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監控視頻中,清楚地看見謝老師用手拍了幾下孩子的屁股,孩子用手拉扯著謝老師額前的頭髮,哭得很傷心。
老師:
哭著向每一名家長鞠躬,並堅持稱:「我沒打過。」
學校:
一直未確認謝老師打人一事是否屬實,稱將加強管理,杜絕此類事件再次發生。
截至昨晚8時,一段名為「實拍成都許博士幼兒園毆打恐嚇三歲孩子」的視頻在優酷、騰訊網站共計已達到376萬次的點擊量。視頻中,一名年輕女子蹲在床邊,女童站在床上,年輕女子揚起手連續在女童臉上、手臂上扇下,啪啪作響。
這名被網友怒斥為「毒師」的女子,原是位於二十一世紀花園的一家教育培訓機構———成都許博士全腦學校的老師。很多家長將學校當做幼兒園,送孩子就讀。成都商報記者調查後發現,這起看似簡單的「收拾」孩子事件,竟一波三折。
風波
監控視頻不翼而飛
李女士的女兒是去年2月進入這家「幼兒園」的,一年多來,每天都歡歡喜喜去上學。但6月6日(周五)那天早晨,樂樂突然扭著身子在家裡鬧脾氣,死活不願去幼兒園。「我問了她幾遍為啥,她才小聲說,中午睡覺的時候謝老師會打她嘴巴和眼睛,她很害怕,不敢去。」
樂樂口中的「謝老師」,是指負責她所在的「泰迪班」的21歲主管老師謝小嬋。「聽了女兒的話,我第一反應就是疑惑,因為我認識謝老師一年多了,印象中她是一個對孩子很溫柔也很熱情的年輕女孩。」儘管不太相信,但當天李女士還是讓女兒在家休息了一天。
到了6月9日(周一)上午,李女士把樂樂送進幼兒園後,專門找了謝老師談話。「她當時對我說,沒有打過樂樂,只是睡午覺時會撫摸她的眼皮,讓她快點睡覺。」李女士還是多了個心眼,向校方提出調看監控視頻。
招生時,校方曾承諾,家長隨時可以調看孩子在園內的監控視頻,所以李女士的要求很快得到了滿足。在校長金小燕的陪同下,李女士調看了4日、5日中午12時到下午2時30分之間孩子午休的視頻。李女士稱,她看到視頻中,孩子們在小床上一字排開睡午覺,只要哪個孩子動一下,謝老師就氣衝衝地走過去,把他(她)的小被子一把扯開,用小棍在孩子身上敲一下。「後來樂樂在被窩裡動了幾下,她就走過去,兩隻手抓住樂樂的腳踝猛地一拉,把樂樂拉下床罰站。還一邊訓斥樂樂,一邊用手推樂樂的肚子。推一下,樂樂就踉蹌地退幾步,再推一下又退一點,反覆好幾次。」李女士稱,自己清楚地看見謝老師用手拍了幾下樂樂的屁股,樂樂用手拉扯著謝老師額前的頭髮,哭得很傷心。
短短十多分鐘的監控視頻,李女士看後十分生氣,當場質問校長金小燕,「更讓我生氣的是,金校長當時竟然急著幫謝老師開脫,說謝老師平時對孩子很好,工作能力也很強,這麼做可能是孩子太調皮了。」
6月10日,李女士沒有讓樂樂上學,金校長和學校另一名老師專程登門看望樂樂,「說是來道歉,但言辭很含糊,不承認謝老師打孩子,也不說如何處理。我越想越不對,當即決定要把監控視頻拷走,留作證據。」上午11點,李女士來到幼兒園,在一名老師的陪同下查看了更多時段的視頻,沒想到,下午她帶著U盤迴到幼兒園,之前可以自由出入的監控室卻上了鎖,園方稱鑰匙丟了。火冒三丈的李女士一直堅持到下午6時許,學校終於同意找來鎖匠打開門鎖。但此刻李女士才發現,系統裡只剩下6月10日18:01以後的視頻了。
第一折
網上冒出打人視頻
隨後一連兩天,「許博士全腦學校」的董事會成員、創始人許先生和夫人都親自上門,向李女士道歉。「許博士的原話是,打人這個事情肯定是不允許的,謝老師如果確實打了孩子,肯定會嚴肅處理,對未能及時發現情況的金小燕校長也會作出相應處罰。」李女士稱,許博士還承諾全額退還樂樂在學校的費用,但始終不承認老師打人,只說需要調查。
16日晚,李女士忍不住在「泰迪班」20多個孩子家長建立的微信群裡說出此事,家長們紛紛回去詢問自己的孩子。男孩凱凱的媽媽林女士說,幾個月前她就發現,凱凱一做錯事,還沒等家長訓斥,就會抬起手「啪啪」地打自己的嘴巴,一邊打一邊說「我錯了。」「我們從來沒有體罰過他,不知道他從哪裡學來的!」林女士說,後來,與謝老師一同管「泰迪班」的西西老師(化名)私下告訴她,謝老師用這種方法責罵過班上不少孩子。最終,有5位家長明確告訴成都商報記者,自家孩子親口說出謝老師確實打過人。
17日一大早,20多名家長一同向學校討說法,但金校長的態度一如既往———幼兒園不承認謝老師打過孩子。當天,李女士在幾個朋友幫助下強行進入監控室,抱走了監控系統主機。「我承認這麼做不對,但我不後悔,我希望把硬碟交給專業人士,把刪掉的監控數據恢復。」李女士說,事後,面對家長們的質問,謝老師哭著向每一名家長鞠躬,並堅持回答:「我沒打過。」
就在監控視頻離奇失蹤,家長們苦於無證據時,6月19日,網上出現了前述手機偷拍視頻。李女士說:「我把視頻反覆看了好幾遍,雖然畫面很暗,但看得出地點確實是『泰迪班』教室,打人的是謝小嬋。」有了這段視頻,5名家長開始向教育部門投訴,要求學校立刻開除謝老師、公開道歉。
上周五,成都商報記者隨同李女士、林女士等8位家長再次來到幼兒園,見到了謝小嬋老師。當著記者的面,謝老師承認網上那段手機偷拍視頻中的年輕女子是自己,但不承認自己是在打孩子。
第二折
視頻中被打小孩是校長女兒
這段匿名視頻是誰拍的?對於家長和學校來說,這似乎不是秘密,因為每天謝老師陪孩子們睡覺時,只有西西老師在一旁。面對記者求證,西西老師也承認了。西西老師今年30歲,在這家幼兒園工作了1年多。作為園裡和謝小嬋接觸最多的老師,她稱自己曾多次目睹謝老師打孩子,「不是一天兩天,不是一個兩個。」
「一開始只是象徵性地打手掌、打屁股,後來發展到讓孩子自己打嘴巴、孩子之間互相打嘴巴,雖然程度都不嚴重,但我覺得這對孩子是種羞辱。」西西老師說,據她觀察,謝老師生理期前幾天,或者跟男朋友吵架時,班上被「收拾」的孩子就多。她稱,自己曾私下向金校長提過幾次,金校長的女兒妞妞也在泰迪班,同樣被謝老師打過,「但金校長來班上巡查時,謝老師都表現得很正常,所以並未在意。」
西西老師說,這段拍攝於今年5月,視頻中,謝老師拍打的女孩就是金校長的女兒妞妞,自己拍視頻的目的只是想再次向金校長反映情況時手上有點證據。「17日家長們來討說法時,我一直躲著沒出現,但心裡一直感到很愧疚。經過反覆考慮,19日我就向學校提出辭職了,然後決定把這段視頻拿出來幫家長們討個公道。」西西老師說。
記者比對西西老師發給記者的原始視頻發現,優酷網上視頻為原始拍攝,而騰訊網上視頻有剪輯痕跡:一是畫面亮度調高了;二是為打人的動作進行重複播放;三是在小孩頭部加了圈。
第三折
學校否認老師打人,卻開除了她
從上周五起,成都商報記者一直嘗試採訪事件主角謝小嬋本人,但都被拒絕了。
昨日,在經過兩周多的沉默後,「許博士教育信息諮詢有限公司」突然接連發出多個聲明:第一,在其官方微博發出一封「致歉信」,表示將加強管理,杜絕此類事件再次發生。但還是沒有確認謝老師打人一事是否屬實;第二,委託律師向李女士和西西老師各發出一份律師信,稱網上這條視頻是偽造的,發表人涉嫌誹謗罪,已要求優酷和騰訊刪除視頻;第三,開除謝小嬋。
「我們做出開除謝老師的決定,並不表示承認謝老師打了孩子,而是這件事因她而起,已導致學校聲譽受損。」金校長強調,學校還將對這一系列事件進行調查。
經記者與校方確認,作為「許博士教育信息諮詢有限公司」下屬的分支機構,「許博士全腦學校」是在武侯區教育局登記備案的。周一下午,武侯區教育局工作人員蒲剛向家長們回復,經查證,「許博士全腦學校」是以民營「教育培訓機構」的性質在教育部門登記的,它不具備學歷教育和幼兒全託教育的資質。對於家長們向教育局反映的學校一直以「幼兒園」為名向外招生,蒲剛表示將進一步調查。記者 王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