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論語》問世至今的兩千六百多年來,注家蜂起,各種箋注,數不勝數。千古以來,這些注釋本的面孔相似,均沿襲漢唐舊制,或訓詁辭章、或依文解義,使得《論語》的精髓、孔子學說的核心,被謬解了、證偽了。如唐代韓愈、李翱等,其所謂「衝破『疏不破注』的解經戒律,大膽指斥前儒在《論語》字詞訓詁、文意解讀方面的失察之處。主張越漢儒而直承孔孟,舍漢魏舊注而直究經文本義。」於是,竟然把《論語》的精髓、孔子學說的核心「仁」,直究為「博愛之謂仁」,韓愈如此的「直承孔孟」,卻成為千古以來,詮釋孔子義理且影響最大最久的謬解之一。所以,南懷瑾稱「這是韓愈的思想,不是孔子的思想。」
到宋儒時,問題就更大了,因為孔孟真正的思想「幾千年來,有些是後人的解釋錯了,尤其是宋儒的理學家為然」(南懷瑾先生語)。因此,朱熹的《論語集注》雖也雜揉漢、唐眾說,保存大量漢人的舊注,但亦有很多朱熹本人的「己意」,已經不是章句原意了。所以南先生說「這一解釋錯,整個光輝的孔孟思想被蒙上一層非常厚重的陰影,因此後人要推倒孔孟思想。」比如,本文開始講的〈學而〉篇的第一句「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的「時」,是見習的「習」。這句話的本意是學習以後要去不斷的實踐它,學以致用不是件很開心的事嗎?看孔子多開放,他不提倡死讀書,啃書本。可朱熹卻將他解釋成學了要去溫習它,完全變了意思。還有,將「賢賢易色」的「色」解作「好色」「女色」。僅從以上數例,可見從漢唐到宋明理學,其篡改有多深,因此國人長期讀這樣的譯註不能知曉真正的儒家學說,都學了宋儒的假儒學假道學了。
因而,南懷瑾先生出於對歷史、民族和子孫後代的負責,傾十幾年心血,多次講解《論語》,並「自別裁於正宗儒者經學之外」而出版了《論語別裁》。南懷瑾的「別裁」,一改舊說謬解,正本清源,以還孔子學說的本來面目;更改變了千古慣例通則、甩開辭章訓詁而著重把聖賢經典的義理還原了出來。有人可能有這樣的疑問,清末民初,國學大師輩出,難道沒有完成對《論語》和孔子學說的核心— 義理的闡釋?我們知道,明末清初,所謂的訓詁考據之學「樸學」,在與宋明理學的對立中發展起來,雖「世薄程、朱」,但「家道許(慎)、鄭(玄)」。以漢儒經說為宗,亦從訓詁入手,專主審訂文獻,詳細考論經、史、子、集的辨別、校勘、註疏和文字詮釋。這些樸學家不但專意以考據治經,甚至發展到「窮研文字聲義相應之奧」。這個傳承一直到民國的幾位國學泰鬥,如章太炎、王國維、梁啓超、陳寅恪等諸先生。其中,章太炎先生又被稱為近現代著名樸學大師,主張學問重史實依據,解經由文字入手,以音韻通訓詁,以訓詁通義理。這幾位國學大師,在考據治經、文史哲研究和考古方面,頗有造詣、成就斐然,有目共睹。只是這樣沿襲舊制老路,以訓詁入手治學,用考據之法來詮釋儒家經典,何以解得真義理?故而,沒能像南懷瑾先生那樣直涉經論核心和孔子學說的根本。
本文詳實地敘述了《論語別裁》是如何為孔子平反洗冤,還孔子以本來面目的。由於漢唐以來,特別是宋儒的理學家把《論語》解釋錯了,不僅使孔孟思想被人曲解,也使得孔孟的形象被人扭曲了。因此,後人要推倒孔孟思想。進而造成許多人對四書五經特別是《論語》和孔子的誤解、反感。所以「討厭四書五經的情形,是無以復加了,而問題出在四書五經的孔孟思想被講解錯了」(南懷瑾先生語)。以至於今日,孔孟思想雖然沒有被推倒,但卻對孔子學說的精髓義理,注釋家們大多曲解錯解,或斷章取義。經過歷代儒者左釋右解,特別是宋明理學家們這樣一搞,使得千年以來,人們對孔子的印象是冰冷刻板、不拘言笑、不近人情,甚至是迂腐— 因為聖賢之人是不能隨意說笑、玩鬧的,也不能生氣、發脾氣,甚至不能有作為正常人應有的情感和欲望。一句話,不能有喜怒哀樂。所以已經失去了孔子原本真正的面目。
文中引用一些《論語》中的記載史例,形象地說明孔子其實很開明、很通人性,活潑幽默而多有言笑;比我們一般人更親切隨和,更懂人情、善解人意,而且情懷博大。甚至,孔子也有和我們一樣的地方,偶爾也會率性而為地玩笑一下,〈陽貨〉篇17.4章句就是一個典型實例(詳見正文)。這就是真實的孔子,他率性地說、率性地笑,也沒有固執己見,更沒有一副道學的面孔。這和人們受舊說誤導而想像的孔子完全不一樣。所以,南先生接著告訴人們:「我們不必像古人一樣,把孔子塑造得那麼好,孔子也是人,有時候也會說個笑話。或者不經過大腦說話的時候也是有的。」我們越是看到孔子真實的地方,便越覺得孔子可愛。
此外,《論語別裁》一書之所以有近千頁的篇幅,是因為20章的《論語》,除了涉及根本大義的內容外,還有很多細節都被眾多的論語箋注給解讀錯了。所以,南懷瑾才不得不逐篇進行「別裁」。細心的讀者看過以後,都會感慨古今解讀《論語》這麼多謬誤,不「別裁」怎麼行呢?譬如一例,〈述而〉篇7.7章句:「子曰:自行束修以上,吾未嘗無誨焉!」我查閱了目前能見到的註解論語的版本,無論古今,對這句話的譯註基本都是「願意親自來送十條幹肉(作為薄禮)的人,我從來沒有不教誨的。」如果說孔子持以「凡是付了束修的,我沒有不教」的說法,明顯與各種經典記載的孔子的言行大相逕庭。孔子的學生中如顏回,清貧到每日只能「一簞食,一瓢飲」,哪有臘肉送給老師呢?而孔子不但教他,並且以他為最得意的學生。生平寒微的窮學生除顏回外,還有很多。孔子並不嫌貧愛富,相反,他堅持了「有教無類」的平等原則,將許多貧寒的弟子培養成了君子。此外,他要求弟子「謀道不謀食」、「憂道不憂貧」,又豈能以付學資為條件才教徒呢?當然,這是把「束修」作「臘肉」禮物解了,實際上是指「行束修」禮,到了求學的年齡。(諸如此類例子很多,請看原文或原書)
正因為以上所述,《論語別裁》當初在臺灣出版,即遭質疑;在大陸出版以來,各種質疑爭辯之聲更是不絕於耳。甚至有些人在媒體和網絡上發表的一些對《論語別裁》及南懷瑾先生的所謂評論,有偏激、誤解、曲解的成分,個別的甚至是詆毀和攻擊。其中,以臺灣鬥士李敖和大陸學者張中行最具代表性。而作為「燕園三老」之一的張中行先生的偏激言論,在大陸影響最大。但令人遺憾的是,張中行先生以其出生在清末,受過傳統和新式大學兩種文化教育,漢語言的學養如此深厚,自己最擅長的又是古漢語和散文寫作,卻對儒家經典、孔孟思想及其兩千多年的發展、變遷,竟如此的不了解,特別是對孔孟思想的精髓,更沒有去深入鑽研體悟,也不去實證。在自己都沒弄清楚的情形下,就對南懷瑾輕率判斷,妄加指責和詆毀,真是枉作了一生的修為,實在令人感到無奈和痛惜!
不僅如此,以張先生為代表的這些學人,在沒有對南懷瑾的書細讀弄懂的情況下,就痛批南懷瑾有所謂的「硬傷」。也就是很多人執著於《論語別裁》在細節上有所謂的「偏差」;甚至一些南粉也被誤導而糾纏於此。更有甚者,有人還把南懷瑾對章句結合現實而作的引申指斥為「亂扯」。<《論語別裁》別裁了什麼?>一文,就此一一進行了澄清。此外,該文還就全面否定中國歷史文化的新老憤青,以及一些自由派作家對社會和民族文化表現出的偏激、浮淺、和叛逆言行,特別是他們由於性格、認知和心態的扭曲而對經典、聖賢所發出的輕狂的評論,均作了細緻的剖析。2013年9月,由於某種機緣和使命的來臨,我應囑著手寫這篇長文。目的就像我的一位學友說的:「這篇文章,對於《論語別裁》的澄清,我覺得很重要,使得中國文化能夠正本清源。」「使得誤解詆毀南老的言行得到一些澄清。也使得大家更了解南老寫書的意思和背景。」文章最初由古國治老師發表在老古博客上,實修驛站亦將該文發表在首頁首版,並被幾大論壇轉載,反響很大,並被大量轉貼。
這篇文章從著手到今年2月底最後定稿,前後有半年時間,共進行七次修改。全文緊扣<別裁>之核心內容,以「千古註解《論語》重訓詁而忽義理」「為孔子平反洗冤」「千古的大問題、大疑案誰來解?」以及「不得不說的所謂『硬傷』和『偏差』」等總共10個章節展開討論和剖析。《參閱文稿》發表前,作者又作了一次修訂。除個別字詞外,主要是根據南懷瑾先生「社會已進入瘋狂的狀態」的洞察和論斷,在五、六、七節和結束語中增加了一些現實中反映這方面的內容。故而,形成了如今大家看到的最新修訂完整稿。
《參閱文稿》No.2014~31簡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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