,幼兒園的園長第一次見到他時還說:怎麼長得跟小白小時候一個模樣!
我有時候帶他,有一種恍惚的感覺,好像在帶他哥哥,或者說,那時的情景又重現了。我總會對妻子說,他跟小白小時候一樣。妻子也總會告訴我,不一樣。
小白跟我姓,小黑跟妻子姓,他們倆的名字是「晨曦」的倒置。原來是有小白的時候,二胎政策沒放開,我們只有一個孩子,希望他像早上的陽光一樣,能夠給這個世界一份光明與溫暖。有了小黑,我和妻子首先想到的是,名字一定要跟他哥哥契合,因為他是帶給我們的第二縷晨光。
小白是他奶奶帶大的,小黑是他外公外婆帶,兩個年齡不一樣,膚色不一樣,性格也迥異:小白小時候要溫和一些,從不與小朋友打架,別的孩子攻擊他時,他總會讓著點,說是對方比他小;小黑顯示出的則要強悍,與哥哥發生口角時,會歇斯底裡地吼叫,用聲音壓過哥哥,有時甚至會動手。
當然,小白總是會讓著小黑,但他還手「教訓」弟弟時,我和妻子一般不會作聲,只是小黑哭聲大了,才會說一兩句小白。哭,是小黑的稱手「武器」:如果我們對他話說重了些,他馬上臉露無辜的樣兒,先淚流不止,再泣而成聲,由此攻破我們的心理「底線」。
小黑的優點是,他特別肯動,儘管他開口說話比小白晚。譬如,我或妻子下班回家,他會主動跑過來,把拖鞋拿給我們;我們把晾曬的衣服折好後,他會主動用小手抱著送到箱子和柜子裡去。這些小白是不會做的。
不過,小白愛小黑,小黑愛小白,這是確鑿的。小白喜歡抱著弟弟親,喜弟弟反過來親自己,那時他感覺很幸福。翻看小白小時候的相片時,小黑總是指著相片上的小白說:「這是我!」——在他看來,小時候的哥哥,其實就是他。
旁人總是提醒我:兩個兒子,壓力山大啊!我笑著回答他們:這有什麼,以前一個兒子,一個餅就給他吃;現在兩個兒子,一個餅就分給他們吃。孩子就是我和妻子人生最大的財富,不是嗎?
我們沒指望養兒防老,更不想說哺育他們是一種恩澤,其實,在陪伴他們成長的過程中,我們既豐滿了自己的人生,又獲得了生命的活力,這是兩個兒子帶給我們的。
小白曾說,放心吧,等我們老了,他會經常到養老院去看我們。我時常對別人說,做父母的,一定要學會放手,放飛自己的孩子,不要用血脈和親情去拴住他——我心裡一直有這樣的準備,我知道終有一日,小白和小黑會雄鷹展翅,去尋找他們自己的天空翱翔——那才是父母費心哺育的初衷。
於是,我會反覆跟妻子說:「不管怎樣,到時候,能陪伴你的,還是我!」
2020年9月1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