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田螺姑娘
樊登讀書會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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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中三年級,有一門課叫做《陽城縣誌》,課本是小而薄、字體大的一本書(可能經過刪減,據說原書有700多頁)。當時已有升高中的壓力,常常在這門課上緊趕慢趕的寫其他作業。這門課總是被安排在早上最後一節,講課的是一個頭髮花白的女老師,常常上課上到一半跑回去做飯,然後再帶著菜香味兒氣喘籲籲的小跑回來,讓飢腸轆轆的我們更加難捱最後幾分鐘。
而且,這門課最後沒有安排考試。
所以,如今我不得不去問度娘關於我的家鄉的種種。
遙想當年,「人才輩出」這個詞已經不足以形容我的家鄉的輝煌景象。
順治二年和順治三年,山西省陽城縣分別有十人同時考中舉人,史稱「十鳳齊鳴」和「十鳳重鳴」。
事實上,陽城史上共出123位文進士, 明清是陽城科舉時代的輝煌期,共出進士98位,並誕生了兩個閣老和四個尚書。
其中最著名的就是一代名相——清康熙文淵閣大學士兼吏部尚書陳廷敬。
陳廷敬原名陳敬,順治十五年,剛滿20歲的陳廷敬考中舉人,隨即就趕上朝廷舉行會試。
要知道,明清時期會試每三年才舉行一次,分三場舉行。三日一場,第一場在初九日,第二場在十二日,第三場在十五日。跟高考一樣,進考場之前先搜身,每人發三根蠟燭,每人一個小隔間(長五尺,寬四尺,高八尺,想想有多小吧),進去後房門馬上封鎖,考生就在裡面答題,並且連吃喝拉撒睡都一併在裡面解決了。這對考生的腦力和體力都是極大的考驗,考試條件比如今的高考不知道差了多少倍。
陳廷敬頭一次考就高中進士,自此踏入仕途。無奈與同館的順天通州陳敬重名,朝廷因此賜名廷敬。
由於在會試中名次不算太高,陳廷敬被選為庶吉士,留在翰林院繼續學習,大抵相當於如今的後備幹部。康熙即位時,陳廷敬擔任康熙的經筵講官,為康熙講書。
康熙帝八歲時,陳廷敬任戶部尚書,主管錢物。
有一天,他歪著腦袋對陳廷敬說:「陳老官,借給我一些錢吧。」
陳廷敬問:「萬歲爺,您這好好的要錢做啥子嘛?」
康熙說:「隨便玩玩唄。」
陳廷敬說:「萬歲爺您要錢花,等我月底領了工資借給您啊,且等兩天,表著急。」
康熙哼一聲說:「你的工資能有幾個錢,我要國庫的,那兒錢多!借我個三萬兩五萬兩的,才好痛痛快快的玩幾天。」
陳廷敬說:「國庫的銀兩朝廷有規定,誰也不能挪用。萬歲爺,國庫的錢又不是為臣的,為臣怎麼敢隨便借給您啊!」
康熙立馬生氣了說:「那你走!有多遠走多遠。」
陳廷敬一聽立刻說:「得嘞,聽您的。」
他退了幾步扭過頭來正要走,聽見康熙說:「膽兒挺大啊居然敢不借給我錢,明明就是覺得我沒有親政,看不起我。等我親政以後第一個砍你的腦袋!哼!」
陳廷敬假裝沒聽見施施然退下了。
六年後,康熙親政,老早把這件事忘了,可陳廷敬卻仍然記得,幾次向康熙說:「萬歲爺,您可快快允我回鄉吧,不然腦袋不保了我唉。」。
康熙說:「那時我還小不懂事,你做的對!我哪能讓你走,你可別鬧了,且安生待著吧。」
康熙四十九年,陳廷敬已經72歲高齡,多次向康熙提出回鄉,康熙都讓他且留一留且等一等。這一年的十一月,陳廷敬再次以耳疾乞休,康熙帝終於放手,卻讓他主持《康熙字典》的編修。
第二年的正月初六,天氣十分寒冷,大多數人都沒上班呢。
那天康熙帝興致勃勃的來巡視書房,一眼看到早晨清冽的陽光中白髮蒼蒼的陳廷敬坐在一群年輕人中間一絲不苟的審編字典,頓時感慨萬千,寫下「午亭山村」(陳廷敬晚號午亭),及一副楹聯贈與他:春歸喬木濃蔭茂,秋到黃花晚節香。
之後陳廷敬終於得以還鄉,入禁苑謝恩,康熙帝諭曰:「卿是老大人,是極齊全底人。」並動情的跟他說:「我特意為你書寫了匾聯送給你,將來啊,我都不會再給其他人提字了。」
大有「除卻巫山不是雲」的味道啊。
又隔一年,康熙五十一年,陳廷敬去世。
陳廷敬在家鄉所建的午亭山村保留至今,就是如今家鄉的皇城相府。
康熙在位61年,陳廷敬從政53年間,歷經28次升遷,一直做到文源閣大學士兼吏部尚書。輔佐康熙長達半個多世紀,與康熙皇帝這一長一少、一師一徒、一漢一滿、一臣一君各顯才華,終以輔佐重臣和曠世明君而載入史冊。
作家王躍文在他的長篇小說《大清相國》中曾這樣寫他:清官多酷,陳廷敬是清官,卻宅心仁厚;好官多庸,陳廷敬是好官,卻精明強幹;能官多專,陳廷敬是能官,卻從善如流;德官多懦,陳廷敬是德官,卻不乏鐵腕。
後記:我已目睹二十年間,村落向小鎮,小鎮向縣城,縣城向城市的人口遷移。
十年之前,考上清華北大的學生,每年都有五六個,如今,幾乎沒有了。因為好的老師和學生也在遷移。
我的朋友,開春之後,也要將老母親和弟弟接到他發展的城市去,留下一院老宅子。
於是,在飛機落地於上海之後,面對突如其來的繁華,忽來一問:二十年後,家鄉是否還在?應該大家一起走出來,還是讀完書再走回去?是否有人記得它昔日的輝煌?還是多年之後,如他本來在海底寂寞沉積的時光一樣,一切重新恢復寂靜和荒涼,如同沒有人來過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