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女生程妮（化名），埃塞航空事故全部8名遇難中國人裡唯一一名遊客，她和男友約定了一場非洲旅行。
程妮在浙江一所高校讀大四，下個月即將畢業，不到兩個月後，她將迎來自己22歲生日。
長得漂亮，學習努力，對同學熱情。身邊人說起她，從來不吝溢美之詞。
事發36小時後，親友們還沒來得及從回憶中抽離，不斷響起的電話，卻一次次將他們拉回現實。
空難發生後，程妮的微博被網友發現，她的照片和生活軌跡，一一被展示在網絡上。家屬聯繫上新浪微博的工作人員，申請為程妮的微博開設訪問權限。3月12日凌晨，程妮的微博對外顯示為「不可見」。
11日晚10時
程妮的家大門敞開，進入客廳的走廊上，藍色的鞋套散落在白色柜子上，那是為前來探望的親友準備的。
此前一天晚上，程妮的父親連夜從福建漳州趕回家中。
在他的眼前，是那間10平方米的臥室裡，程妮的母親穿著睡衣，倚靠在床頭，手裡拿著一顆藥片，「我也想睡一下，但就是睡不著。」
親友們坐在床畔，人們小心地迴避著什麼。偶然有人看到網上的消息，也是低聲耳語。
他們沒有等到程妮的消息，卻看到一張一張程妮的照片，開始在網上流傳。程妮的父親想不明白，這些連自己都沒見過的照片，為什麼突然洶湧而來。
程妮生前的朋友小五，刷著微博評論，然後默默收起手機，「沒有給叔叔阿姨看微博上的東西，怕他們再受打擊。」
家屬聯繫上新浪微博的工作人員，申請為程妮的微博開設訪問權限。3月12日凌晨，程妮的微博對外顯示為「不可見」。
12日上午8時
3月12日，程妮一家收拾好行李，準備前往杭州領取護照，再從上海飛往衣索比亞。
程妮的家中，行李靠在門口。母親抱著程妮的好友抹眼淚，看到有人進來，她擦了擦眼睛。
她處處顯示出得體，即便是臨走前，也將家裡收拾得乾乾淨淨，化了淡妝，眉眼間，很容易看到程妮的影子。
程妮的臥室，是家裡最大一間房，她膽子小，平時很少一個人在臥室睡覺，常常會去和媽媽擠一個房間。即使在學校宿舍，她有時也會和朋友擠在一張床上。
去往浙江省公安廳的路上，程妮的母親接了一路電話，有關心的，有詢問情況的，一連串刺激之下，掛掉電話後，她沒有忍住淚水。
朋友們始終堅信程妮會倖存下來，她的位置靠窗，又在機頭，「如果飛機砸到地裡時土質夠鬆軟，她一定能活下來。」
過往種種，一一浮現在朋友們眼前。程妮一貫有好運氣，買5瓶啤酒，能有3個瓶蓋印著「再來一瓶」。
12日晚8時
晚飯時間，程妮的好友小五打開手機攝像頭，伸出手，在鏡頭前晃晃打招呼，「我們經常這樣，我每次這樣發給她，她也會這樣回給我說，你好啊！」小五將錄好的視頻發送到程妮的對話框。
那一邊，再不會有回應。
3月12日晚，一場小型 「座談會」正在舉行，50多個對程妮下落很關心的人，自發前來參會。關於她的過往，在朋友們的回憶中越來越清晰。
飛往衣索比亞之前，程妮專門打了黃熱病疫苗，還專門為這次非洲之旅，買了幾套新衣服。「那天，程妮還站在鏡子前面試衣服給我看，試了一件又一件。」小五說，這一幕恍然如昨。
她是與在美國讀書的男友約好，兩人一道去非洲旅行。2019年2月26日，程妮在微博上更新了動態，「下一站長頸鹿、大象、獅子」，配圖是行程單截圖。
實際上，在飛機起飛前，程妮在座位上發了自拍給小五，說自己害怕。她一向膽子小，「去外面看看世界是好事。」朋友們安慰道。
這是程妮第一次出國，也是一趟沒有開始的旅程。
13日下午1時
中國交通建設集團有限公司救援人員趙志偉，在空難現場見到了程妮的父母。
老兩口在飛機落地砸出的深坑前失聲痛哭，「警察都攔不住」，趙志偉說，當家人看到穿著中交建外套的自己時，好像看到了希望，「趕緊跑過來，問我這幾天有沒有新發現。」
出發前，家人帶來一條程妮生前用過的圍巾，希望能用這條圍巾，包回她的遺物。
沒有收穫，讓趙志偉十分內疚，他擁抱了程妮的家人，朝著他們深深地鞠了個躬。
程妮的男友此刻也在墜機現場。一名來自浙江蘭溪的中交建員工，幫助他搜尋程妮可能留下的遺物。
深坑旁拉起了警戒線，男生依然不願離開，踟躕著在線外徘徊。
他俯身下去，用瓶子裝起的一抔黃土。
這一刻烈日高懸，四野無聲。
新京報記者 王瑞文 常卓瑾 實習生 王佳珺 編輯 王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