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很多人都聽說過「窮秀才」這個詞,秀才原本是指有才能的人,後來隨著歷史的進程與科舉的施行,在明清時期,秀才才真正的與「學歷」掛鈎,是會試取中者的稱謂。科舉考試非常難,全國每年通過會試的人並不多,很多人到了四五十歲才能考中,一個原本是家中頂梁柱的人一心為準備考試不外出工作,很多時候家裡經濟條件都不好,故稱之為「窮秀才」。
春秋時期著名學者榮啟期,精通音律,博學多才,思想上很有見解,但在政治上並不得志,長期隱居,掙扎在溫飽線上,當他遇到孔子時,說了這樣一句話:「貧者士之常也,死者人之終也」,有才能的人經濟匱乏很正常。
是啊,很正常,《儒林外史》生活困苦的讀書人很多,而歷史上讀書人生活艱難也多,尤其是那些不願意依靠讀書服務於統治者的人,更是生活艱辛。
清軍入關之後,很多明末的文人在復國無望之後,便尋一個地方歸隱起來,在這些人中,吳嘉紀的生活狀況一直是在溫飽線掙扎的,不少當時人的筆記中提到他,都不免感慨,一來感嘆他沒錢、窮,二來感嘆他好書。
吳嘉紀到底有多窮?我們從他的一首詩中就可窺一二:
《賣書祀母》:母沒悲今日,兒貧過昔時。人間無樂歲,地下共長飢。白水當花薦,黃粱對雨炊。莫言書寡效,今已慰哀思!
小佛只是讀了標題,就感覺到異常悲傷,讀書人賣自己喜歡的書已經夠悲涼了,賣書祭祀母親,簡直是讓人悲痛到極致。
這首詩寫於吳嘉紀母親祭日當天,詩一開篇就點明悲傷的緣由,「母沒悲今日」,一般來說,悲傷都是因為祭祀當時的對往日母親音容笑貌的回憶,而吳嘉紀卻轉到了自己身上,「兒貧過昔時」,自己現在的生活狀況依舊貧困,和母親在世時並無不同。
直到頷聯,才將他異常悲傷的原因告訴大家,「人間無樂歲,地下共長飢」,貧困不僅讓他生活艱辛,也讓故去的母親得到的好的祭祀。在傳統觀念中,故去的人會去往陰間,陰間與陽間一樣,也是需要錢財來買吃喝,甚至回來鬼差,減輕自己因陽間犯錯需要承擔的罪責,而吳嘉紀連給母親購買大量的冥幣和祭品的錢都拿不出。
置辦不了好的冥幣與祭品,無可奈何的吳嘉紀只能是一切從簡,「白水當花薦,黃粱對雨炊」,吳嘉紀把一碗清水當作鮮花獻給母親,可是清水並不能幫他母親緩解飢餓,於是他又在微雨中現做了一鍋黃粱米飯用來敬獻,這已經是吳嘉紀所能做到了的極致。想想別人祭祀都是大魚大肉,香燭滿地,而他的母親只能收到一鍋黃粱米飯,真是夠慘。
黃粱米飯祭祀很慘了,而這還不是吳嘉紀每日自己能夠吃到的東西,這是他賣了自己的心頭肉——書,換來的,「莫言書寡效,今已慰哀思」。黃景仁曾用自我諷刺的語調說說過:「百無一用是書生」,書生無用,更何況書?書真的沒用嗎?不是!書現在有用了,還體現了自己的金錢價值,吳嘉紀用書換了黃粱米,母親已經得到了安慰。
書是吳嘉紀的心頭肉,母親得到了安慰,可是他呢?他還是會過著以前的生活,還是「兒貧過昔時」,其心中的悲傷與對現實的無可奈何真是讓人心痛。