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文！天府中學校長的追問：一所理想的學校，應該是什麼樣子？

「為什麼我們的學校總是培養不出傑出人才？」這是著名的「錢學森之問」。

與此相應成趣的是：這幾年來，不斷有人發出疑問：我們的學校，到底需要培養什麼樣的孩子？教育的本質，到底是為了什麼？

是為了考一個高分，進入北大清華？是為了找到一個好工作？是為了寶馬車裡的笑容，不要在自行車後座哭泣？

1000個人，有1000個答案。

這其實可以回歸到人的生命之問：我是誰？我從哪裡來？我要到哪裡去？

沒有標準答案，我們顯得如此的焦慮。

昨天，看到天府中學校長陳東永的五一隨筆《理想的學校，理想的教育》，讓我們理清了混亂的思路：這其實就是我們人人需要的教育，人人需要的學校：

在這所學校裡，眼中有「人」，有「生命」，有「未來」，有「人類」，有「世界」，有「天下」。她和她的家長，絕不會局限或沉溺於分數、名次的追求，他們都把孩子當人來看待，一個個有生命、有思想、有情感的人，並從這三個維度出發，去培養一群完整的人。

是啊，我們的校園越來越漂亮，現代化的敎室裡坐滿了學生，但是，在校園裡，我們獨獨見不到「人」的影子，老師和學生，都變成了考試的機器。

陳東永校長是知名教育專家、校長。去年從樹德中學調任天府新區，擔任新區中學首席總校長、天府中學校長，對教育有多年的思考。相信他的思考，會對家長們有所啟迪。

今天特地轉發他的這篇隨筆，從中我們或許會發現：一個理想的學校、一種理想的教育，是什麼樣子!文章4200餘字，請耐心閱讀。

▲ 成都天府中學校長 陳東永

《理想的學校，理想的教育》

文▕ 陳東永

1 什麼樣的學校，才是好學校

全國一流、國際知名……這些詞彙常常被諸多中國學校用來表述其辦學目標。多少人考入清華北大、「985」、「211」乃至「一本」院校，常常用來自說或者評價一所學校的教育質量。

但在古今中外的教育典籍裡，關於好的教育，關於教育本質的論述，我們從未發現這些字眼或類似言說的任何影子。還有那些偉大的學校，無論是帕夫雷什中學、夏山學校，還是南開、育才或春暉，言及學校或教育，他們從不這樣說話。

我們在思索，也在追尋，一所理想的學校，理想的教育，她到底應該是什麼樣子……

2 有一雙明亮而深邃的眼眸

這所學校有一雙明亮而深邃的眼眸。

她的眼裡有「人」、有「生命」、有「未來」，有「人類」、有「世界」、有「天下」。她和她的家長絕不會局限或沉溺於分數、名次的追求，他們都把孩子當人來看待，一個個有生命、有思想、有情感的人，並從這三個維度出發，去著力培養一群完整的人。

即使是追求學業上的發展、進步，這所學校的教師一定是在「無私的愛、無盡的智慧，教育的科學性和藝術性」上下足了功夫。除了引導孩子們去不斷完善自己，這所學校還堅持引領他們走向更廣闊的世界、更遠的未來。因此，人類世界、國家社會，自然、環境，城市、鄉村、社區，都是這所學校獨特的教育主題或場景。

由此，孕育了這所學校獨特、純粹的文化生態。生命關懷的思想彌散在校園的每一個角落，流溢在每一個人的心底。每一名教師、每一個孩子都在這裡得到足夠的關懷和尊重。學生之間、師生之間、同事之間的相處和交往洋溢著真誠和友善。學校管理彰顯著簡約、公正、溫情和開明。

(天府中學學習空間效果圖，來自網絡）

3 教學樓、圖書館不高於五層

這所學校的教學樓、圖書館都是舒緩的低層、低密度建築。

即使是匯聚了音樂藝術、科學探索、各型學術廳的建築，也不超過五層。不僅方便學生能夠以最短的時間回到地面，還有時時刻刻來自大地的氣息，去呵護和滋養她，讓建築也有靈氣，煥發生命光彩。

課桌的布置是自由的，和諧圓潤，可自成小組，便於對話、傾聽和討論，以及在這個過程中建立起真正的「同學」生態和深厚友誼。

每棟建築獨為一體，但又自然相通，聯接相通的地方開闊明亮、溫暖親切，有柔和的座椅，有小圓桌，有書報期刊，甚至還有巧克力和咖啡，不同班級、年級的同學在這裡偶然相逢，無拘無束，高談闊論，他們在這裡相識並成為最好的朋友。

每一間教室、功能室都寬敞明亮、和風通透，學生一轉頭，就可看見樹木的蔥鬱，聞到窗外的花香。教室裡外的儲物櫃、書架也是必不可少的，那裡不僅有學生的課本教材，繪畫工具，還有周末在家未讀完的《邊城》和《社會契約論》……儲物櫃裡還有學生周末回家給朋友準備的生日禮物，要在周三晚自習後親手交給他。

一年四季，色彩斑斕的植物是這個校園最獨特的風景，學生可以在校園裡看見四季的更迭，感受自然的青翠，感悟生命的成長，體會欣賞與分享的喜悅，這對心靈人格是一種不可替代、最為純真的陶冶。

校園一定少不了閱讀、靜思、默想、獨處、聊天的好地方，這些空間是孕育獨特思維的意境之地。也少不了山石流水、大樹草坪，那是校園裡的又一個世界，坐或躺在那裡，心曠神怡，遐思綿綿。

不少課程、演講、會議、趣談、對話有可能發生在以上的某一個地方，那是一段別開生面的學習記憶。

（天府中學圖書館效果圖）

4 老師視學生如己出

這所學校的脊梁——教師，視學生如己出、視書籍如生命。

因此，他們永懷一顆仁愛之心，並以此去溫暖孩子們的心靈，為他們帶來精神上的明媚陽光。他們是一群永遠在路上的學習者和研究者，「閱讀、研究、討論」是他們最痴迷的專業生活，不僅僅是因為熱愛，更因為他們深信，只有這樣的追求和跋涉才能讓自己撐起教育的那片藍天，才有可能給孩子們帶來「最值得付出童年和少年時代」的教育。

走在校園裡，校長几乎叫得出每一個孩子的名字。學生可能會在校園裡的某個位置隨時叫住他，或者甚至先於校長坐在隨時開著門的校長辦公室裡，說說最近幾天食堂裡並不可口的飯菜，說說校園裡夜晚太暗淡的燈光，說說太多太難的作業……

這所學校是柔性的，充滿了溫暖，沒有恐懼。民主、平等、尊重深植在每一個教師的心靈，成為這所學校最真誠的教育信仰。

平和與風度是教師和學生的追求。每一名老師都有足夠的耐心，傾聽每一個孩子的訴說。理解、信任、包容真的更需要寬闊胸襟和仁心智慧，孩子們也在這樣的氛圍中學會溝通，變得豁達。

無論是一個怎樣形態的班級，班主任或指導教師的首要任務，就是組織孩子討論「班級公約」，形成約定俗成的行為準則，為後來集體與個人的自由、積極、健康發展奠定最美好的基礎。這些準則既觸動人心，又令人肅然起敬。因為它既尊重和順應著兒童的天性，也在塑造著他們的文明禮儀、誠實品質和責任良心，充滿了包容、嚴肅和奮進。

5 學校教育哲學之一：等待

這所學校的教育哲學之一是等待，她信仰教育的慢節奏。

在某一件事情面前，孩子可能會保持沉默，不必強求，不必非得追求一個終極的答案，更不必大動肝火，就讓它停留在那裡，也許有一天學生、教師都想通了，在內心泯然一笑，如此而已。或者就讓它永遠停留在那裡，生活中有一些謎，也是一種美。

這所學校追求慢節奏。教師要講懂、講透，不會貪多、求快，學生要有一定的時間及空間去想透、想通、想明白。學生不僅學會了理解和做題，他們更是懂得了運用。他們不僅掌握了知識，同時對知識的來源、背後的思想也能「說三道四」。

這所學校的教學制度和組織形式充滿了靈活性，真的是在努力面向每一個孩子。分層分類教學、長短課時制是一種常態。每天都會有自習課，教室旁邊都有討論室。一個學期會有一兩周的小學段——自主學習，教師不進教室，讓那些在新課學習中略微吃力的孩子可以停下來，補一補，追一追；讓那些天賦卓異的孩子，在創意實驗室、圖書館、數據中心去進一步探索；讓所有的孩子在課本之外，有時間去追尋那個更加豐富多彩的世界，甚至走出校園，去鄉村、工廠、博物館做社會調查、社區服務、職業體驗，去看看大數據、物聯網、人工智慧如何在改變世界與生活……

這所學校的教師相信師不必強於弟子。課堂上，老師總是鼓勵質疑、發問，倡導獨立思考、對話辯論。教師也會有所不能、有所不知，甚至在某個點上卡個殼、犯個錯，沒關係，他們絕不會搪塞敷衍，更不會強詞奪理。我們正好可以讓孩子們一顯身手。這樣的結果不僅會讓教師一身輕鬆，孩子們也會在這樣的過程中習得誠實品格，勇於面對錯誤不足。

(天府中學露天劇場效果圖，來自網絡）

6 學校具有藝術、運動氣質

這所學校具有藝術、運動氣質。

音樂廳、戲劇表演中心、舞蹈訓練室、網球場、籃球館、羽毛球館等一應俱全。音樂、藝術、體育在這所學校是必修課，有豐富的選修項。

她堅信音樂、藝術對於人的陶冶，讓心靈有歸依、精神有寄託，無論是人生的榮耀時刻還是艱難境地，他還擁有另一片深邃世界，讓他超越得意忘形或者傷痛迷惘，養成平靜之氣和堅定之心。繪畫教室裡常常會看到有孩子坐在那裡或臨摹或創作，音樂廳、舞蹈室常有社團在排練，或者是一個孩子在彈琴歌唱。

在草坪上看書的那些孩子，在中間休息的片刻，隨手用中性筆就勾勒出了一幅幅美圖，或是兩個坐在石凳上聊天的女孩，或是一對正在比手畫腳討論的師生，惟妙惟肖。

這所學校崇尚運動。運動場邊的器材開架式陳列，隨手可取。運動場、體育館內經常人聲鼎沸，你不時看見校長混雜在學生打籃球的隊伍中，教師在學生跑步的隊形裡。桌球、排球、羽毛球、足球對抗賽，甚至還有棒球、壘球比賽，隊員、觀眾各得其樂，好不歡心。每個孩子都有他自己所愛，甚至在體育課或者課間，和那個不服氣的同學來個「單挑」。

這所學校熱愛閱讀和演講。圖書館的設計照顧著不同的閱讀者、閱讀者不同情緒階段對於光線、環境、座位的不同需求，或明亮、或靜謐，或端坐、或靠、或席地。閱讀區對面有討論室（對於課題研究小組、活動策劃團隊等十分有用），有封閉的獨立演講廳。圖書館內沒有借閱一說，自取自讀，無比方便，學校對教師、學生都有校本必讀書目規定，推薦書目更多。閱讀交流分享會周周都有。教師經常會把大部分的書帶到課堂上、帶到教室裡，他們可不只是教點乾巴巴的課文，他們提倡要閱讀Real book，entire book。

學校專設有個體演講自我訓練室，演講不僅發生在會議、典禮、儀式上、比賽中，即興演講隨時發生在課堂內外，演講是獲得學校「榮譽畢業證書」的必修課程。

（天府中學美術敎室效果圖）

7 這所學校真的讓人留戀

這所學校真的讓人留戀，三年後、六年後，孩子們不舍離開她的懷抱。真待離別時，都會急切盼望著回到這裡的那一天：迫不及待擁抱幾月、多年未見的老師，她依然步履匆匆，他依舊平靜慈祥，只是又有些老了，那白髮漸有的雙鬢……

坐在校園的某一棵樹下等待約定回到母校的同學，說說高三下期那次因為診斷性考試而未盡的辯論，重拾高中的記憶；再次走進圖書館，撫摸每一張桌椅和曾經走過的每一層書架，曾借過的那本亞當·斯密的《國富論》還在嗎；還會再次走進食堂聞聞飯菜的香味，是否還有琳琅滿目的選擇，是否還有當年我最鍾愛的燉菜，是否還有記憶中的味道；跑到高三教學樓的那間教室，尋找曾經坐過的那張桌椅，以及高考前在左上角寫下的那個無數次默念和期待的數字，它和高考的分數相差無幾；再跑到校園農場去看一看吧，學弟學妹們現在都種些什麼呢，收穫季節能像當年那樣賣個好價錢嗎……

（天府中學林下書吧效果圖）

8 理想的學校，在哪裡？

其實，這所學校也有淚水，她太愛自己的學生，時不時會因為自己的力所不及甚至無能為力而難過。這所學校的孩子也有淚水，因為對自己成長的渴望，因為他也時有迷茫、低谷和失落……

這樣的學校何以尋找？可能很難。但是，我們所渴望的——在天府中學有幾分這樣的模樣！不必太完整。我們所追求的——在天府中學一步步去靠近她，夢中、理想中的樣子……

（天府中學大門效果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