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阿Q跟中國阿Q可不一樣。
中國阿Q是魯迅老師虛構的,而美國阿Q是美國現實社會一個真實的存在。
中國的阿Q其實不叫Q,他可能是「阿貴」,也可能是「阿桂」,反正他不是阿Q,阿Q是魯迅老師對他的稱呼。
美國的阿Q們是打正旗號就叫自己是「Q」。
中國的阿Q生性懦弱,佔得到便宜就佔,佔不到便宜就算,甚至於挨了別人打明擺著吃虧了也能安慰自己一下:這是兒子打老子。
美國的阿Q勇猛精進,敢拼敢闖,是美國總統川普的堅定支持者。
川普2017年1月剛一到白宮上班就著手準備2020年競選連任,誓要在白宮連續上班8年。從上任至今一年半多的日子裡,川普隔三差五就要組織一場支持者集會。這個夏天全球大熱,屢創高溫記錄,而川普支持者的集會更熱,一浪熱過一浪。最近的集會上,除了「女性齊撐川普」「黑人支持川普」「CNN真糟糕」這一類陳詞濫調的標語之外,出現了標語「新面孔」:「我們是Q」。有的Q非常懶,不寫「我們是」,就一個「Q」字而已。單一的Q字,有的寫在紙版上,有的印在T恤上。
一時間,集會內外,唯Q亮眼,臺上臺下,群情滔滔。
那麼,Q是何方神聖?
經美國媒體深挖,啊哈,有發現,Q原先似乎是某個個人,或者也可能是某個組織,這個個人或組織以「QAnon」(匿名告密者)的身份開博客,在網上呼籲美國人協助川普對抗陰謀勢力「deep state(深暗勢力)」。Q們相信,世界正由民主黨、精英階層及秘密組織光明會(Illuminati)控制,人類受到洗腦,而川普就是跟他們抗爭的領袖。
「Anon」有「匿名」的意思。今年4月有一部好萊塢科幻電影片名是「Anon」,中文就譯作「匿名者」,克裡夫歐文和阿曼達聯袂主演,阿曼達演的就是一個匿名的黑客。
「QAnon」裡的Q是什麼意思呢?
美國媒體報導說,Q曾於2017年10月在網站「4chan」發表題為《暴風雨前夕的平靜》的文章,說可以接觸美國政府絕密級別情報的人是Q級人員,而他就是其中一個。
因此,「QAnon」大約就是「擁有接觸政府絕密情報特權的匿名者」。讓美國人相信他掌握了政府的重要情報之後,Q就開始發放陰謀論。
比如,「娛圈政界有個孌童集團,成員包括奧斯卡影帝湯姆.漢克斯和金像導演史匹柏」。這一條程老漢沒覺得很重要,看上去也不是啥軍國大事,絕不是美國國家絕密級別的情報,估計是Q中間的娛樂圈發燒友塞進來的私貨。
這一條有點好玩——「通俄門」特別檢察官米勒的調查對象其實不是川普,而是前國務卿希拉妮、前總統歐巴馬等。你可能需要拐個彎來理解:米勒對川普只是虛晃一槍,他其實是坐在民主黨建造的反川普戰車上,幹著反民主黨的差使。
還比如,2月11日,「QAnon」發布消息說,1月13日夏威夷的飛彈誤報事件其實不是誤報,而是真有飛彈發射,是一起「偽旗攻擊事件」。「偽旗」是「false flag」,就是冒用別人的旗幟、標識搞事。「QAnon」2月11日說,美國和其他地區軍隊正在追捕一艘與中央情報局有關聯的潛艇。
乖乖,中央情報局參與偽旗攻擊陰謀?看上去,這不大像絕密情報,這更像臆造。
Q指出,美國存在著一個「deep state(深暗勢力)」,這個勢力要對美國總統不利。
這種論調並非Q們的發明創造。Q是2017年10月引起關注的,而「深暗勢力論」早在2017年年初就在美國瀰漫。這個論調的主要觀點就是,美國正在陷入「國中有國」的狀態,民選的總統來來去去,華盛頓的政府機構紋絲不動,正所謂「鐵打的營盤,流水的總統」。
此論認為,「deep state(深暗勢力)」在美國,軍工、國會、國安、財政、司法、華爾街和矽谷,甚至包括聯邦常任官僚、情報機構、軍方、承包商、遊說機構和新聞界等等幾乎所有的重要領域都形成了固定的勢力,擁有巨大特權,民選總統惹不起撼不動。
2016年年初的時候,美國大選之黨內初選如火如荼之際,美國人莫大偉在鳳凰衛視《一虎一席談》節目裡說,美國人競選總統時總是要說狠話,當上總統之後,情況就變了。莫大偉針對川普的對華言論說:美國的對華政策不是以誰來當總統決定的,他們競選的時候老吹牛,什麼貿易制裁啦,進口關稅啦,但一上任了,他的內閣裡面的中國專家就會讓他坐下來,好好給他上課。他們會告訴他,「你競選時候說得好,說得漂亮」(灌迷魂湯),「但是哦,現在還不行,情況很複雜,實際上得這麼這麼做哦」,教給他正確的施政方針。
莫大偉所說的,不正就是Q們所說的「deep state(深暗勢力)」嗎?
程老漢覺得,這種論調的散布者,弄不好就是川普本人,川普的就職演說通篇就是這個論調。比如其中有一句是:「今天我們不只是把權力從這一個總統移交到下一個總統,也不是從這一個政黨移交到另一個政黨。今天我們是把權力從華盛頓移交到人民的手中,即你們的手中。」這不就是要擺脫「deep state(深暗勢力)」的宣言嗎?
程老漢2017年1月21日發布在這裡的文章,題目就是「就職演說,川普的一張大字報」,程老漢當時指出:「雖然川普已經成為建制中人,成為建制最高領導人,但1月20日宣誓就職時,他儼然還是一個反建制的造反派,他的就職演說,徹頭徹尾就是一張向建制宣戰的大字報。」
川普是這麼說的,也是這麼做的。
2017年1月23日,川普到白宮上班才剛剛3天,就籤署行政命令退出跨太平洋夥伴關係協定(TPP);6月1日,宣布退出巴黎氣候變化協定,並終止貢獻綠色氣候基金;10月12日,宣布退出聯合國教科文組織;2018年1月6日,川普正式宣布,美國承認耶路撒冷為以色列首都,並將啟動美國駐以色列使館從特拉維夫遷往耶路撒冷的進程。
耶路撒冷這一條,不管正確不正確,川普幹得真的很有種。這本來是美國國會1995年通過《耶路撒冷大使館法》就決定的事,可是川普以前的總統,柯林頓、小布希、歐巴馬都把它壓著不執行,辦法是每隔半年就籤署一項行政命令推遲執行。小布希最可笑,競選總統時說要執行這個法案,上臺後又改口。這可能就是所謂「deep state(深暗勢力)」幹預國家事務了吧?但川普不吃這一套,他說,歷任總統都認為推遲承認耶路撒冷,有助於以巴實現和平進程。不過在過去20年來,以巴和平協議並沒有進展,所以不能再用同樣失敗的假設解決問題。
程老漢認為,川普一直用推特直接發表意見而不是通過發言人發表意見,可能也是為了擺脫所謂「deep state(深暗勢力)」有形無形的鉗制。有時候人們會看到川普上一刻說了什麼之後,白宮發言人會在下一刻發言中往回找補,但再下一刻川普又把他原先的說法說得更明確更直截了當,把發言人的找補再給找補回來。川普撕下了美國總統溫情脈脈的面具,他赤膊上陣,直面慘澹的現實,也讓全世界直面他的青面獠牙。
作為一個成功從商界跨界到媒體的前媒體人,川普不信任媒體,認為美國的媒體淨是假新聞。
從川普上任到現在,川普一路就跟媒體肉搏,殺得是唾沫四濺烽火連天。
最新的例子是,川普7月13日在溫莎堡見英國女王,川普到底遲到沒遲到,川普和媒體各執一詞。
媒體當時就報導說,川普夫婦遲到了,很失禮。
川普一直不搭茬,直到8月2日晚上,他在費城出席支持者集會時說,事實是他川普和美國第一夫人早到了15分鐘:「我早到約15分鐘,並和妻子一起等待。嘿,那是女王,對吧?我們可以等。」他說,「(雙方茶敘)原本是15分鐘,但最終進行差不多一小時。她喜歡我們的第一夫人,我們的第一夫人也喜歡她。」
說完「真相」之後他開始批判媒體:「但假新聞這樣報導:『總統見英女王遲到15分鐘』。錯!然後15分鐘的會面,變成了近乎一小時。報導就說:總統超時逗留!」「親們(folks),他們(傳媒)可以把所有事捏造成差勁的東西,因為他們是令人作嘔的假新聞。」
演說中,川普用了「folks」這個詞,是「鄉親」、「親人」、「大伙兒」的意思,這個詞這樣用,很接地氣。
到底川普夫婦是早到還是遲到呢?川普的「folks」根本不在乎。後真相時代,幾乎所有的人都只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所謂「事實」,就連滿腹經綸的飽學之士都這樣,更遑論川普支持者的集會上的芸芸眾生!
經過一年半多的苦心經營,川普反建制的戰略已經取得重大進展,標誌就是Q的出現。
Q與川普同聲同氣,川普贊誰他們贊誰川普啐誰他們啐誰。所以,川普一直不遺餘力抨擊主流傳媒,而Q們也深信傳媒謊話連篇欺瞞公眾;川普一天到晚罵美國的媒體,而Q們就也一致懟媒體。「fake news(假新聞)」現在已成為川普及其支持者的口頭禪。
值得注意的是,似乎連華盛頓新聞博物館(Newseum)都站到川普這邊來了。
最近這家博物館的網上禮品店,發售了一款印上「You are very fake news(你是假新聞)」的T恤,惹來爭議,有網民認為,博物館做法猶如助長政府打壓反對聲音。而館方就辯稱,在歐巴馬時代也出售很多和總統有關的商品,反問為何跟川普有關的商品不能賣。
右圖:華盛頓新聞博物館的網上禮品店,近日發售一款印上「You arevery fake news(你是假新聞)」的T恤。左下圖:華盛頓新聞博物館。左上圖:川普推文常常指責美國媒體製造假新聞。
美國著名風險投資智庫凱西研究 (Casey Research) 創始人、作家、風險投資人道格.凱西 (Doug Casey)曾準確預測到川普將會當選美國總統(跟程老漢一樣啊,呵呵!),最近他接受專訪時這樣評價川普上任之後的表現:「他跟希拉蕊完全是兩路人。此外,他毫無從政經驗,這也使得他並未沾染上那些政客們常有的惡習。進而來講,所有的『Deep State(深暗勢力)』都對他恨得咬牙切齒。
「對川普上臺後的一系列舉措,我個人還是比較欣賞的。因為,他不僅把那些『(假)自由派』 跟『DeepState(深暗勢力)』 都逼得抓狂,也還在不斷實施那些旨在減少政府監管的政策。雖然這些舉措或許還不夠,可他的確已經走在了正道上。當然,他這麼做並非因為其對『奧地利經濟學派』 (Austrian economics) 有著深刻理解,而與他商人本性有關。作為商人,他對政府監管過度而帶來的種種麻煩有著不少切身體會。」
在華盛頓工作的朋友L說,「7月中旬時做了一條新聞,採訪的是一個華府著名智庫負責人,談川普Twitter問題,現在這已經成了川普的核武器,有了Twittter和5000萬粉絲,川普不把CNN、紐約時報放在眼裡,秒殺。」
L說,「川普的Twitter徹底改寫了美國的政治遊戲規則,直達選民。目前川普已經為2020年連任募集了8800萬美元,遠超民主黨。現在傳統的政客們,拿他也有點束手無策。」
《華盛頓郵報》形容Q們是「精神錯亂的陰謀論狂熱分子」。
美國主流社會,憂心忡忡。
我坐在瓜棚觀風景,耳聽得棚外亂紛紛。
旌旗招展空翻影,卻原來是吃瓜的群眾正折騰。
王婆賣瓜自賣自誇,程老漢吃瓜自說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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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鶴麟的瓜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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