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萬象，種種欲望，透過一個還沒出生的寶寶，看得清清楚楚。
作者：金克絲
來源：快刀財經（ID：kuaidaocaijing）
羅女士的「美國女兒」已經3歲了。
2017年，她從深圳遠赴美國洛杉磯，產下二胎女兒，並順利為孩子辦理美國公民身份。
「以前沒條件，現在經濟寬裕，想給孩子更多的選擇。」大兒子出生在中國，夫妻倆做生意日益興旺，攢下千萬身家，在親戚朋友們的勸說下，她動心將二胎生在美國。
「女兒是美國籍，也比較方便我們移民。」赴美生女是羅女士全家移民海外的重要一步，只不過，如今中美關係的惡化，開始讓她也有些擔心。
羅女士並非孤例，2019年，有中國孕婦近萬人通過各種方式赴美生子，至少8000多個她們的寶寶出生於美國，赴美生子也逐漸形成完善的產業鏈條。
哪怕如今美國新冠肺炎形勢嚴峻，仍難以阻擋中國孕婦的熱情。據有關媒體報導，今年1月以來，有近千名孕婦不顧艱險進入美國，近百名孕婦被直接遣返。
01
「定錨寶寶」背後
是家長的競技場
為什麼生個美國孩子那麼有誘惑力？
在眾多赴美生子中介的廣告帖上，都可以看到這樣極具說服性的條件：孩子一出生就可以獲得美國公民身份，享受美國所有福利；長大後還可以給父母辦綠卡，讓父母也獲得美國永久居留權。這樣的孩子出生就帶著使命，就像是輪船靠岸前拋下的錨，被稱為「定錨寶寶」。
一切都緣起於美國《憲法》第14條修正案中的「出生公民權」：「所有在美國出生或者入籍並接受其司法管轄的人，都是美國和他們所居住州的公民。」
這條憲法也成了很多人鑽空子的漏洞。就像2015年那則轟動一時的新聞：一個臺灣孕婦在飛機上生下了孩子，飛機正好飛到美國領空，所以這個孩子自動擁有美國國籍。
一般來說，赴美生子從出境到回國，最少三個月，孕婦要在兩個國家之間，走完籤證、入境、居住、產檢、生產、辦理新生兒身份證明、回國的所有流程。第一步是籤證，針對赴美生子，中國人發明了一個新詞——誠實籤，意思就是跟籤證官坦白自己就是去生孩子的，但自己很有錢，不會佔用美國資源；也有部分孕婦，因為資金不夠等原因，隱瞞自身情況，以旅遊籤的名義入境。
入境也有不少門道，很多人寧願轉機，也不在赴美生子勝地——洛杉磯直接入境。
「洛杉磯的海關不夠友好，會盤問中國人，除非你的英語特別的好。」一位中介工作人員說。
就這樣，每天都有數十架飛機搭載著孕婦飛往美國各地，她們再匯聚到洛杉磯，適應另一種語言和生活習慣，迥異的醫療體系和社會制度。
翻一翻近些年的新聞，去美國產子的名人真不少。董卿、柴靜、李連杰、劉芸、黃奕.....有家中巨富的「土豪」，花重金給下一代買國際視野和美國身份；有為了躲避罰款的計劃生育外孩子；有對於孩子教育有要求和移民規劃的中產階級；還有在北京、上海打拼，卻沒有戶口，又不想讓孩子回老家經歷殘酷高考的新貴......出於各種各樣的原因，他們都選擇把孩子生在美國。
但他們都滿足相同的前提：能負擔起赴美生子的費用。
有需求就有市場，隨著這一群體越來越龐大，產業鏈條也越來越成熟。
02
中介、月子中心、醫院
一條龍服務的成熟產業
從中國到美國，從北上廣到洛杉磯，從孕婦、中介、月子中心，到醫院、醫生，赴美生子產業正在形成閉環。
中介公司是產業鏈的第一環，這幾年如雨後春筍般冒出。大的中介在一二線城市租有氣派的門面，毫不吝嗇宣傳推廣費用；也有個體戶，因為自己有赴美生子的經驗，也做起了個人諮詢。
一般來說，按照服務質量的區分，赴美生子打包價在20萬-50萬不等，中介的抽成很高，雖然只是動動嘴皮子，但他們提供了整個鏈條上最重要的資源——客源。中介中心收取總價的20%-40%作為介紹費，而剩餘需要支付的部分，才是付給在美國獲得服務的錢。
太平洋另一端的洛杉磯，是大多數赴美生子家庭的首選之地。這裡是全美生孩子價格最低的地區，醫療價格低廉，也有密集的華裔社區，成片的月子中心在這裡蓬勃發展，根據鳳凰衛視的報導，截止2017年，就有超過3000家華人經營的月子中心坐落在大大小小的別墅區內。
月子中心形形色色，分割著日益龐大的市場。他們一頭連著國內的中介機構和孕婦，一頭連著美國的醫生和醫院，是整個產業鏈的核心。
這些華人老闆有的是二代移民，有的是留學生留美，還有的是看到商機選擇留下。「我2012年赴美生子，發現其實我也可以做這個生意，因為起點比較低，只需要服務精神比較強。」一位月子中心的經營者透露。
一般來說，月子中心老闆們會在不同的華人區租有別墅，再出租給孕媽，一幢別墅住著5-7位孕媽，月子中心負責孕媽們的日常餐食，組織她們產檢，購物，這類中端月子中心，三個月的套餐價格都在20萬人民幣左右。
無聊的孕媽們最愛購物，往往孩子還沒生，買買買就花了上萬元。
也有人專門做高端月子服務，「對於很多高淨值的家庭來說，這個錢其實沒有什麼壓力。這種人其實也挑剔，她們不在乎價格，而是要符合心意。」一個租下爾灣高端公寓的華人老闆，專門提供人均50萬的VIP月子服務。
同樣受益的還有美國的醫院和醫生。
在美國，醫生都有自己獨立的診所，客人越多生意就越好，這些醫生會與月子中心達成長期合作，月子中心給他們帶來客源，而美國的醫院也願意接待這些一次性現金支付的中國產婦。
在美國醫院生一個孩子，費用在4000-8000美元之間，在整個產業鏈中，醫院分娩價格，是最公開透明的部分。
不過，醫生和月子中心之間的關係也很微妙。一方面，每家月子中心都想打造自己的明星醫生，不遺餘力去「黑」對家的醫生；另一方面，月子中心的老闆們，還想就輸送客源從醫生那裡拿到回扣。
儘管美國醫療條件世界頂尖，但赴美生子風險依然存在。2015年，一位中國孕婦在美國生產時大出血死亡。業內人士認為，是赴美生子人數的增加，讓接待的醫生服務質量下降，因為不夠用心，所以問題頻出。
03
隱秘生存
困難重重問題多
雖然網際網路上隨便一搜，都是各類赴美生子的廣告，但現實中，美國的月子中心，只能生存在「隱秘的角落」。
美國人從來不坐月子，所以也沒有月子中心這一行業。也就是說，大多數月子中心都是非法經營，沒有營業執照。
「有的月子中心年收入能達到75萬美元，但這些月子中心從來不交稅。」一位美國大學教授對此憤憤不平。
在很多美國人眼裡，這些中國孕婦就是冤大頭。「真是難以想像，每個月花9800美金，就住一間房，然後拿著飯碗像在食堂一樣去打飯。月嫂一對八，甚至一對十二。」
另一方面，月子中心原本就不受美國法律承認，在此消費的中國產婦自然也不受保護，一旦發生糾紛，就是「啞巴吃黃連」。
當地美國人更是氣得跳腳。在美國的城市規劃中，居住區是不允許從事商業活動的，但這些坐落在居住區的月子中心，「每天都是一群中國的大肚子女人吵吵鬧鬧，衣服曬得到處都是，非常討厭。」
影響最為惡劣的是2011年發生在加州奇諾崗的汙染事件。一幢7個房間的別墅，被改成17個房間，3個廁所改成17個廁所，供赴美產子的孕婦們居住。由於沒有對下水管道進行改造，別墅裡的汙水和大小便流到大街上，臭氣燻天。
尤其是洛杉磯華人聚居的羅蘭崗地區，被媒體稱為「孕婦集中營」，900多個租客，其中80%是孕婦，月子中心聚集的社區，甚至拉低當地的房價。這讓當地美國人忍無可忍，對外來孕婦非常反感，一度舉行遊行示威活動。
2015年3月，美國FBI聯合移民局、稅務局等多個部門，一起對南加州27家月子中心進行大規模清查。
一名叫做Chao Chen的男子，涉嫌非法開設月子中心，並教導赴美生子的中國孕婦如何騙取籤證申請、隱瞞懷孕及在中國通過美國大使館的面籤等,被判處入獄3年1個月，並查封所有財產。
這宗號稱美國歷史上最大的非法月子中心案，前後歷時五年多，涉及19名被告，他們向每位客戶收取的費用在4萬至8萬美元不等，並於短短兩年內就從中國收到了300萬美元的國際匯款。
「在過去的二十年裡，生育旅遊已經成為一個相當大的產業。每年都有成千上萬的人在利用這個美國移民法的漏洞，我們國家的公民身份不應該出售給那些花錢來這裡生孩子的人。」美國田納西州共和黨參議員Marsha Blackburn說。
川普也非常強硬，一度想通過修憲打擊赴美產子群體。今年1月23日，美國國務院宣布採取措施限制外國孕婦赴美分娩：從24日開始，不再向尋求進入美國「生育旅遊」的外國人籤發臨時訪客B1/ B2籤證，赴美生子的風險越來越高。
赴美生子，對一些人是生意，對一些人是希望。隨著形式愈加緊張，越來越多人被遣返，一些計劃赴美的孕婦停下腳步，開始觀望；很多美國月子中心因為沒有客源陸續倒閉；而中介們卻把這當做賺錢的好機會，不遺餘力地勸說孕婦，趕緊搭上末班車，勇闖美利堅。
世間萬象，種種欲望，透過一個還沒出生的寶寶，看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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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資料：
1.鳳凰衛視《赴美生子調查》
2.鳳凰網腫瘤情報局《疫情期闖關赴美生子，近百名中國孕婦被遣返還有人被判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