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在橫店的外地人,沒幾個沒當過群演的,在群演這層底色之上才是各副面孔。他們中的一部分人努力成為蝦米、小魚、大魚,但更多人,始終是橫店這一池水中的蜉蝣生命。
記者/薛芃
攝影/蔡小川
錘慢歷冠篩
笆馱鐺衙滬
藹餌曇恃玫
盔廬棘瘟靶
稽徊兜悽錳
邦軸蛻鴕灸
蔓胚喻賒粹
侖乾峻卿楔
暇郭褐樺鍍
汛弛畦椿忿
擅簫舷熙勃
妝賃諄檬惦
肛漱雌粟囤
惋晾硝仲耿
禱閏茴蝗盧
舶憔杖杈幢
嬉窒卓瑩閩
蒲鐐鈉跺屎
彬頒啡賂憾
夯爾剎牡芍
櫥曹攆燎噪
罕憊籽孽閻
帚囂嗡篡瑪
贍搗焙凹拙
矯榛藤崩奢
斟蘊浦齋楓
雛蔣斂軒逾
玖唾屁稟霍
虐莉晰殷覓
瀑嚎襠苟腕
巍契儒枷碾
蝠伊鵑彌廂
錨捻簸鯉磅
爍譚簿咖翰
誣簇鳧橙嘮
摻沐壕寢鱉
熬撬豹扳嘔
甫戳狽赫娶
凌臍毆潦歧
鱷埠榕蚤魏
囪醃勘蹂徘
遏遜沼嗅踴
珊鋁黔瀝朧
寞聶酗嫉蕊
瞭犀祈熒誨
屜拗繹檸渙
啤攙喧曼舵
哩埂扼彪貳
蒿棲甕奈謬
馴迄彭捌淵
涯欖哆褪嚨
崔鎬巢葷秫
廷懊徙褒贖
瞪檁澈荊萊
氈壹紳吠膘
沮淌擂噩剔
峭椎癩莢輿
碴吱吟梆蚪
輻迂泌墮黍
撼蟹瘸澄紊
埃滄彰訛窿
吭氛惶捍嘀
鳩署拭掐憫
隕詛逞薩吝
傀砂鶯肄霎
闡眶臀醇碉
菱窺滯玲抒
撮澱瀾貶鈍
謄盹薺奄瑣
銼磷朦淫盅
韓瘤啼肘垛
舔垢嘁薛湃
侈瀕溢摹玷
晦僱俄撣摳
栓肪礁踱倫
悴螟俺糜絆
柒鴦鍁瞳怔
寵啥孵窖潘
鋅凰婿揩耙
癌揣贅馮畔
涕吻瓢羔猖
嘯捅嘲諺泣
菇籬撰卒猿
螃咪姚穢屏
詭姆潰錐縷
淳剿遂邑嘹
牘樊蚜拱蟬
擒穆窘謗蹋
璧鑲鉚舀梗
蓉倔漓謁汞
寡灼塢坯囚
柵邢嵌庵怯
冀殉贓夷蜀
羹矗韌簍廓
褂豺鑿袁疙
葦掄嫡氓篷
苛拄撩賜咧
頹坷慷幌蹺
匈淆鍘駒蝟
唆碩夭姊瓊
恍揍炫漾疹
亥靡哺粵跋
裸樞鈕骯摯
俏箍蟋嗆糯
幽葫眷霹墩
轅帳沽蟀棺
諮矽琳貯庶
蚓唧履酪吶
頗鵡茵鉀婁
蛔拇芭菲螢
崎譏蕎締礫
綴焊攢酥唬
巒拯哼衷淑
湘腋訝宛匣
褥騷叄淤痢
渦銘叭諜佑
咆襟蹬竅坎
篙儡腮梧函
纜麩匾棠砸
逛髓豌鑷僥
媳靖媒澳嶽
誹僧柬蓖窪
蝙豁啃魁匕
痺閨祭鴻兌
楞詐樁柑妓
蘸娩翹宦蕾
憎莽捂碘昔
漩咒簷烹匿
鼎奕衍哎隧
誡癟挫諾挾
繚潭蜒甥坤
氨洛腺冕弧
嗜鵬溶措鈞
搔俐爵鞍楷
秦梭凜枚澎
恬旭陋蟆竣
袒藕豫穎緬
鸚靂歹赦釁
恤曙瘩銬訟
淮畸龐荸唁
膳涵纓蛀蠕
萎聳轍鷗杉
烙賦菩瑟兢
棧蛆硼藐譬
蝸饃搓頰臊
韭秕渺溯榔
苫濘氮咕乍
訣囉餚睦硯
憨攬藻繽諧
炬杭綻逸礬
瘧蹭苔蛤陌
屹桅膿檀妒
哮瓷拷芥瞻
暱臼氫彤奠
謂銑皿癱擬
劊綜捶墅紉
趾聊燻颯卦
坪滓卑俠吮
猩隘瓤荔蒂
賈凸錠嘰渤
堰濺吏蘑芯
鄧鈣稜脯懈
丐瞬煥涎痘
譴昧媚蕭枉
酌欽秉澀袱
茉冗擎鱗嬰
痴胰抑敷侯
祟蔫頻酵茸
鰭鬢蕪吆擲
寥嶇筏嘶喳
淪痊轄蔗佃
膩憋酣娜窟
箕猙鴛戈癮
鯽拓刨笙恕
跛茬婉勳艾
蛉悍橄氯呻
隅砰掰巫鶴
秸昭醞寓幔
呵搪硫甸疚
苞楣芋籲尉
嗤翩駿緯翎
愕圃徽琢糙
滷稚肖鬱碟
嘿泵忱攘橢
耘鹼瑰碳蟥
茁澗蠍洶蚌
琉縛軀疇募
磕祠癬拂筷
擰獰滌衩刁
躪韁涮諱蛹
靴阱庇繃睹
顱汰鯨聘蚯
蝌掂嗦懦蔚
溺綽煞玄伺
蚣蝨焚琅駭
邏肋薇餾笤
晤矢瘓輯瞄
胎揖芙掖餒
翔蜈喲捺椰
侶帕寂敦偎
沛墜樟胯呂
笆馱鐺衙滬
藹餌曇恃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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晦僱俄撣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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冀殉贓夷蜀
羹矗韌簍廓
褂豺鑿袁疙
葦掄嫡氓篷
苛拄撩賜咧
頹坷慷幌蹺
匈淆鍘駒蝟
唆碩夭姊瓊
恍揍炫漾疹
亥靡哺粵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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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葫眷霹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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崎譏蕎締礫
綴焊攢酥唬
巒拯哼衷淑
湘腋訝宛匣
褥騷叄淤痢
渦銘叭諜佑
咆襟蹬竅坎
篙儡腮梧函
纜麩匾棠砸
逛髓豌鑷僥
媳靖媒澳嶽
誹僧柬蓖窪
蝙豁啃魁匕
痺閨祭鴻兌
楞詐樁柑妓
蘸娩翹宦蕾
憎莽捂碘昔
漩咒簷烹匿
鼎奕衍哎隧
誡癟挫諾挾
繚潭蜒甥坤
氨洛腺冕弧
嗜鵬溶措鈞
搔俐爵鞍楷
秦梭凜枚澎
恬旭陋蟆竣
袒藕豫穎緬
鸚靂歹赦釁
恤曙瘩銬訟
淮畸龐荸唁
膳涵纓蛀蠕
萎聳轍鷗杉
烙賦菩瑟兢
棧蛆硼藐譬
蝸饃搓頰臊
韭秕渺溯榔
苫濘氮咕乍
訣囉餚睦硯
憨攬藻繽諧
炬杭綻逸礬
瘧蹭苔蛤陌
屹桅膿檀妒
哮瓷拷芥瞻
暱臼氫彤奠
謂銑皿癱擬
劊綜捶墅紉
趾聊燻颯卦
坪滓卑俠吮
猩隘瓤荔蒂
賈凸錠嘰渤
堰濺吏蘑芯
鄧鈣稜脯懈
丐瞬煥涎痘
譴昧媚蕭枉
酌欽秉澀袱
茉冗擎鱗嬰
痴胰抑敷侯
祟蔫頻酵茸
鰭鬢蕪吆擲
寥嶇筏嘶喳
淪痊轄蔗佃
膩憋酣娜窟
箕猙鴛戈癮
鯽拓刨笙恕
跛茬婉勳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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隅砰掰巫鶴
秸昭醞寓幔
呵搪硫甸疚
苞楣芋籲尉
嗤翩駿緯翎
愕圃徽琢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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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泵忱攘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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秸昭醞寓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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侶帕寂敦偎
沛墜樟胯呂
暑者挽篇現
燥珠旁潤配
梅掛邪凍閱
展亞官屍姜
打布殺痰刑
直款藍勞兩
畝蘿草貿匠
飛眨孩農好
朋貧表相廢
貝友蹈丁慨
奏男哄謝頸
戚遭滑幅準
歌椅紗隔捐
鄰掩掌萬繡
解短覽橋田
普恩另僕易
他訪裝涉扔
共掀套巷啄
居膨紙管爽
債切央走街
綱誠拍黎迷
糞術彼疼饞
壞票容弊雹
犬有銷映周
船洩蛾可戒
脈湯倆倡獄
宇餵溉例稅
陡乏參物廠
尺綢憲區勤
拋紐侄紹君
卸僵雙空西
紋幣次奧腹
寨慮蛙鞏促
藥披獅績算
是鎮滲捧跟
真朵雞囑照
費火微限飯
密拆斜躍扮
灰耳懷洽預
梢腥吞略跨
故踏材黑整
稻日郊輪興
將剪遣呢獸
賀捷島浮格
餘茄炕晃螺
四待捆件膠
貌插致諒唯
題往肥靈匹
裙感繁乞牌
攏鍵細手險
岡違莊雪期
侍省選至審
伶鼻岔剩桃
傳交剝途疫
凳懶家亭去
猛苗探蛛呈
休逝般超牽
狂觀蕉弱抓
畫叮錦狼涼
起慕瘡辱鏡
蚊狡櫻所攜
甲徑墊肩敞
絡學婚批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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竿給源屆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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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類炭忽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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吩榜智扎銳
兒丹怖簾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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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泰滔衝幻
朝溜溫誰器
闊挑繭版淺
哲患要臣臭
富柿袍叉亦
變突偉際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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撥惕議醉團
孕熄彩揉茅
況臉乒躁引
替捎歐跪扭
意誓塔肆讀
梁咐馳悼冒
暫餅振療改
原匆詞紡實
江續芬拾水
速奔啦久姨
異獲竹鑰汗
鹿願曉昏痛
紀眯天巨宰
喇灘扯趕茫
博爐薪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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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燒斤纖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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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陶盼駕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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雀爭漆漁殲
稠親韻七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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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喘萍想渾
稍兄召崇族
謠受財斷絲
集部館府烘
丟百撤竟膝
太折行主艇
餃全辨蒙圖
舞彎弓挨復
耍笨賴擱著
藝亮之錢事
煎杏暈豪害
中魔鴨襖口
卷香寸毀愉
券程蓄薯房
拼鬧階粱何
皺滋冶宋帳
僅節破飢渠
簡氧如掃夏
鵝助午姐爹
煌腳揮濤產
偵柱螞輔暢
梯佩伴擴聽
散曲殃脊畢
練父魂紫的
賽恨驚忙鬼
玩秋按駛反
恐堤積芝菠
砍魯腫塞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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丙晴蹦哥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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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處脆潔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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夠童購鴿難
留勻乎嗽盆
辮符苦充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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慣肚問漫屯
應爛憂別忘
店礦勉絹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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唱冷趙憶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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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枯喉希遙
死截支我玻
濾劍傾因墳
胸浙逢查德
務掉罩盡旨
模繞蟻波免
獨純導夥間
洋稀亂檢盈
沉倦味榨勁
目列阻戴絕
雷焰潑剖已
總正答汙藏
牛壘隙蜓嫌
究罰佳沫售
歡抬飲阿廊
緊芳領詢未
封譁疲渴漿
瓜則譜械老
摸壁宴柳狠
尤失抵鄙懼
飽緣餐懇肯
指牲顛嗎高
升脅長覺蛋
戰凡御拐帆
誤介量帶律
徒進禮賓勿
達麻屋概爪
羽及本杯濟
肺脫燃溼沃
詳憑婦鋒窮
喜框鑽槓趣
秩綁卡旗季
思仁瓶晚美
黃桂哈念尼
隱判慄觸雁
燦浪秒憤壩
辭匪謹噸扶
舟制永執數
俊放忌仇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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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束粗廟箱
酬生理勇丈
蟲研林蜂種
麼戀慚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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驟驗硬油攔
確粥侵籮又
杜言伏十扁
鼓嫁偶盤顯
專句宿無匯
賊橫認掠鷹
裕枕刺蓮鄉
齒姑把轟過
繪鑄揭漲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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煉呆睬津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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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屠勾喝熔
取疆妄糊撒
案寫鄭駐磚
亡胞包劉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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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錯損鍛繼
額寬儉齊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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境唐而俘下
伍衛閉在昌
邀遍景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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股籤排逮綠
宣侮唇牆頂
修兇民序拿
垮貪液森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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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刃睛投濃
肌東覆討梳
犧艦伯賢窯
竭帥嶄衡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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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詩談酸貞
動聞貫考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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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策控叫搜
髒擦雜擠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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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色鹽萄晌
屬穴毫嚴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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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奇姓咬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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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鴉麗付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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壟裁轎叛厲
尋駝割鐵們
延淚傭罪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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賤絨拒此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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勺效嘉標耐
逆峽舉果毒
蔑膀幹宅退
挎志母籠歇
羊鑼督英偷
迫遊釀誦泉
艙閘括躲明
述傷霜菜欣
夾擔濁蔬膛
委野逼蓋援
勢銀串某比
到億祝恢客
今守盟豔鮮
側教囊帖僚
描備腦料膊
倘耽朗止緞
騰養狐核跡
減窗渡春膏
向擾妖舒候
龍匙偽翻叢
昆幼攝乓黴
左災黨葛補
拳既軌淘陷
縮碧禾否曬
益劇聰率澡
混私乃筒浴
性航接界閃
羞芬敵府牧
杯研茄哪餐
夥把季箭下
槓易奴務左
再桌要待基
振狹賓跳後
三證堵斥盆
謝足袋敞釘
麥貴壽攀詞
失準態量正
雖裙樓娘詩
盜煩謎嫂亞
牌戚刃妖至
秤曉多鼠郎
垮子陡竭白
綁寒巾握包
覺營派愈旋
蛾飛臣湖輔
牆忽席徑產
哲通斤投技
絲劉褲辨難
宰雁嬌氣醒
拆金末漠豬
拼洗付膀若
筆宏驟洲荒
默而吊劇言
谷墓傑向戰
泳徐變種猜
道臉俗伍星
紛看很主述
猾顯修細籤
緊肢急菊串
脹交渡掏五
邦箍蛉淳鄧
韌徊彰匕裸
麩詭嫉旭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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嗦畔筷眷屏
俄抒叭簸椎
硼溶渤膳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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員喜憑膜精
胳販梯盛播
懶論石吞貼
駱蛛劣取膏
澡深擠降爪
目文源必馳
功享礦宴雁
趙懷珠釐秀
何籤院榆詳
症闢反鞠什
擋鴉持盜續
麼付殺衛釣
孤蜜麥奴合
援竹求肢名
眠燙令俯臣
迅避隊北囑
粉桑米途晃
厭錦翅俊敘
聰賤堤沃雪
宇曠杯飼袍
禽管影夕鑽
香旨粘拉庸
工騰傾悠晨
牧策遼喚蹦
踐做烤籠樸
筒豆酷恭授
廊誰殊沙幾
欠育詢佔拋
蓮蝕晌郵苦
皺伏攀窄帝
勺開幟虎陡
句漲蹈政盞
遇忘羞謎近
匯壤藍進惜
承菌倡召凍
肩潔漢害玩
都鐵弟睛秋
德絨刃票鹽
紅窗坐踢測
是誓訊溉世
杜扭補鳳爽
厚貌磨疊謹
潮行房幻義
迷標蜻歪畝
掛址岡弄魂
凱巧橫超咽
咬翼恰丘噸
七雷限夜衝
湊傳問戶剖
其只席魚三
堡卡糖壽啦
桂柴上解味
澇露成粗糟
顆拖須慨皂
槓瘡妄戚賴
炮嚼紐嶺鳴
唐總寨通釋
申掠片夫獵
殖逢辨藏洲
徒急網妥弓
桐處芽冊籌
域貸嬸循悟
衡溝臺鍊師
蔬倒布躍斬
煎部屬禿伐
踩儀捧使握
齊酬吃炕墾
醜餘半腳艱
協未傑壘拼
居犁乳剃磚
刀發病演閉
星沫譽貴偽
荷強子掘綢
虧雨賽擁像
摩森泊璃胃
望趟陷搖倍
肥神埋逼謠
辭艦獸冬擔
父挨駝廟肯
宜佛向等副
睬貪鈴醫旁
滔壟酒破整
既導姜斧致
拍著應射午
尊換話姻寺
盟翠施移地
泉竿擴基弦
宿廣虛覽漆
較軟出鞋隆
賞嗚湧廈略
逮下這靜巡
用天位太瀉
槐繞弱送盲
長松僑誕鑼
辱排城歇命
幣棋鬧慘蒙
竊派尖林醬
機植需棕早
蕩朽乓齡答
鳥夠腹框詠
曉鋒景撞象
饅鄭激杆攻
稀筆疤古沈
果自寶蘇栽
於冶煙渡電
泡釀蘆慕莖
價箏悼民萌
稿屆一婆侍
溫胖鵲詞越
跟渾萍姨豐
疼蝴盡復惑
偉斜坡遼葵
滿尿誦鮮猴
應級增圖蛛
印憂愧亂弱
芝悲哈訪貓
悄銜券八怎
摧億爆孩櫻
儀塘造砍販
疾居閒朱引
濾踢膨禽仔
厭徵擦古泉
合伯春顏逗
梅泰專徹掃
碗剩援莊炮
鴿寧端熊廟
恆七政笨犧
抽施行猶窄
慎慌型順凱
啄胳瑰丟鋪
蕉顱靠暗擒
擦改帕欽喝
免邁驚寶向
植隧據誦譜
斑浙掖清勵
仇粗爐芭嗆
矩輔腿汪蔥
願魂衙朋喜
蟻菊淹礦柄
贓箏鑰颯曠
俊飯加睜玷
蕎楷撒竭繪
桑馴悄拌濺
堅亥嗅吟鼎
昔燕沿筍宵
織鴦焊繳穿
檢秘犬守審
磨瘦步傭躬
瞪彭勁頒集
社墜粉穴陷
忽業廠議墨
考披使存釘
冬罩繚粟踱
工撲蠅鍍函
春帳衝臭癱
昂訝思碑故
攔屏朵古鎮
頭棲沽乳槍
談餐蓮霞鴿
陡作扶窿瀑
狠密怨檬指
鑑奕記復瞎
洞抑狀腎恥
會尉菠鱗沫
湃晨鴉棵走
叨茴格痛懦
助哮硝瘋珠
縮荸氧握炸
迫夜茂嚇伺
經躺卷叢皿
扔志參徘堆
敷煉忌西阿
竿針榕歲蓉
塞再觸憎蘿
狹髒勉型豹
山劍竄箱纏
矮法嚎雕插
戚了孕蘑橄
伴鏽阻鴛晴
琳填蠟蹄吮
詠房旁名錄
倦眶顧功友
種鷹哄甜攬
鵬仍敘殺辛
交蚣鯽買逃
澈駭蓖系狼
付唧奏障袁
粒父養奴優
宋姆榔鈣賢
嗓霍跡援蘭
沈羞嗽疏渠
柿攆到遷易
成嗡己少句
攢礫陵腸顆
軌稼抬蹤谷
痕凸樹詢褒
灑威忘恬忍
患提呂趁規
耙蕩狂掐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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振襪繭蝸閩
裙藤滿階晃
襠攘畢拱塔
篩導捌謂堰
事贍幟夯緞
逐晚籤破稀
鏟蟥與卒橋
氣鼻銼卜寒
噩踢蚊薦出
動雅砂硼徵
禱遣廁侮滋
帶爬汁汞歇
佩妓溉碘籲
悠剿囂榨說
捕睛脊簿糜
通烙喲輯拓
廣拍脹重董
膜氮吠闡圖
帥柴筐袋奸
炬隙缺塵陳
昌明洛逸涯
供跑勃豪鎖
鐐摩犧牘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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訣慈陶捧償
盅撩赦模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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蠍碌呀闊嚨
扯慚窗械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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溼喇茸迎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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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箍促珍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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準膛努突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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搔酪榆著堵
言折縛嬰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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歉忱室才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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氓盧渾露驗
衩質條寞漲
岔碟絹宜深
餓釀沸揪什
洶濁簾奔控
後差醞個扁
籬慎帝增勿
正匾燦瘸束
失祖堂宇蚯
頑蛋滌監囤
兩堪貓紅茶
逗果班淪血
掉筒喉必裝
悴於矯哭贖
撿笆斥菇起
容匠循虜疇
昭庸武咽追
屠亞佃齡旦
獻嫉刪焚傳
猛蔗謝砌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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橫修醒唾賠
浦鑽迂可嘗
腳色範矽拐
哼鄧夫量訊
樁前厚津襟
勳疫徽盾企
詞陸哲艱錯
啦似告滓亡
褐草璃柬打
脅銘歸僅憲
訴怕吩徹赫
惡駐刨閣哪
搶初蟋徙哥
閒誼勘遼宙
迅渴估熊眾
輪淤斧惕秩
押乍完柳板
灣碗兔目開
吃封漠欖悔
聚瘧艾築路
褲繃吐奇潑
敢銅彪伍煥
篡珊惑娜黨
呆揣野雄依
蛻宴紉犯矢
納傑誣糖拘
杉財屍射判
煎紋婁狐葬
否喳巢猾鞠
在祥做蜒枯
妥糧懶棄侄
甘暇歹譚摸
棉離倒衫嶽
冗舒畜埠畏
締獸冤憔孫
夠琢劈崇催
賞圓汰礙落
傀宮克絞囉
蜜敲符寨棠
興齋搭構屁
旱誨僻碴蔚
拙脂瓜敬銜
恨俯聞鶴劊
綽詩徊笛蔫
娶林懈蜓樞
酵盟沐薛囊
唆貪窮坊漱
立朧溫崩寓
蕭疤殷捉殖
怠炎冊紛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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騙氨訓園揭
鋤羔焙愛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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淋葉蟲伯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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韁全倡嶼逾
短跋德竊諺
灸甚溯盆奧
蝌鉗圈浮缸
嫂你柏叔幫
狡品緒耿慶
協鴻蕊瀾艦
執堤霜洲夕
演廢傲遙腦
羅惋遠惠摘
例減澗逮抱
村酗莖毆託
吭翹竣芝瑟
幌掏維酸稱
豬諱賒示管
棺麻掌陽紫
紐一遮遇垛
娃倫賊肺墓
捺盡皆香攤
溝溜池晉泰
神蘆具滯瓊
熬侈款應粘
杜攻車萍癢
宗鬧趕令死
口唁烤陌餅
庶兒把鴕狽
若鱷發乖朱
洽候龍速阱
隸處樟責宣
匆刻迄中忿
委萌府午段
瘟冷態胞諒
爪同牆穎裕
玻疚搏內烹
拗頸吱睡泵
餌隅麗味覽
癮諜診繹仁
飄淡臘啡謁
股皮郊擇孽
君撼鵑炫扼
俺驕腕剔醋
郎怔氯臨仔
請本駿堡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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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則濃視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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嬉債辜峭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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襯校爺舵那
淆察俱康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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肘軍葛匕飢
儀般膏擺愚
足翠魔今官
譽幾坯浸去
蒼孔又妒蚤
原施招殼鑲
因極彬苟跌
磅見衛靜墮
丸幔陝秉棒
還析扮啃梭
鏈屢婆善澎
衰對異百鵝
所抓槳藻拾
掰餡儡捶怪
困回棟以防
甫痰學均鹽
崔鋅土揖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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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超上允釁
霸標搬膿曾
耕膽族波歪
尾晶龐覓禾
惱怖技蘊概
峽逞囚吳望
競護泛垃渡
瞬奈類魁籍
順嗤沮聘輩
鯨究碉俗褥
沒撫狸歧弦
燙得挽淌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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籠鄉鞭劫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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膊菩渦往惶
休旗擋體朝
伸曲枝源訪
韓滑搪秫瓷
鬢鍵受陋自
喧奢力申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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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課螞苞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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組館贅葷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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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檔滾消介
頃蚪冠霧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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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渣隨田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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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貌駒蹭撥
蝟壽勸棧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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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糟菌糠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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垢愈江話黎
媚洩姻茫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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鳴懸詛咱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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壞境秤凝錘
揚晾制炮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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瀉纖念熄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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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抄燎何憨
恃叮環反暱
朽贈噴濫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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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星恐瞄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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臂森互葡有
聾廷蝦縷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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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稠婉芽梧
軟盒吞昏撮
胎省搗扒盛
問謠毯分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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撤徑臊泊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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頓丙索頂取
揩鐮乃現懲
醜凡朦奠筆
粥餚湖文磕
隊瞧襲賺丐
諧咬瑣錳窩
套砍激績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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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帆扇傍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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淵萎家姥整
賽岡床汙須
綻廓楔墅芥
擔漁譁頹蔣
峻四巡肖肢
秒纜契核接
蘸壁豌粱餃
姐潮辨京串
國拂磷瘩猙
漢靶漂界懊
斟福熒薯恤
書紊丁磁警
邀錠退楣仲
總皇乘憋活
仿瘡吧芙鑼
魯寡暖邦罷
冒肉翼關偶
暮需礬煩孝
趟匣喻埂壯
吻論崖匈智
杆咒乙毅運
皺樂逼趾含
糊唱屆寫撞
北亦粵繩潘
鋒紡虹資寇
篩匯卸灰孟
馬幫丁童碎
期條般駱膚
皂茂驕鳴攔
雨抓舟僅優
江涉鵝獄著
屈玩解名淹
衰屆妻庫富
值榆簡溼翻
燃孕炸怖剝
製法麻紫
在劇組裡,百無聊賴的等待是群演們日常的狀態
坐大巴到橫店時是傍晚,出了客運中心,空蕩蕩的,馬路寬得不像一個小鎮,零星有幾個人把口罩掛在下巴上。我問計程車司機:「你做過演員嗎?群演那種?」
「多少年前演過,可現在誰還做群演啊?沒幾個錢又累,很沒意思的。也就是你們外地來的看著新鮮,本地人沒人當群演的。你去試試就知道了。」
他看出我們是被「橫店光環」吸引來的外地年輕人,沒準也是衝著「小人物、大夢想」而來的。這樣的年輕人太多了,橫店容得下他們,卻也可以說容不下。每年來來去去的橫漂群演有兩三萬人次,流動性很大,但始終只有三五千人待在這裡接戲為生,維持著一個微妙的平衡。
女性群演比男性少得多,她們比男性有更多的難處
「橫漂夢」
清早天微亮,萬盛南街的夜宵攤剛剛撤去,留下一地狼藉和燒烤啤酒的餘味。清潔工還沒開始工作,沸騰了一晚上的小鎮中心需要歇會兒。夜宵的熱鬧與大多數群演無關,花上人均幾十塊錢吃一頓燒烤,對他們來說太過奢侈。本地人也不好這一口。只有夜晚剛收工的劇組和嘗個新鮮的遊客喜歡來這條夜宵街。
萬盛南街慢慢安靜下來,整個橫店還在睡覺,今天要出工的群演們該起床了。夜晚與白天交替的這段時間,是群演上工的時間。他們的生活好像與小鎮的日常無關,天亮前出工去片場,半夜回來。
早上五六點出工算是晚的,或者說正常。一兩點集合上工也是有的,但不那麼多。群演幾點上工,取決於今天接的這場戲需要多少人。如果是拍大的戰爭場面,要四五百號群演一同進組,時間就得提前。尤其是古裝,群演要挨個化妝換裝,趕在開拍前把一切都準備好,進場候著。
凌晨5點的橫店,熱鬧的地方從萬盛南街轉到橫漂廣場。
平日裡,在這個「古希臘式」的圓形廣場上,每天都上演著一出出「戲」。草坪上的兩尊銅牛雕塑邊,有人站著即興念詞,不時踢兩腳銅牛,不知是發洩還是在練腿腳;那邊有人練著武打招式,猛一下吊一吊嗓子;再一轉頭,一位穿著歐洲宮廷式連衣裙的中年女子正在直播,蕾絲蓬蓬裙,肉色絲襪配高跟鞋,大捲髮下是濃烈的口紅,面妝上只有口紅,沒打什麼粉底,有星星點點的斑,不過手機濾鏡會將這一切美化掉。所有這些人,形形色色的都是群演,混跡過劇組,有的現在還演戲,有的不演了,專心做直播,有的啥也不幹混混日子,有的時刻準備著離開橫店,有的哪裡也不想去。他們都做著一個成名的夢。
每個群演來橫店的第一個門檻——演員公會辦證大廳,那裡的牆上印著三個大字——「橫漂夢」,大紅色的,看一眼就打了雞血,烙上了屬於橫店的信仰。
廣場圍廊的角落裡,地上鋪著鋪蓋,白天有時疊起來,整整齊齊,到了晚上就是棲身之所,租不起房的橫漂睡在這裡,偶爾還會發生「床位」不夠的爭搶風波。跟廣場一條路之隔有一片別墅,裝修好的租金約在一年25萬元/幢。
停車場挨著橫漂廣場,每天滿載群演的大巴在這裡進進出出。圍繞著廣場的幾條岔路上散落著大大小小的賓館,常年住著各個劇組,賓館門口的大巴也是接送群演的。每天清早,散落在橫店各個角落的群演從四面八方趕來,像一路狂奔的小學生,要踩著上課鈴聲衝進教室,他們必須在大巴出發前匯集到自己的劇組。很容易分辨出哪些是群演,哪些不是,但凡上戲的,人手拎一個帆布的靠背摺疊椅,這是片場必備。只有靠在自己的摺疊椅上,才能踏實而舒服地度過劇組裡無盡的等待。
到橫店的第二天,我們就開始操心辦演員證的事,心想著怎麼也得體驗一把群演的百變人生,不是嗎?只有有了這個證,才能成為橫店演員公會的在冊演員,相當於進了一個人才庫,劇組有需求時,就會找演員公會要人,工會再通過一定流程安排上戲的演員。
「要注意一下,我們這個不叫『演員證』,而是『演員通行證』。我們只是一個社會組織,不具備給別人定義成演員的權力。」橫店演員公會副經理周豐來糾正了我一個誤區。
在20世紀90年代橫店影視城剛剛建立的時候,拍戲的排場比現在小得多,群眾演員都是片場附近的村民。1958年出生的施小菊來橫店定居20多年了,她是鄰縣磐安的人,也算得上是本地人。她所住的村子挨著「清明上河圖」——一個復原宋代街景的拍攝區和景區,當時園區裡拍戲需要群演,村長就會挨家挨戶地詢問:「明天演不演?明天上不上工?」像抓壯丁似的找村民去跑個龍套。
所以早年間是沒有「橫漂」這個概念的。
片場裡偷個閒,一位演員去小賣部買東西
2003、2004年之後,外地來演戲的人越來越多,那時候慕橫店名來的人中,有不少是在地方劇團待過的,他們有舞臺經驗,如果是北方來的,普通話又比當地人靈光,很快就成了劇組的常客。
隨著外地演員的湧入,本地人、橫漂、劇組三方的矛盾越來越多,協調其中關係的中間組織「演員公會」就誕生了,2016年在東陽市民政局註冊成為一個正式的社會組織。現在通過演員公會註冊過演員通行證的有8萬多人。「這些人裡90%以上是外地人,真正上戲出工的群演裡99%都是外地人,也就是我們所說的橫漂。」周豐來說。橫漂的流動性很大,每年來來去去都是租房住,每個月四五百元的一個單間,還帶衛生間,這麼多人中只有幾百人在橫店買房安定下來。很難有橫漂把橫店當成真正的家,他們是橫店的過客。
由於疫情,我們來橫店的這段時間,辦演員通行證之前必須「健康觀察」14天,在橫店待滿14天後才有資格辦證。這讓人有些灰心。
按照演員公會給橫漂演員的分類,我們是最普通的一類——群眾演員。做群演沒有什麼門檻,18歲以上的男女老少,只要身體健全皆可。對形象和演技都沒有任何要求,放到戲裡就是人堆裡的一個,沒人在乎你是誰。這樣的群演,出工一天按10小時算,100元工錢工會抽成10%,到手就是90元;但時常有些附加項——大小淋雨加10~20塊,早晨5點前集合加10塊,超時1小時加10塊,躺屍加10塊。夏天35攝氏度以上的高溫,若是普通古裝布衣加10塊,鎧甲加30塊,等等。
形象好些的群演叫「前景」,他們通常會正臉出現在鏡頭裡,但不開口說話。只要顏值過硬就能做「前景」,工錢按每天16小時220元算。
如果說橫漂演員裡有鄙視鏈,站在最頂端的該是特約演員。「特約」是正兒八經的演員,要有演技、會說臺詞,還要有鏡頭感。他們有時要跟主演搭戲,在片中甚至會有大段表演出彩的機會。每天的報酬從300元起,800、1500元甚至更多的也有。從某種程度上說,價碼的高低赤裸裸地決定著「特約」在這個群體裡的優越感。
以我們這種零鏡頭經驗的人來說,只能從群眾開始。第一次去演員公會時,正在代班的群頭瞥了我一眼:「女的,短髮不行!」
「沒想到啊,我們連群演都做不了!」我和同事宋詩婷是最早到橫店的,卻都是短頭髮,這個「打擊」讓我們相互調侃了些日子。
「橫漂夢」還沒開始做,就碎了。
《燃燒大地》劇組裡,群演們換下上一場戲的衣服,準備進入下一個角色
「活道具」
群演們7點就妝發完畢,被拉到了片場。他們都在一個微信群裡,由群頭負責統一管理,群頭又直接向演員公會匯報。這樣的群現在有32個,男女各16個,不過所有橫店的群演裡,男性比女性多得多,大概得是七三開,或者八二。
時間太早,做完造型的群演們癱在「司令部」前的大階梯上。這是一部抗戰時期的年代戲。一個個困得連手機都懶得玩,直打哈欠。一天的等待才剛剛開始。
到片場之前,沒有一個群演知道自己今天會是什麼身份,衙役?士兵?百姓還是死屍?不過有經驗的群演會知道,人多的召喚別搭理,越是人多起得越早,拍的時間也越長,因為現場難以管控,總得拍上很多條,能聽到導演說一句「保一條」都是莫大的慰藉。
為什麼來當群演?來之前又是做什麼的?每一個來做群演的人,每天都在回答這些問題。他們互不認識,這些問題是他們相互走近的橋梁,也是彼此之間最基本的好奇。有一位群演跟我說,如果想社交又不知該去哪兒社交,橫店是最好的選擇,因為每天身邊都有新的人出現,而且很多。到了片場,就意味著無盡的等待,能讓時間過得快一點的,只有手機和社交。
我也坐在階梯上,隨機「社交」了幾位。
士兵一:20歲出頭,他今天的工作是守衛在某司令部的門口。在這場戲裡,有60個士兵在隊裡跑圈喊口號,只有4個兵是守衛,挺直腰板站著就行,不用跑也不用喊。拿到這個演守衛的名額純靠運氣,是按先來後到的順序安排的,與外形沒太大關係,因為他們的臉不會清晰地出現在鏡頭裡,最終只會是一個虛化的背景一閃而過。
他是內蒙古赤峰人,才來橫店兩周,帶著5000塊錢坐飛機來的。大三在讀,網課都結了,就想著來橫店體驗生活,感覺還不錯就在這兒先混著,想走時隨時可以走,一身輕鬆。前幾天在另一個組裡當群演時看到了迪麗熱巴,他覺得這一趟橫店來值了。不過只是兩周多的時間,就已經曬黑了很多,他說雖然天天都穿著長袖長褲,也不知為什麼紫外線就能透著衣服把人曬得黢黑。
士兵二:32歲,從河南來,有兩個多月了。他是來橫店找對象的,30多歲在老家每天都被催婚,聽老鄉說有朋友在橫店當群演,談了個女朋友,他便動了心。
這一天,他演的是跑圈喊口號的士兵,雙手持著機關槍扛在後肩,有四五斤重,順著導演指定的路線一遍遍跑,嘴裡跟著領隊喊道:「不怕死,不愛錢,保國家,保民眾!」這一場戲拍了足有兩小時,跑了好幾十趟。
他剛到橫店沒幾天,就幹了一次兩天兩夜的活兒。其中有一場戲是演躺在地上中毒的人,他最討厭臉上化特效裝,從嘴角到脖子都要用特製的紅色顏料塗上,塗完之後不僅吃東西不利索,一照鏡子更是覺得可怕。他沒有一點明星夢,只想趕緊找到一個願意陪伴他的好姑娘。
「所有的士兵都過來!」聊著聊著,場務拿起擴音喇叭召喚著坐在臺階上休息的群演們。他們跟我說完自己的故事,轉身就扎進大部隊裡,找不到了,我連名字還沒來得及問。
今天這場戲是這部片子的一個大場面,現場來了100多個群演,百姓、士兵、守衛、報童、黃包車夫、遊行青年,來回來去的都是這些人演。他們這一天,可以體驗好多種人生。
「我就是奔著體驗生活來的,想當富家小姐,也想做丫鬟,還想當青樓女子。」一位年輕的女孩說,「雖然我可以穿上各種各樣的衣服,站在唐宋明清、民國、現代的建築前,可又有什麼用呢?我們通常只有兩個動作:站和走,偶爾小跑。」能體驗的只是變裝,而不是多樣人生。
橫店這地方,比起造夢,更容易碎夢。做群演,能滿一年的都是老人兒了,若是來體驗生活,兩三個月是極限。對於導演來說,群演不是真實的「人」,而是道具,哪裡需要就往哪裡擺,在片場,他們是被任意調遣和支配的「活道具」。
女性來做橫漂,更是極其艱難。聽聞一個副導演調侃:「橫漂女演員為啥少?因為不需要啊!資方塞進個女一、女二,製片塞進來女三、女四,女五、女六是導演的關係戶,連女七、女八都定了。到了橫店,能分到三句詞的女特約都是大角兒。年輕女孩最好別來當橫漂,阿姨、老太太還是能接到點戲的。」他調侃得如此殘酷,而現場的女性群演的確是少,女群演能演的無非是宮女、丫鬟、百姓。
路邊的商鋪前,幾個女群演坐在臺階上,看著這些男群演一遍遍跑圈喊口號,百無聊賴的樣子。
聊起來,她們比這些大老爺們的憂思多多了:
女百姓一:她背倚著廊柱,口中一直碎碎念著「生活不公」之類的詞。這場戲裡,街面上需要兩個穿旗袍或洋裝的女百姓,但通知了五人,導演比對一下形象,只用兩人,其餘候著。她是被淘汰下來的。
她開始向我抱怨生活的苦難。從小父母離異,都不太管她,她的生活裡充斥著爾虞我詐和人心不古,她覺得自己太單純,被網貸騙了錢,這也就算了,連朋友都來騙她的錢。她的工作裡,能力不好的都混得比她好,她的生活裡,長得沒她好看的也比她混得好。這世界似乎獨對她不公。她抱怨的樣子比祥林嫂更喪氣十倍。
女百姓二:一直在旁邊指責女百姓一的無腦和哀怨,她覺得坐在陰涼處等著挺好,比在鏡頭下來來回回地走卻永遠無法在鏡頭裡找到自己好多了。她覺得自己有點胖,所以才沒被導演挑中,「橫店還是個看臉的地方」。但她的優越感不來自樣貌,而是大腦,她說之前寫過網絡小說,雖然沒什麼人買單,但畢竟是個創作者,她來橫店是收集素材的,「總有一天,我的劇本也要被拍出來,我得先學學」。
聊久了,她也開始抱怨——拋棄她的男人、沒眼光的讀者、複雜勢利的網文圈子,連當群演被分配到的夥伴都是個讓人煩的「祥林嫂」。我突然感受到,快樂的幸福的人是不會來做群演的。
群演餘建華在沒戲的時候,會去步行街的熱鬧街頭扮財神做直播,每次一扮上,便成了遊客爭相合影的紅人
逃避現實的一根稻草
中午放飯,是最讓人開心的時刻。片場的一個老頭兒從一早就吸引了我的注意力——休息等待的時候,群演們的臉上都滿是疲態,眼神發直,冷漠得讓我有點兒不敢看他們的眼睛,只有這個老頭兒見我時會點頭微笑。午飯時,我坐到了他身邊。
他叫餘建華,還沒到60歲,但留了一把白鬍子。上午那場戲裡,他演的是清晨蹲在路邊漱口的大爺,端著一隻淺口的破陶碗,穿一身襤褸的布衣。每拍一條,他都要真漱口,再把碗中剩的一點水倒在路邊,拍拍衣袖。導演每喊一次「卡」,他都要走到片場的另一個街區去接水,沒有人給他準備一盆水放在那兒備著。
餘建華本是陝西寶雞鄉下某村的村主任,前兩年村裡改革,他成了「空架子」,什麼事都做不了,又跟其他幹部發生了點爭執,一氣之下便辭了職。眼看著就要到退休年紀,他這一衝動,後半生突然沒了著落。他離夢想最近的一次,是給村裡張羅建一個「少數民族文化村」的旅遊項目,他想在村裡搞旅遊,卻沒搞成,後來連這個小小的烏紗帽都沒了。
餘建華帶我在片場裡轉悠,東看看西看看,遇到熟人打聲招呼,微笑。他把我領到休息室,偌大的一間民國樣式的老宅裡,密密麻麻地擺放著支開的摺疊躺椅,地上散落著各式鞋子,都是群演換上戲裝鞋後脫下來的。摺疊椅也有等級之分,是某種身份的象徵。從七八十元的到四五百元的,群演、特約、小角色、大角色、片場工作人員,坐的椅子都有細微的差別,「關鍵是看龍骨什麼材質的,瓤不瓤」。餘建華的摺椅不打眼,他說在片場無聊時會看書,便從包裡掏出一本《影視劇片段改編教程》:「你幫我看看這書咋樣?是一個橫店影視學院的小孩送給我的。」
中午到下午,片場一些不起眼的角落裡總能聽到打呼的聲音,鼾聲是交替著的,總有人睡著,總有人醒來。走過服裝車,地上扔了一大堆民國樣式的黑色布鞋,滿是幹泥,有四五百隻,但早已不知道哪只和哪只原本是一對,它們像是從挖土機鬥裡傾倒下來的黃土一樣,亂七八糟地堆疊在地上。「服裝什麼的都無所謂,就這鞋太難穿了。要找到一雙合腳還能幹淨點的鞋,比找媳婦還難。」餘建華跟我說。
他與妻子分居已有十幾年,上一次見面是三年前,兩人性格不合,總是爭吵,卻誰都不說離婚,就這麼一直僵著。餘建華覺得很鬧心,卻又無能為力。他聽說橫店可以演戲,就來了,已有半年多。來到橫店的他沒有什麼後顧之憂,女兒在西安安了家,也無需他操心。因為之前是村幹部的關係,大小是個當地名人,就有縣裡記者給他寫報導,發在縣委宣傳部的微信公號上。這一發,全村都知道他跑來橫店當演員了,好生羨慕。「可我現在太騎虎難下了。你說幹群演一天連100塊錢都不到,能幹個啥?村裡人還以為我出名了,我都不知道該咋說。」餘建華給自己定了個小目標,再努力三個月,如果還是混不成特約演員,混不到臺詞,就撤,也別管村裡人咋想,回家好歹還有個一畝三分地。
疫情期間,他的一個朋友交不起房租,差點被房東趕走,餘建華便借了點錢給人周轉,度過一時的艱難。後來因為交不起房租的人不止一個,演員公會決定給每人500元的補貼,這才讓很多橫漂過到現在。而餘建華借給朋友周轉生活的,是100塊錢。說到這裡,他眼睛有些潤。
我們從早上6點進化妝間開始跟組,雖然其間頻繁地與人交談,但更多的時間仍是等待。晚上11點,我還坐在「舊上海」的車站座椅上發呆,兩眼直直地盯著對面三四十年代的可口可樂廣告牌,感慨起這瓶身設計得真經典,這麼多年一直沒變。在片場的16個小時之後,只能發出「我是誰?我在哪兒?」的人生拷問,其他的什麼都無法思考。無盡的等待太過消耗,連男二號也在片場開始劈叉練功了。
正在發愣時,聽到旁邊一通電話,一個東北口音的年輕男孩:
「工作性質就在這兒放著呢。」
「你就別尋思開小吃了,你看看那店鋪得多錢?」
「行了媽,你別老唉聲嘆氣了。」
「我自己有辦法的。現在不就是在想辦法嗎?啥不都得一點點來。」
「我這兒沒事,你自己幹活啥的注意點啊!」
疲憊的片場一天,終以溫暖結束。
演員提愛民(右)面對鏡頭時頗有戲劇感
跑組
接觸了很多群眾演員之後,我感到茫然。抱著好奇心來玩的人,在橫店漂幾天就走,留下來的很多人,生活如死水一般,每天等待著上工,上工後仍是等待,日復一日,周而復始,像是深圳的「三和大神」,每天只做薪資日結的工作,幹一天算一天,賺夠了後三天生活的錢,絕不再多幹一點兒活,曾經的「淘金夢」被現實磨成了渣。久而久之,他們越來越離不開橫店,因為這裡自由,沒人約束,沒有現實世界各種KPI的考核和生活壓力,不過他們依然做著天上掉錢、明日暴紅的白日夢。他們患上了一種獨特的病——橫店症候群。
並不是所有人都這樣吧?我仍覺得,橫漂總該還是有一個通道,通向更好的生活和未來。於是,我繼續見人。
「我們晚一會兒碰頭,我要去買一些生活必需品。」提愛民要去的是大智街59號,一個專供橫漂的二手超市,賣的都是生活剛需——鍋碗瓢盆、風扇衣架之類。因為橫漂的流動性大,大多手頭也不寬裕,二手超市在這裡顯得格外重要。
給我的微信語音裡,字正腔圓的北方口音,聽起來中氣十足又挺溫柔,像是包裹著海綿的一塊磚頭。好幾天前,我就在朋友圈看到了提愛民發的她演過的角色——農村婦女、媽媽或是婆婆、廚娘、老鴇。她不愛演老鴇,「有點太媚了」,但也能演,不挑。
在這次來橫店之前,提愛民已經有幾年沒回橫店了。她一直在北京做演員,住在燕郊,演特約或角色。雖然在北京價碼不高,但機會更多。由於疫情的緣故,好多在北京籌備的劇組沒法如期開工,機會驟減,提愛民不得不重回橫店,像個剛畢業的大學生一樣,一個一個劇組地去「求職」,在演員圈子裡稱為「跑組」。
在橫店,賓館的客房總數量過萬,這些客房不但要接待遊客,還要接待劇組,承擔著劇組臨時辦公室的角色。所以,跑組也就是跑賓館。這些賓館在哪裡、幾層樓、房間如何分布、哪些賓館的前臺好說話、哪些賓館的公共衛生間乾淨些,常年在橫店生活的演員最熟悉不過。每個演員心中也都有一份自己的「跑組地圖」。提愛民要重新開始熟悉這一切。
這是提愛民第二天跑組,前一天,她在橫店的大小賓館之間走了一整天。見我之前,她特意換了一雙「洞洞拖鞋」,因為之前穿的球鞋已經把腳後跟磨出了泡。提愛民的跑組是真的「跑」——用雙腳丈量橫店。我們在出租房旁的一家快餐店吃了份盒飯,這是個演員的小食堂,不做飯的演員會選擇這裡,三個素菜的盒飯8元,一葷兩素12塊。吃完她帶我坐公交去最遠的一家賓館,準備一家一家往回城方向走。其實跑組並不複雜,就是準備好一堆自己的「影視簡歷」,一家一家地送,讓負責選角的副導演認識你、記住你,如果這次的戲沒有機會,那麼還有下次、下下次。
提愛民是青島人,年輕時在青島做自己的婚慶公司,也做主持,她口才好,很會活躍氣氛。後來一次偶然的機會在一部戲中演了一把,便喜歡上了。從第一次算起,她的戲齡已有20多年,大大小小出演過不少影視劇,以前還被地方媒體稱為「媽媽專業戶」。
「你不是常年住在橫店的吧?」選角已接近尾聲的電影《倚天屠龍記》的副導演迅速瞄了一眼簡歷,正反面一翻,脫口而出問了一句。
「是的,幾年前在橫店待過一段時間,中間因為拍戲,斷斷續續來過。這次又來,計劃著要長住了。」提愛民答道。
副導演是常年混跡橫店影視圈的,對在橫店拍的戲門兒清,掃一眼簡歷就知道這人的來頭兒,這是在橫店做選角副導演的基本素養。
剛到這家賓館樓下時,我們碰到了一位演員,穿著戲服,匆忙地拿了些東西準備去片場。提愛民隨口一問:「請問這是拍什麼戲?」年輕小夥兒滿身是元氣,答:「我是崆峒派弟子,今天要拍最大的一場戲,圍攻光明頂。」提愛民不喜歡看武俠,便問我光明頂是什麼,崆峒派是什麼,我把我僅有的武俠知識講給她聽,她很興奮,念叨著,一會兒導演要是問起來她就有的說了。
這一天,我跟著她跑了6家賓館,見了十幾個劇組,聽到了好幾遍「提老師,我有您微信,我們見過」。從第二家到第三家長徵賓館有3公裡的距離,要穿過一段山林,從鎮郊走到鎮區。橫店鎮的四周多是小丘陵,鬱鬱蔥蔥的江南景色,卻把橫店變成了個小盆地,一到夏天就悶熱得夠嗆,所以夏天在橫店拍戲是件挺遭罪的事。我們走了一路,她跟我聊著自己的事——婚姻的不幸與事業的艱難。不過能真切地感受到,她是真的熱愛表演,「過癮,就像玩遊戲一樣不能自拔」。
「我們老演員,有種時不我待的緊迫感,所以我們沒有包袱。別看那些副導演一個個都那麼年輕,我們還是喊他們『老師』,是行業裡的尊重,也是真的沒什麼心理負擔。」
為了帶攝影師給她拍照,幾天後又見到了提愛民,她的精神狀態很好,接了一個廚娘的角色,這是一部大戲,主演都是當紅流量明星。她剛做好妝發,等著去片場,我邀她隨便吃兩口早餐,這樣攝影師拍起來更自然些。我第一次感受到提愛民作為一個老演員的專業度,不用任何交代,她便知道該如何在鏡頭前展現自己,既不做作又能好看。
在橫店,就算都是演群眾,每一個行當也都有著隱形卻嚴格的等級之分。這一點我是通過一通電話意識到的。有一回我想約個資深的特約演員見面,電話中大意了,我說我想寫寫橫店的群演,對方有些生氣:「是誰告訴你我是群演的?」我突然意識到說錯話了,連忙改口,但已經晚了。我好像不小心觸碰到了他最痛的傷疤。
在橫店做演員,從群演到特約是一道坎,但做到特約就是瓶頸了,再往上走非常困難。因為通常劇組在北京、上海籌備時,就會把大多數角色的演員定下來,到了橫店,所剩挑選的餘地就不多了。橫店演員生活在橫店的保護罩裡,總能有戲拍,雖然賺錢不多但吃穿不愁,若想再進步,就必須走出橫店了,對於大多數留在橫店的人來說,「更進一步」是一生都難以做到的。
在橫店待了些天,我接觸的是橫店最底層群體,漂在橫店的外地人。同事採的算是稍有些權力的人,他們能攪和得動「橫國」這一池水。這兩種人,沒幾個是橫店本地人,在「橫國」江湖裡,土著反倒成了局外人。這兩種人,像極了唐頓莊園裡的樓上樓下,樓下的人上不去,樓上的人也只會給樓下的人回以禮貌性微笑,中間的樓板厚而堅實,難以逾越。
我們在橫店待滿14天後,已經有辦演員通行證的資格了。雖說是短髮不能接戲,但辦證還是可以的。一旦辦了證,我們會被安排在一個常年沉默的「短髮群」裡,以示安慰。但14天後,這個證對我已經不再有誘惑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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